興宋 第一卷 第390章 咱不想去洗臭腳
    第390章咱不想去洗臭腳

    第390章咱不想去洗臭腳

    時穿望了望章昭——事出反常必為妖。新來的大尹如此好說話,有陰謀。

    時穿馬上站起身來,試探說:「大尹,我們的這支團練,打起來全靠火藥支撐,每一次戰鬥耗費的火藥數量巨大,火藥這東西運輸起來極危險,所以我才希望:我們團練出戰後,火藥的輸送由專業人士——拔頭水軍負擔。至於江寧府所在,朝廷的隊伍嘛……我們可不可以不去江寧府,因為我打算直接在杭州附近登陸。

    大尹,我們軍中儲存大量火藥,輾轉運輸過於危險,而且跟其他軍隊混在一起,萬一發生什麼意外……大人,我不是說必定會發生意外,是因為我們火器軍有很多禁忌,比如不能舉火等等,我可以約束自己的軍隊,但管不住別人,所以跟別的軍隊處在一起,那些所謂的友軍,對我們來說比敵人還危險,且我軍需要的補給量太龐大了,深入蘇南後,每移動一步那些火藥都要輾轉運輸,困難啊」

    這有點跟朝廷的作戰計劃不一樣,朝廷方面是希望大家會合後,由英明的統帥,最喜歡瞎指揮並葬送自己部下的童使相,指定出征序列,隊型,甚至陣法……但時穿列出的問題確實存在,江寧府即將彙集的軍將都是童貫在陝西使老的驕兵悍卒,讓他們聽一個小主薄的約束……咳咳,現在能把時穿哄走是章昭的緊要任務,至於上了戰場後……哈哈,那時穿就要服從戰場紀律的約束了。

    章昭點點頭,不置可否的問:「長卿打算帶走多少團練?」

    時穿拱手回答:「下官帶走一千名團練,加上補給人員,合計三千餘人。」

    一千多人的隊伍就要獨力深入杭州附近搶灘登陸——時穿自己去找死不要緊,耽誤了監控梁山好漢的任務,那朝廷調這支團練出戰,就毫無意義了——花費巨大成本,還耽誤事……章昭搖頭:「雖然說火藥運輸確是個麻煩,可是朝廷在江寧集結兵力,你如果在沿海登陸,誤了朝廷點將的時間,恐怕不妥當,還是再議。」

    章昭初次與時穿打交道,並不知道時穿最擅長的是虛張聲勢,以及摟草打兔子。見到章昭拒絕,時穿立刻退而求其次:「既然如此,那我就在長江邊上求一座小城或者水寨,用於囤積我的補給物資,並分兵駐守那裡,大人,那些都是火藥呀,我從水上運輸火藥,會更安全便捷一點。」

    其實,時穿要求的是後者——不與童貫匯合,並獨立的指揮自己的部隊。章昭故意裝作聽不懂,但時穿的請求一點不答應,顯得不近人情。萬一惹惱了時穿,對方拒絕出戰,那什麼計劃都要告吹。於是,章昭勉為其難的回答:「如此,本官去知會有司(相關方面),至於具體的事務,你與當地官府洽談吧,本官給你準備好相應公文,只要你最終趕到江寧應卯,具體怎麼做,本官不干涉。」

    還是要聽童貫那個太監的話啊。看來這點無法改變。

    傳說中,童貫喜歡制定自己信任的人給自己洗腳,故而給童貫洗腳是軍中莫大榮譽,由此留下了「捧臭腳」這個俗語——雖然這個俗語很可能是明代人臆造出來的,因為汗腳(俗稱香港腳)正是明代從西方傳入中國的,同時傳入的還有梅毒。而宋代還不曾有「汗腳」這個病症,但時穿真不想向一個太監鞠躬,並給他洗腳。

    章昭已經命人送上二陳湯,這是送客的意思。時穿從州衙退了出來,在門口見到等候的凌飛,上馬的時候他問:「有沒有關於方臘水軍的消息?」

    凌飛想了想回答:「有傳聞方臘俘虜的杭州、睦州、歙州、秀州等地十萬造船匠,將他們彙集在江寧府北岸製造海鰍船,方臘造反已經大半年了,如今想必造出來千餘艘戰船,這種海鰍船沒有船帆,全靠船身兩側的輪槳划動,船艙中裝載百十軍士,輪槳踏動,進退如飛。」

    時穿馬上說:「我準備順水攻擊,以便進退自如。所以我軍最好佔據長江北岸或者南岸,修建一處補給營地,而杭州一帶水網密集,這樣的話兒,我們也需要與海鰍船抗衡的內湖水軍,幸好幸好,一丈青張橫在我這裡,你趕緊去船廠訂購海鰍。

    唔,咱們的海鰍船不要求體型有多大,只要它的速度足夠快……方臘的海鰍船一定沒有『差轉輪』裝置,咱們的海鰍船盡量以鐵做龍骨,肋骨用硬木,船頭船尾各裝備兩門小炮,加上水兵的霹靂彈,應該足夠應付方臘的榫卯船了。」

    凌飛張大了嘴:「可,師傅,咱們最多還有一個月就要出兵了,如今才下訂單,能造出來多少?方臘那廝可是造了半年的船了……」

    「你不懂,榫卯船最怕風浪與碰撞,在江河裡行駛,方臘那個老土冒一定會把船造得又高又大,覺得這樣很威風,咱們就反其道而行之,追求船隻的結實與靈活,以及火力凶悍,讓方臘那個老農夫知道一下,行船可不比鋤地,大而無當是絕對不行的——所以咱們也不追求數量。」

    「一個月……那也太……好吧,師傅,我這就去船廠下訂單,師傅需得趕緊把設計圖紙拿出來,只有一個月的工夫,可不能耽誤了。」

    說罷,凌飛咚咚咚的跑向了自己的馬車,與時穿反其道而行,狂奔向了船廠方向。時穿站在州衙門口,默默想了片刻,抬頭望向了鐘鼓樓,發了一陣呆,催促隨從直接出城,奔向了崔莊。

    正午時刻,崔莊團練還在大教場上訓練,一千多名團練將操場擠得滿滿當當,新任海州團練都指揮使林沖站在指揮台上,嚴謹地指揮團練操練陣型,時穿直入團練總部,現在門口看了一會兒訓練,走過去詢問林沖:「隊伍怎麼樣了,可以拉上陣了嗎?。」

    林沖知道這句話什麼意思,他點點了頭,讚歎說:「朝廷的禁軍才三日一操,我們這裡的團練每日大運動量的操練——按你所說的,他們的『體能』是沒得說。如果朝廷最精銳的士兵能夠連續戰鬥一個時辰的話,我看這些人,至少能連續戰鬥一天,純粹用體能也會拖垮對手。

    咱這些人,不說隊列整齊,號令森嚴,裝備……咳咳,尤其是裝備,簡直不能用『精良』兩個字來形容了。那是一種奢華,奢華到令人髮指的程度……可惜,這些人血性不足,真要上陣拚殺……主簿大人,第一次開仗,你最好揀選一些弱小的敵人,讓孩子們先練練手。」

    時穿馬上回答:「我不打算去江寧聽憑童貫調遣,我打算在長江口,或者杭州邊的錢塘江口,奪下一個小縣城,而後獨自攻擊前進,向朝廷軍隊靠攏,這樣的話,戰場操控權就在我們手上,想怎麼打,由我們自己做主。

    我現在猶豫的是,我們究竟是在長江口登岸,還是在錢塘江口登岸。長江口的通州巡海水軍,施軍監施大人跟我有舊,哦,有點親戚關係,我們可以利用施軍監的現成軍營,但困難是,我們此後必須從陸路跨越整個江南……」

    向林沖問主意,得到的自然是最穩妥的辦法——林沖果然回答:「主簿,還是在通州登岸的好。這樣一來,大人在官場上有了照應,而我們從通州出發前往官軍集結地,無論走的快慢,自有人遮掩,誰都挑不出刺來。

    但如果我們在錢塘江口登陸,雖然能直搗叛匪腹心,卻未免有不遵號令之嫌。萬一童使相惱了,不忙與我們匯合,我們深陷敵圍,他只要坐看我們獨自困鬥,就把什麼氣都出了。至於我們,一方面要窮於應付叛匪連綿不斷的攻擊,另一方面,官軍反而可以乘叛匪亂了方寸,結陣穩步向前推進,全攬剿匪大功。」

    「那就這樣定了……咱們裝備上,還有什麼沒到齊的?」

    林沖想了想,回答:「總教頭,在我看來,團練的很多裝備有點莫名其妙,上了戰場也許根本沒用——如今士兵們手中有槍,身上有甲,頭上有盔,該有的似乎都有了,其他的都是累贅。」

    林沖做事穩妥,但出身於十一世紀的林沖,壓根不知道十八世紀的火器戰爭該怎麼打,也不知道近代軍隊所要求具備的輜重供應。一支善戰的近代軍隊,出戰在外的補給任務,要兼顧心理學,防疫學、營養學等等內容,而這麼做的目的,是讓軍隊的血盡量流在戰鬥中,而不是消耗在戰場之外。

    然而,時穿不想解釋太詳細,林沖是個善於執行的人,即使他有什麼不滿或者不懂,他也會嚴格按命令執行。所以時穿只是簡單地說:「新知州催得緊,我們大約要在下個月動身……也就這幾天了。等金槍班徐寧到了,我們就有了後勤官,到時候左廂由你指揮,我來指揮右廂,炮隊有凌飛指揮,徐寧負責後勤隊,孫立負責指揮騎兵隊,咱們一起南下剿匪。」

    林沖想了想,跳了起來:「如此,那還要加緊訓練。」

    跳下場心的林沖帶上了自己的頭盔,這是一頂指揮官頭盔,盔頂飄著一隻高高的、像避雷針一樣的紅纓,這只紅纓由豬鬃毛染成鮮艷的紅色,編製在幾根鐵絲上,像一個刷試管的刷子,醒目而扎眼。

    這種避雷針式的盔纓不是宋朝軍隊的標準裝備,在這個時代,它屬於崔莊所獨有。但曾經的教頭林沖見到這種盔纓卻大聲誇讚——冷兵器時代,通訊基本靠吼,指揮官在戰場上要讓本隊士兵一眼認得出來,士兵才能知道向哪裡集結,以及跟誰去戰鬥。這種醒目的盔纓,就是最好的標誌物。

    與林沖的盔纓不同,時穿的盔纓純白色,同樣像避雷針一樣的豎在皮盔頂部——而白色盔纓,是崔莊團練獨一份,

    林沖繫好頭盔,頂著很扎眼的盔纓走向士兵,那隊士兵也帶著頭盔,盔頂也有盔纓,不過他們的盔纓形似馬鬃毛——也就是板刷式。

    大宋尚紅,這隊士兵的盔纓同樣是紅色的。林沖走向的是一隊槍手。除了手中一桿四五米長的長槍外,這些人還穿著板式胸甲,左右胳膊上套著寬大的臂釧與臂箍,下身穿皮褲,腳蹬厚底皮靴。

    林沖手裡甩著響鞭,大聲號到:「準備好,挺槍,前刺」

    隨著那聲「前刺」命令,一小群小孩兒跑了出來,紛紛用手裡的土塊、驢糞蛋向槍兵投擲,大多數槍兵都目不斜視,身子稍稍側轉,向右前方刺出一槍,也有幾個槍兵下意識的躲避襲來的土塊與驢糞蛋,手上不免慢了點。林沖眼尖手快,上去幾鞭子抽翻這幾個懈怠者,扯著嗓子大聲喊:「不許擋,告訴你們不許擋——給我死死記住:你們的槍比對方長;你們的鎧甲比對方堅固;而我們的火槍手比對方的弓箭射的遠。一槍換一槍,一刀換一刀,你們不會吃虧,所以,不許擋

    ……你這個膽小鬼、懦夫、怕死鬼……給我記住了,不許擋這是命令,命令下達後士兵不許思考,只管照做就行。你們要把這一點給我銘刻在心裡,銘刻在骨子裡——不許擋,絕、不、容、許、格、擋」

    林衝上躥下跳咆哮著,很有點現代魔鬼總教頭的風範。

    性格溫和的林沖,在訓練新兵的時候這樣上躥下跳的咆哮,那也是受了時穿的影響。剛來崔莊的時候,時穿帶著林沖熟悉崔莊的訓練方式,就是這樣扯著嗓子、極度凶殘的沖團練咆哮……也是奇怪,經過他這番咆哮,九成五以上犯錯的團練,下次絕不會再犯。剩下的屢錯不改者,就屬於不堪造就,會被直接踢出團練隊伍。

    崔莊團練受到這種虐待久了,故此上任後,林沖發現輕聲細語對他們沒用,乾脆也擺出一副晚娘臉,該怎麼發洩怎麼來……等他發洩完了,一人一腳將幾名犯錯團練踢進隊伍裡,繼續大聲嚎:「聽好了,哪怕有人在你們的鼻尖天打雷劈,你們也不許眨眼不許躲避只管聽從命令前刺、前刺、前刺。

    哪怕在你們面前是一堆神佛,你們也要給我不停地刺,刺、刺」

    這些槍手附近,還有一隊隊銃手在訓練。銃手不裝備鎧甲,只穿著一身灰色皮衣皮褲,頭上頂個簡單的皮盔——他們的板刷式盔纓是黑色的。這些人身上的皮衣、皮褲帶有很多口袋,這種衣服,胸前、腋下都鼓鼓囊囊,類似現代的衝鋒衣。他們的武裝帶也掛滿了各種工具與包囊。

    銃手的訓練氣氛沒有槍兵那麼嚴肅,他們在什長的命令下,十人一隊,反覆訓練著火藥裝填與擊發動作……

    時穿背著手轉了幾圈,又轉回炮隊。

    炮隊裝備的是十門野戰炮,全帶有輕便的炮車,其中除了三門十二磅炮,剩下的七門都是炮身細長的六磅炮——當然,對外宣稱這全是「魚炮」。

    既然是捕鯨船上用於發射魚叉魚矛,用來捕捉鯨魚的「魚炮」。操縱者當然要從漁夫那裡招募,於是,一百多名在夷州島從小培養的義兒兵,用「漁夫」的身份混入軍隊,再添上部分從海州碼頭招聘的不入流漁夫——後者只能當輔兵使用——兩百四十人的炮營組建完畢。其中,九磅炮每組五人伺候,十二磅炮配備十人炮組,輔兵則負責搬運炮彈,伺候炮營的騾馬。

    炮營原本是不出戰的,時穿想將凌飛留在家中看管家業,但考慮到軍隊已經完成戰時編製了,單單把炮隊留下來,今後萬一需要他們上戰場,結果他們歇菜了,那麼花這麼大價錢裝備與訓練,就顯得很愚蠢。所以最終,時穿還是決定帶上炮隊。

    炮隊的訓練很規範,時穿轉了一圈,幾乎挑不出毛病,他又轉回槍兵行列,查看林沖的訓練——崔莊團練好歹也訓練多年了,時穿以前過於忙碌,抽不開身子親自操練他們,等林沖這些軍官到來後,時穿的煩惱徹底解決了——有人天天盯著,在耳邊日日吼著,團練們的組織性噌噌上漲。

    轉了一圈回來,林沖也卸下指揮責任,返回指揮台。他幾次沖時穿蠕動嘴唇,最終還是開口問:「大人,這次出戰,九紋龍史斌是否要同去……」

    時穿目不轉睛的盯著團練操練,答:「童貫在江寧,我都不想去跟他匯合,怎麼讓史斌露頭?」

    林沖點點頭:「也好,讓他在崔莊多歇歇,順便照料一下阮通的傷勢……」

    「切——」時穿鄙夷的說:「他會照料阮通?我看他照料失足婦女到很精心——這廝吃飯不付帳,看戲不給錢,嫖ji不付款,我都給他結了幾次賬了。難怪當初史家那麼大的家業,都讓這廝敗了,只好上山做土匪。」

    其實,時穿還有一份命令是給留守的時姓族人的,那就是:等他帶隊走後,找個理由殺了史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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