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83章再反了,又如何?
第383章再反了,又如何?
林沖恭敬的接過冊子,展開望了一眼,冊子上畫了很多圖形……對於習慣了擺弄陣型的宋代軍官來說,冊子上的魚鱗陣、空心方陣等等更簡單——宋人創造了上千種陣法,其中兵種搭配要比時穿遞過來的小冊子複雜得多,林沖一看就懂,只是不知道這種陣法實用性怎麼樣。
林沖閉眼想了片刻,而後翻弄著小冊子思索——簡單、實用,遠程火力有火槍、火炮,這種武器相當於遠程火力的極致了,它們威力比床弩大,移動裝填都比床弩快,如果再加上長槍手……怎麼只有長槍手,刀盾兵哪去了?
不對,只有兩支兵種,似乎更容易操練……林沖本身槍術不俗,他將冊子上描述的長槍直刺技術在腦海中稍稍模擬了一下……此兵一旦練成,世上再無關張之將。
嗯,只是不知道對付騎兵怎樣?冊子上反覆強調要訓練火槍手的裝填速度、射擊頻率……這,這應該是對付騎兵的戰術?
林沖疑惑的抬起頭來,只聽時穿調笑說:「說實話,我也就是紙上談兵的嘴上功夫。這次你們梁山大隊人馬過來,我一直不敢把崔莊團練拉上來,就是擔心被你們打掉了銳氣。這支隊伍呀,操練了兩年多,演練隊形起來顯得中規中矩,但一遇到正式上陣,他們底氣不足,常常手忙腳亂。至今,他們只是在鄉下剿一剿小股土匪,從來不曾跟強軍硬碰,現在我把這支隊伍交給你,期望你操練成了以後,它能當作軍隊一用,而不是收藏品。」
「當作軍隊,拉出來一用?」,林沖聽懂了,他好奇的反問:「如今四方安定,防禦(使)你下這麼大力氣,把這支團練訓練的……嗯,這支軍隊訓練起來,光是日常火藥消耗,就是一筆大錢,再加上士兵個人裝備……防禦,如此強悍的軍隊,用來做什麼?」
我們都投降一次了,你把我們招來練軍——一支團練要那麼厲害做什麼?咱經過一次反叛,可不想在經歷一次。
對於未來將發生的個事情,時穿不想過多解釋,以免嚇著林沖,他只微笑,搖頭不語。孫立適時插話:「大人,我以前學的是馬軍,新官職似乎也是馬軍統制,剛才大人安排了兩位張兄弟以及林兄弟,我想知道:在下可有機會校以微力。」
時穿招招手,穆順連忙遞上一個匣子,時穿示意孫立接過並將其打開,孫立稍稍遲疑片刻,打開了匣子——匣子裡是一個短柄雙管手銃。這武器孫立雖然沒見過,但他早先聽說:陝西方面,有禁軍遇到西夏軍官使用的青銅製作、可以放在掌心的身管武器……但當時軍官們只是把它當做一個傳奇來談論,孫立隱約聽在耳朵裡,對於此事他並沒有當真。
沒想到這種武器真的存在,此刻就在他掌心裡,他親眼目睹了這種神奇武器。
孫立拿著手銃左右端詳,不知道該如何使用,時穿從孫立手中取過手銃,演示了一遍彈藥裝填,又做出射擊狀態,嘴裡說:「就這樣用這玩意,三十步之內可以擊穿重甲,並讓人完全失去行動能力。」
收回手銃,時穿笑著說:「戰馬我也不多,頂多我能收集到五十匹戰馬,裝備五十名騎兵,但我可以給騎兵都裝備這樣的手銃,每個人配上五六柄,想要多少有多少。」
「足夠多了」,孫立狂喜著回答:「咱大宋戰馬不多,左廂鐵騎軍總共才一萬多人,全大宋不過三萬騎軍,我以前也就指揮十五個人……唉唉,咱大宋的騎兵珍貴著呢,一般都是用來哨探的,有五十個人,配上這等武器,遠近皆可攻擊,簡直夠打一場小型戰鬥了。」
「亂世,就要開始了」,時穿隨口回答:「早先你們進入海州時,蘇南方面白蓮教的方臘起事了,前幾日縱火焚燒杭州……唉,他也真能下的去手,杭州市舶司加上杭州的市易稅,每年有兩千萬貫,他就這樣一把火燒了。
加上前不久淮西反了王慶、河北反了張迪(田虎)……如今的大宋朝,可算是四處冒煙。」
不過,如今的大宋朝雖然是四處冒煙,可是平民百姓因為消息的閉塞,無法站在戰略的高度縱觀整個局勢,在平民百姓看來,大宋是繁榮的,市面上什麼都有供應——阿拉伯的刀劍、鎧甲、香料;印度的象牙犀牛角、佛逝的玳瑁、錫蘭的寶石……這一切一切奇珍異寶,大宋只用了絲綢、茶葉與瓷器,便換來如流水般湧進的寶貝。
這一年大宋的稅收超過了一億貫(兩白銀),這個收入大約是明代的五倍,是清代的三倍。
大宋的百姓是富足的,安逸的,占城雙季稻的引進,使大宋糧產量漲了一倍,於是兩宋四百年,百姓沒有飢餓的感覺,朝廷優厚的撫恤制度也讓許多人不擔心未來——即使活不下去了,反正朝廷也要包*。
在這個追求享受的世界裡,大多數人都醉生夢死著,然而從王安石變法時,這個國家清醒的讀書人(中產階級),卻逐漸覺得個人發展的道路受阻,言行再也不像仁宗時代那樣寬鬆隨意,黨爭越來越酷烈,且無論多少糧食錢財都填不滿官家的胃口——物價不斷上漲,夾錫錢、當十錢層出不窮,不間斷地掠奪民間財富……
孫立這些人原本也是體制內的官僚,然而孫立看不出大宋的衰敗徵兆,這些年來他們四處打劫,老百姓的苦難他們感覺不到——他們也是始造孽者之一。所以時穿的話他們聽不懂。他們的感受與時穿完全相反。
沒錯,他們曾經縱橫南北多年,可是孫立等梁山好漢卻一直體會到招兵的困難,這個時代百姓生活太富足了,即使走投無路了,大不了進入廂軍,有朝廷養著,不是萬般無奈,誰會去打家劫舍?所以他們一路走,越打人越少,三十六位頭領每人名下也就幾十個幫手,知道覆滅的那一刻,他們的總人數也不曾上千。
孫立、林沖等人知道,他們之所以能縱橫南北,主要是因為朝廷的重兵全部壓在邊界,內陸裡每個縣城不過十五名警察,遇到梁山好漢的到來,即使張叔夜這樣的能臣,也只能調動「大將」進行征討,而小縣城裡,膽子小的官員只能是關閉城門,聽人他們搶劫了。
所以孫立搖著頭,不解的反駁:「修武郎過於驚慌了,朝廷這是騰不出手來,河北、杭州,一個是邊境重鎮;一個是財富來源,朝廷很快會調集軍隊撲滅他們的,只怕朝廷大軍一到,他們長久不了。至於淮西,我看哪地方邊窮,恐怕朝廷最後才能顧及到王慶。」
時穿深深的歎了口氣:「算了,我等小民,還是不管這些了吧,且等著朝廷反應過來吧。」
說罷,時穿轉向了史斌,對這個人怎麼用,稍稍有點犯難。這個人膽大包天,做起事來從不怕後人啐罵……反正時穿只有兩個宗旨:不能讓他接觸軍隊;不能讓他接觸錢財物資。
「史兄弟,聽說你的槍棒武藝傳自老種經略,現如今老種經略得罪了使相童貫,若讓童貫知道你這個人存在,他一定要使盡手腕折騰你……所以,為了保護你,你還是低調點——我準備辦了軍校,主要給軍官講授戰術以及戰場指揮,你就是我崔莊團練的教諭——你的品級與俸祿我從寬發放,錢一個銅板少不了你的,等事情平息一下,你想出來幹事,職位任你挑選……」
史斌臉上難掩失望神情,可是時穿不容反對,直接舉起酒杯,邀請大家暢飲……
接下來都是些瑣碎活了,梁山好漢數日平定,然而天下四處烽火,而朝廷接下來的反應……是進行新聞屏蔽。
在楊戩、童貫嚴厲維穩之下,全世界人人都知道杭州已經被焚燒成一片廢墟,但最高統帥部(樞密院)偏說這是謠言,連帶著,張叔夜剿滅梁山水寇這件事也沒有大肆招搖,朝廷借口張叔夜私自開啟封樁庫,對參與的大將進行了過度賞賜,隨即下詔貶謫——四月,朝廷緊急詔令:張叔夜再知海州。
與此同時,朝廷隨後對梁山好漢的招降,也進行的三心二意——部分梁山好漢在等待中,瓜分了山寨歷年搶劫所獲,甘願回家做一個平凡百姓——其中包括解珍解寶兄弟,當然,也一部分的人還在繼續等待。
因梁山好漢的入侵而耽擱的春耕,在隨後也手忙腳亂的發動起來——這一年,時穿終於湊夠了足夠多的葡萄苗、玫瑰苗,崔莊、白虎山莊的葡萄園、玫瑰園開園了,而黃娥也忙著收拾打理父親的茶山……
四月底,春耕結束,騰出手來的官員們開始整治地方。有過一次剿匪叛亂經驗的張叔夜,立刻下令各地團練全體動員,沿縣境嚴防死守,防止流民入境,同時,他下令崔莊部分團練移防沭陽,堵住從漣水軍邊界入境的流民。
而就在這個時候,方臘起事的消息終於瞞不住了——該上繳春賦了,杭州等地春賦沒有繳納,朝廷收入頓時短了一塊,誰也負不起這個責任。五月,朝廷罷免王黼,詔令調集各路兵馬征剿方臘——童貫被緊急從陝西調回,主持徵繳事務。借此機會,童貫再度上書,要求宋金「海上會盟」,宋徽宗順水推舟,命令使節自登州出海……
童貫還在慢悠悠從陝西返回京師,梁山好漢借助這股東風,剩下的人基本上得到了安置,除去那些返鄉回家的,以及被時穿要走的五位頭目,原先朝廷軍官、十二指揮使裡面剩餘的頭領最先被安置,他們多被任命為團練副使、地方守將,而那些本身盜匪出身者,約一十三位頭領決定繼續追尋宋江,其中包括:吳加亮、劉唐、秦明、杜千、李逵、董平、張順、魯智深等。
此外,水軍頭領阮通此刻重傷仍未清醒,被留在崔莊繼續養傷。
按照朝廷命令:宋江等一十三位頭領編入臨淮軍,歸於婺州觀察使,步軍統制王稟名下,調往江寧府聽用——前去鎮壓方臘。
王稟自己也還是個統制,宋江等人到一名統制手下做官,撐死了也就是給個副統制官銜。如此一來,這次連宋江本人獲得的官職還不如孫立,甚至不如在時穿學堂教書的史斌——好歹人家也是文官:武學諭。
等待了許久等來這個結果,宋江滿腹怨氣,無奈這時,他手下基幹老兵,基本上都被時穿大魚大肉誘惑著,閒極無聊投入了崔莊團練,等宋江終於得到官職後,手下只剩一百多個嘍囉兵了。
臨動身時,宋江有心想找孫立抱怨幾句,誰知道等他趕到崔莊才得知:時穿昨晚相應州衙徵召,連夜帶著孫立與林衝出發趕往沭陽,而張橫……這廝自投了時穿之後就特勤奮,整日不著家,領著拔頭水軍新添置的戰船泡在海上操練隊形。至於史斌嘛,據說平常也看不到他人,這廝心灰意冷之下,天天泡在勾欄瓦捨裡。
好吧,管事的人都不在,宋江有心去團練宿舍尋找舊日夥伴,卻發覺時穿做得很絕——絕大多數崔莊團練已被他帶走,留在崔莊的,基本上都是些傷勢至今尚未痊癒的重傷員。宋江雖有心想拉走幾個人手,無奈這些人的後續治療還要依靠崔莊的郎中——即使他們想走,也無法離開。
萬般無奈的宋江只好怎麼來怎麼回,等他來到海州後,張叔夜催著緊——如今各地情況不穩,大將們已經派往鄉下去安撫百姓、堵截流民,海州顯得很空虛,張叔夜不敢留著宋江這頭餓虎,所以急著催宋江離開。
宋江遲遲疑疑,好不容易多留了幾日,但還是沒有見到昔日兄弟趕回來送行,只好在海州團練使曹熙的帶領下,啟程前往江寧府。
跨國沭陽河的時候,宋江見到河邊立了一座小軍營,軍營上方飄蕩著孫字旗號,那軍旗是三角形,不像是朝廷官軍所用的四方旗,他急忙問過來送行的沭陽官吏:「前面那座小寨,裡面可是崔莊團練?」
沭陽當地負責接待的官員瞥了一眼那座小寨,回答:「那是沭陽團練——不過也可以說是崔莊團練,因為士卒都是崔莊團練訓練的,那座寨子寨子是崔莊幫助建的,統制官也是崔莊團練派來的——這是沭陽劉半城家的團練。」
宋江急忙問:「那位統制官可是姓孫,可是我那兄弟孫立?」
沭陽小吏回答:「確實,是原先的梁山寇孫立。」
宋江急忙要求停船,並吩咐手下準備良馬、一匹絲綢、錢帛若干,登門拜訪孫立。
戰馬這玩意,在古代就相當於現在的汽車,而良馬基本上屬於奔馳、寶馬、凱迪拉克之類的東西,梁山好漢縱橫南北,依靠的就是快馬,可惜海州一戰,當他們被繳械後,戰馬基本上被大將當做戰利品瓜分,而張叔夜對此睜一隻眼閉一隻眼。等梁山好漢被招安後,他們的武器雖然被還回來一批,但歸還的戰馬寥寥無幾,所以宋江如今只能拿出一匹戰馬送禮。
這座小寨形狀很怪異,它外形像一個五角形的海星。而臨河這一邊,彷彿海星的一隻觸角斷了,從而成了一個三角形的小城堡與一座四觸手、不完整海星,組成的雙堡。但一大一小兩座堡面積都不大,估摸著,也就只夠三五百駐軍。
正面大城堡的正門開在三角形小城堡的後面,宋江等人跨上河岸,向寨子裡通報了一聲,而後在軍漢的引領下,從三角堡的側面進入後面的大堡,一路走來,只見城牆上,以及三角堡牆上,放哨的人並不多,可是宋江走得很艱難——總在生死邊緣度日的人對危險有一種天生的個敏感,宋江感覺走入這條夾道後,生死便不由自己掌握,兩邊牆上守衛的士兵哪怕不是射出弓箭,僅僅扔過幾塊石頭,他也會死在左右夾擊之下。
孫立並沒有迎出堡門,宋江引著人穿過大堡那巨石修建的拱形大門後,才看到孫立帶著兩名隨從站在門內迎候,那兩名隨從並不是從梁山泊出來的,這使得宋江有些話不好出口,不過宋江是位情商很高的人,見到這番情景,他搶上前一步,拉著孫立兩眼垂淚,只談感情:「海州一別,兄弟們各自一方,不意今天又見到了孫兄弟。」
孫立也有點感動,他眼眶逐漸濕潤,拉起宋江的手說:「哥哥不要怪我不出寨迎接,我們有一支小隊出寨巡邏去了,至今仍任未歸寨中,軍規規定:這種情況下,守寨主將不准出寨。」
軍規啊,宋江聽到這個詞,心都要碎了——這軍規不是梁山軍規,也不是由宋江規定,並監督大家執行的規矩。
宋江心情苦澀,但他臉上絲毫未顯露出來,只是拉著孫立的手,溫情勸解:「孫兄弟,如今既然歸了官軍,正該好好遵守軍規。休得因為哥哥耽誤前程。」
旁邊的摸著天杜遷抱怨說:「如此不自由,哪有我們當初在梁山那樣大塊吃肉、大碗喝酒那樣快活……哥哥,不如咱們再反了吧?。」
宋江眼睛盯著孫立,臉上不露聲色。
第383章再反了,又如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