興宋 第一卷 第176章 未知心事屬他誰
    第176章未知心事屬他誰

    此時,時穿已經無力阻止事態的發展,他有氣無力的聽著女使訴說,旁邊一群大將沒心沒肺的不時發出嘖嘖聲,不時為情節的跌宕起伏而感慨,時穿則很無語的轉身,懶懶地吩咐為褚素珍準備車馬。

    褚素珍來時乘坐的馬車已經損毀,但有一群大將在,這點小活兒不是什麼問題,這群大男人聽到僕人為難的表述後,立刻爭恐後的在褚姑娘面前展示自己的孔武有力。

    馬車剩下的車架被七手八腳的拆個乾淨,大將們利用殘餘材料快手快腳做出一個敞篷車轎。

    大家前後左右簇擁著褚素珍調頭,因為走得匆忙,又因為體恤褚素珍不想讓她看到那些屍體,大將們連首級都不要了——還有什麼能比討好褚姑娘更珍貴?

    當然,那些同被侮辱的平民姑娘,時穿等人也顧不上了——為了姑娘們的名聲,他們對那些姑娘視而不見、聽而不聞,不留下任何檔案筆錄,那才是最好的幫助……

    走了不久,時穿等趕上一隊難民隊伍,那些難民也是返家的,時穿見隊伍裡馬車不少,隨手揪住一輛長的像樣的馬車,凶橫的問:「姓啥?叫啥?家裡幾畝地幾頭牛,幾間房子幾口人……」

    那難民被問愣了,嚅囁的回答:「小民姓鄭……」

    時穿截斷對方的回答,問:「此去何方?」

    那難民看著時穿的綠袍官服,小心地回答:「小民這是向東去,小民家在朐山鹽場附近,村子名叫丁村,小民是村中上戶,家裡……」

    時穿再次截斷對方的話,證明他對自己的提問根本不想知道答案。「鄭員外,馬車不錯」,時穿讚賞說。

    鄭員外咧嘴一笑,這笑容裡卻沒有絲毫驕傲,反而像哭:「大人,小民家裡並不富裕,這輛馬車還是先祖留下的……」

    「別跟我哭窮,上戶啊,我才是一個中戶」

    鄭員外一下子覺得親切了許多,趕忙拉關係:「大人家中也是務農的……」

    時穿咳嗽一聲:「朐山鹽場……不是外人,本官受命組織五鄉團練,自東城外都梁村開始,至朐山鹽場地界為止,共三十一個自然村落、聚落,丁村正好歸我管——鄭員外,你的馬車不錯」

    鄭員外見到時穿兩次提起馬車,哭喪著臉做最後努力:「大人,車中還有小民的兩個姑娘,大的不過……」

    時穿再也不耐煩兜圈子:「順路,我去崔莊安置,借你的馬車一用,你車裡的女兒無須換車,我就給車上塞個人,車到了崔莊我的人就下來。」

    鄭員外很苦惱:「大人,去崔莊,不順路啊?」

    時穿陡地瞪起眼睛:「怎麼不順路,四處盜匪亂竄,本官準備坐鎮崔莊,派人四處剿殺匪徒,順便編練團練……兵荒馬亂的,本官好心邀你去崔莊暫住,等平定了四境再走,你還說不順路?」

    納糧肩輦式車轎上的褚素珍聽到時穿兜了半天圈子,忍不住插嘴:「老丈休怪,大郎……」

    「閉嘴——」,時穿脫口而出,想想這話又太嚴厲,趕緊放低的嗓門,柔聲說:「這事讓我出面。」

    褚素珍這一插嘴,鄭員外馬上明白時穿是替女人借馬車,立刻放軟了身段:「也對,四處亂糟糟的,難得大人關切,肯……」

    鄭員外看了一眼褚素珍,隱隱覺得有點不對,這女人,衣服的衣料很不錯,怎麼破了很多口子,啊,坐的車轎未免不倫不類……鄭員外識字不多,一輩子沒出過遠門,他感覺到那裡不妥卻說不出究竟,倒是馬車上探出鄭媽**頭,插嘴說:「叨擾大人了,托大人的福,我們就在崔莊歇宿幾天。咦,那姑娘可是坐著不方便,請上車上來,這車子空得很,恰好有地方安置哪位姑娘。」

    時穿一歪嘴,並凶橫的瞪著大將,想上前獻慇勤的大將看到時穿一副想發火的模樣,趕緊縮著脖子躲一邊,兩位黑童上前,攙扶褚素珍坐上馬車,時穿催馬走到左側轎簾位置,而後讓施二十一郎前去右側,這才揮手繼續前行。

    鄭員外的馬車確實不順路,時穿要先去東城外都梁村匯合自己留在那裡的家眷,而後再轉西南方向前往崔莊,而鄭員外是從西向東橫向走的。不過,鄭員外轉念一想,馬上想開了,他一個小地主,如今能與地主武裝頭目拉上關係,哪怕繞點路也值啊。

    鄭員外趕緊轟走馬車伕,親自坐車轅上揮鞭趕著騾子,讓車子走的盡量平穩。而馬車上,幾位女子彼此介紹一番,驚魂初定的褚素珍想到了什麼,她立刻撩起車簾,對車左的時穿輕聲說:「長卿,前幾日我舉行雙鬟禮,做了一首詩,詩云:『初合雙鬟學畫眉,未知心事屬他誰。待將滿抱中秋月,分付蕭郎萬首詩』——你覺得怎樣?」

    褚素珍這首詩談的是心中對未來夫婿的要求:一個才貌雙全,有如東晉蕭衍一樣的男子。而「待將滿抱中秋月,分付蕭郎萬首詩」:意思是等到將來夫唱婦隨時,一年到頭有如懷抱中秋團圓之月,把自己寫的許多詩篇交與丈夫共同欣賞。

    不懂得欣賞詩詞的時穿一邊東張西望,一邊咧開嘴說:「得了吧,我覺得你做詩的本領,也就是吹出來的。記得當初你在桃花觀的時候,第一句詩說的什麼?」

    褚素珍有點惱羞成怒:「我那首詩沒有做完,你便在荷花院裡打的人哇哇叫——傻子,你知道我那首詩寫的是什麼嗎?『蕭蕭江上素櫻春,做弄許多愁。半竿落日,兩行新雁,一葉扁舟。

    惜春長怕君先去,直待醉時休。今宵眼底,明朝心上,後日……眉頭』

    這首詞怎麼就不好了呢,傻子,你說說,說不出個道理來,我今天與你沒完。」

    時穿咧開嘴,樂的見牙不見眼。好啊,褚素珍還有力氣爭論,說明這妞的心理恢復狀況比黃娥還牛叉:「才女,詩文要應景對不對——三月三啊,你坐在桃花林裡,第一句話是說櫻花——蕭蕭江上素櫻春,這句詞不如改成『蕭蕭江上碧桃春』,豈不更好?」

    「桃花是紅的」,褚素珍惱怒的狠狠摔下車簾。但馬上,她又忍不住撩起窗簾抱怨說:「你這人怎麼如此無情趣,我剛剛受了驚,你就不能討好討好我嗎?。」

    時穿的目光落在褚素珍撩起車簾的手上,那雙手已經恢復了血色,白淨修長,手上的肉窩窩讓時穿有啃一口的衝動,他不禁想:這雙手大約提不動一壺水吧——但它卻提得起「浪漫」。

    褚素珍不等時穿回答,兩眼閃亮繼續說:「我躲避在茶舍的時候,在板壁上看到一首詞,大約是單身旅行的婦人寫的,詞寫得真不錯耶——」

    時穿徹底無語了:危急關頭,眼見得瀕於死地,這褚素珍不關心生死,不關心門外歹徒的咆哮,也不去想脫難之後的名聲受損,她只關心眼前一首詩詞的文句……然而,這樣心思單純的女子,真是忍不住勾起男人保護的慾望啊。

    褚素珍目光迷離,曼聲吟唱起來:「鬢雲松,眉葉聚。一闋離歌,不為行人駐。

    檀板停時君看取。數尺鮫綃,果是梨花雨。鷺飛遙,天尺五。

    鳳閣鸞坡,看即飛騰去。今夜長亭臨別處。斷梗飛雲,儘是傷情緒。」

    褚素珍這首詞雖然是沖時穿吟唱的,但圍在車轎附近的大將頓時亂了次序,大家都爭先恐後的往車轎跟前擠,啊,海州第一才女開始談詩了,對這一群大將談詩,這段經歷回頭對那些讀書人說起來,還不把他們羨慕死——這時候如果大將有尾巴,都要拿出來猛烈的搖動。哦,一臉狗血的表情不僅僅是大將,世代農夫出身的鄭員外,以及馬車上極為農家女,都是徹底陶醉的表情。

    宋人的心思真是單純啊,無論年紀與老幼,他們簡簡單單的愛詩詞作者,簡簡單單的追捧詩詞名句,活像一個現代追捧偶像的青春少年

    「哦,單身旅行的婦人?這年頭,婦人也敢單身旅行?」時穿不解風情的問。

    在一旁的大將們忍無可忍了,超級偶像剛才一展歌喉,你不高聲尖叫也罷了,居然說話老是跑題……果然是常混現代論壇的,毛病不淺啊……色心造就豹子膽,雖然時穿平常一瞪眼挺讓人恐懼的,但這時大將們恨不得上前踩他兩腳,他們七嘴八舌的說:「時承信,不懂一邊去……褚姑娘,你接著唱。」

    時穿撓了撓頭,他腦袋上頂著一頂官帽,這頂官帽蓋住了他那短短的頭髮。因為頭髮不太長,帽子無法固定,時穿便讓人在帽子兩邊縫了兩根帶子,很滑稽的用這根帶子繫住官帽,結果,此時的他像一隻戴了帽子的猴子,這一搔頭,官帽頓時歪到一邊,但時穿毫不在意,他冷笑著說:「哥雖然不懂詩詞,但哥懂的東西比你多。」

    嘟囔完,時穿撥馬準備讓開車左的位置,有幾位大將看到時穿的動作,已經拉開架勢準備向這裡擠了,褚素珍卻又喚住了時穿:「我聽衙內說,長卿也是擅長繪畫的,奴家也曾繪過幾幅畫,可是技法總不得當,回頭奴家要在崔莊住一陣子,左右閒著無事,長卿可願指點我一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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