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4章毀滅證據
施衙內咧開嘴,笑嘻嘻的抱怨:「還不是漣水軍沉不住氣嘛……」
說著,施衙內用筷子一敲茶盅,擺出長篇大論的樣子,用說書的腔調開口說:「話說昨日正午,鹽場突然出來了百十號人……」
時穿插嘴說:「說重點。」
施衙內瞪了時穿一眼:「這個就是重點呀……咳咳,話說昨日正午,鹽場突然出來了百十號人,這夥人不是沖縣城區的,他們直接到了碼頭,當時在碼頭上的有漣水軍50士卒,還有東海社兵以及——你徒弟凌飛;海裡則有我東海社兵的巡船六艘。
那時我不在場,是你徒弟凌飛首先上去查驗,這些人說是要前往大陸買些生活物品,這話說完後,沒等社兵開腔,漣水軍在場的指揮使馬上插話,說:『去海州城買東西,要不了一下子去這麼多人呀?』
對方馬上回答:『今日放假,所以大家相約結伴……』指揮使馬上回嘴:『怎麼早不放假晚不放假,今日咱一起放假,一下子放這麼多人的假,你們其他人還工作嗎?』
或有人回答:『東主被捕,作坊無人管了,所以大家放假。』也有人說:『怎麼放假,要你管?』——這不,打起來了。」
施衙內說到這兒,端起茶碗喝了口茶湯,時穿等了半天沒等到下文,怒火中燒的問:「接下來呢?」
施衙內一咂嘴:「接下來,完了。」
「切——你當時不在場呀說得活靈活現,前面鋪墊那麼多,而後急轉直下的『完了』,真是爛尾工程。」
「自然是完了——漣水軍派來的都是什麼人,都是軍監大人的心腹,他們在碼頭上扮作我們社兵,出其不意下,赤手空拳的鹽丁能做什麼?更何況你那徒弟凌飛,大將出身,捕盜老手,搏鬥起來最是兇惡,一手掌心雷萬人莫敵,雷火銃指哪打呢。鹽丁沒見過世面,霹靂一起,怎敢抵抗?」
「剩下的呢?」
「剩下的——大家都撕破臉了,漣水軍當先攻擊鹽場,你徒弟也不跟我說一聲,一氣在鹽場釋放了百十枚掌心雷,我的娘也,鹽場的關鍵設備全炸毀了,連塊平整的鹽池也沒剩下,我本來還琢磨著,方老漢盜版的那些水車、風車、轆轤,能給我省不少錢,這下好了,炸了個乾乾淨淨,可不是完了——一切都完了」
時穿以手擊掌:「正該如此呀。私設鹽田,結黨走私——張大尹雖然這次忍了我們,但那些設備留著都是證據,把證據都毀滅了,正好乾乾淨淨——凌飛做事果斷,該獎勵。」
施衙內愣了一下,迷迷瞪瞪的將茶碗重新端起,嘴裡嘟囔:「搞破壞也要獎啊,方員外仿造的那些器械,雖然偷工減料歪七扭八,功效並不好,但我還想修理一下,湊合著用……毀滅證據,也是這個理,照你這麼說,我的鹽場也要隱藏幾天。」
「正是——你放心,這條路子斷不了,我已經給你準備好人手,選好地點。這次我們在琉球、也就是夷州島開辦鹽場,那裡天高皇帝遠,我們可以把鹽場開辦的更大,到時候,交易完全在海上進行,更加隱蔽。」
施衙內想了想:「夷州,哪地方地廣人稀的,我的捕鯨船隊倒是常去,可這樣一來,鹽場所產都要從夷州島運回來,不是既費時間又多花錢?」
「可是它有規模效應,規模大了,你的船隊可以絡繹不絕的往來夷州海峽。你想想,無論漣水軍還是通州水軍,亦或是你的捕鯨船隊,出海巡邏的時候,捕魚回航的時候,夾帶一二十料精鹽,神不知鬼不覺的,不比現在風險小?」
「那我的工人怎麼辦?」施衙內一臉鬱悶:「鹽場上下七八百號人呢?」
「熟練工我都吃下,工錢漲三倍,說好的,海外做三年,願走願留全憑自由,回大陸也可,我負責安家落籍。至於那些不熟練工匠嗎——黃家玻璃作坊眼看修建完畢,你把鹽場的宿舍翻新一下,正好改作玻璃作坊。」
施衙內馬上響應:「好啊好啊,早該動手了,我聽說今年年初的時候,蘇杭一帶冒出六七家玻璃作坊,有三家雖遭到朝廷『和買』,但就這樣,他們也撐過去了,可見這玻璃利潤大。咱要是能在年前動手,趕上春節也能賺個盆滿缽滿,就你小心謹慎。
咳咳,我說,黃家作坊也賣玻璃,我家也賣,不會衝突吧?。」
時穿微笑著,盯著施衙內看了半晌,突然問:「新婚生活怎樣?」
「啊……好啊好啊,你怎麼問這個?對了,褚姑娘的事,你可不能不管,這半月來沒見你動靜,你可是答應我的,我這口氣不出……」
「別轉移話題。」
「唉——」施衙內長歎一聲:「還不就是那樣——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千百年來大家都是這麼過的,都是這麼生兒育女綿延後代的,我能怎樣?」
時穿嘿嘿一笑:「看到你無憂無慮一付樂呵模樣,我覺得你婚姻生活也不錯。」
衙內苦澀地一笑:「我自小母親去世,跟著姐姐姐夫討生活,若不是有一個樂天知命的性格,我早該哭死,早該悶死,早該投河自盡上吊自殺了。
人呀,每個人都有一個命。我命由天,咱不能跟天鬥,是吧?活人,最重要的是知道自己的斤兩,比如你這次說關閉鹽場,我雖然心裡不情願,但我知道家裡不可能為我與張大尹拚死,所以我即使不情願,也要按你的話走——從此,私鹽不在我控制範圍內,但與那你的琉璃產業能有所補償。哦,我聽說,你把最賺錢的制鏡手藝給了黃家,那我能剩下什麼?」
時穿大笑起來:「人都說施衙內為人豪爽,從不在小錢上計較,現在看來,說這話的都是豬,你施衙內一貫扮豬吃象。
銀鏡嘛,看似利潤高,但其實製作起來,首先要使用銀鹽,還要使用糖醛,這些原料都不是便宜的,況且利潤豐厚,紅眼的人越多,你我只是小商人,想獨佔這產業,死都不知道怎麼死的。唯有曾經的海州第一茶商,探花黃煜庇護下的黃氏家族,才敢涉足這個行業——所以我只投資吃紅利,絕不親自動手。
至於你嘛,我告訴你彩色玻璃的製作技術,咱只做各種器皿,走珠寶線路。珠寶豈能賣便宜了,你看看當今官家的琉璃金瓶就知道了。
哦,忘了告訴你,剿滅方員外後,我打算開團練作坊,作坊裡也生產琉璃,不過我的琉璃走平民離線,你放心,玻璃市場大著呢,百十家玻璃作坊,也滿足不了這世界的需求。」
「那就好那就好——」施衙內馬上問:「如此,你多會要人?說實話,讓你這麼一說,我心裡對鹽場的事惴惴不安,巴不得你早點把他們要走。」
時穿想了想,說:「你今晚動身回去,立刻炸毀鹽場設備,將鹽場工人轉移,明日,不,後日我派人過去接洽,派去的人瘸腿瞎眼,你把人交給她,替他準備兩條船……剩下的事情就不用管了。」
施衙內懶洋洋地起身:「我就是一個奔波命,你說,哪個官員有我這樣勤奮,剛剛剿滅教匪,有的連夜奔波回家……嗯嗯,跟你說,鹽場上下二百四十戶,計八百六十一人,只逃出去兩個人。逃出去的那兩個人當中,有一位是鹽場管事,原本是郁州人,因為地形熟水性好,我們一時疏忽,讓他從碼頭上跳了海,事後搜索不見蹤影,我懷疑那廝已經游過海峽,登了陸,也許就在這兩天能抵達崔莊。」
「另一個逃走的人,是誰?」
「大約是場內的教頭,武藝精熟,衝開了我們五個人的攔阻,但他投海之前被你徒弟凌飛打了一銃,你徒弟說絕活不了,可我們至今沒找到他的屍首。」
時穿陡然覺得一陣刺骨寒冷,他慢慢問:「另一個逃走的人,要不要緊?」
施衙內樂呵呵的回答:「一個娃娃而已,我聽說他今年才十九歲,哦,這廝沒準你也認識,聽說他爺爺在東海縣城兜售寶石,連續買了三年,因喊價過高賣不出去,市場傳聞,這批寶石後來被一個外地的傻子包圓了……哈哈,我聽說他爺爺那袋寶石就是你買走的。」
「我知道這個人」,時穿陰著臉說:「他叫小石頭,後來他爺爺死後,他跟了方舉人做跟班。當時,我是按正常價格購買了他那袋寶石,甚至比正常價更高一點——他爺爺那袋石頭賣了許多年也不曾賣出去,壓一下價本來就是應該。
我當初純粹出於做善事心裡,想著送錢給他爺爺治病,沒想到小石頭這廝從小到大被他爺爺灌輸,說手中的石頭價值連城,因此他感覺到賣給我的價錢太便宜了,覺得我是在乘人之危,後來我倆在崔莊見面,我看到,那廝眼中全是仇恨。
哈哈,原來他一直待在鹽場啊,我倆自崔莊一見後,我還擔心這小子被仇恨迷失了雙眼,或許覺到無法向我下手,會轉向我身邊的女孩兒,我提防了一段時間,後來看這人再無蹤跡,漸漸把此人遺忘了,這次要不是你提起,我都想不起這個人了。」
第284章毀滅證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