身影飛舞間,八片綠色裙片像散開的荷葉,那荷葉中快速穿出的白嫩秀腿每每令人眼前一亮,彷彿荷間飛舞的白蝴蝶,或者白色蜻蜓,每次都如燕子啄泥一樣閃電般穿出飛舞的裙片,那風姿,那嫵媚,或者那種性感,難怪讓宋人為之癡迷——當然,也許是「色迷迷」的迷。
時穿色迷迷癡迷迷的看著,禁不住心中感慨:「可惜這雙嫩腿,落到了一頭老牛嘴中。」
顧二嫂察覺時穿的目光很灼人——其實顧小七也察覺了,但她感覺很興奮,更似乎有一種灼痛的感覺,為何有這種灼痛,她無法表達出來,這一刻,她心心切切地吶喊:別了,恨不相逢未嫁時,恨不……
懷著這種隱隱的臨別演出情懷,顧小七忘我的舞動著,忽然之間,她想起來了,也許,飛蛾撲火,就是這樣的灼痛,因為在這一刻,飛蛾燃燒了生命,照亮了期盼光亮的……那個人。
我現在,就是在燃燒生命。
旁邊的顧二嫂幾次聳動身形,想上前擋住時穿灼熱垂涎的視線,但她抬了幾次腳,始終缺乏足夠的勇氣,只好低低的喚女兒:「小七,天色不早了,咱家去吧。」
環娘聽到這聲召喚,沒等顧小七反應過來,她先看到了時穿,立刻高興的丟下蹴鞠的顧小七,自顧自跑了過去,拉著哥哥的手,忽閃著大眼睛,滿懷期望的說:「哥哥,東西制好了嗎?」
顧小七歎了口氣,停下了雙腿,另一邊,時穿獻寶似的取出小瓷瓶:「拿去。」
環娘馬上將雙手伸到時穿面前,興奮的小臉粉撲撲的,撒嬌的說:「哥哥與我抹。」
顧小七滿懷著嫉妒,看著時穿蹲下身子,溫柔地給環娘的小手抹藥膏——這一刻,她恨不得是自己雙手宭裂,這樣,那個人也能溫柔地蹲在自己面前,給自己塗抹藥膏。
說起來,古人對於疼痛的忍受能力真是讓人佩服,環娘雙手裂了好多口子,雖然此後時穿一直沒讓她再沾水,但前後十幾天的工夫,全耽誤在籌備工作上,這些天來,環娘一聲苦都不叫,每日只是欣喜的念叨:「哥哥要給我製藥了。」
一雙小手,藥膏抹了一遍又一遍,環娘拍拍小手,擱臉上蹭蹭,放在鼻子上聞聞,歡喜的說:「有杏花的味道,真香,真好聞,真舒服。」
另一邊,顧小七看癡了。顧二嫂只得一遍又一遍低聲勸解女兒,但顧小七卻不願移動腳步,她咬著手指頭,羨慕的看著環娘撒嬌,期盼著,那目光能偶爾轉過來,看自己一眼,就一眼,從此她可以無所留戀的踏入王家。
可那隻眼睛始終不向這裡望一眼——剛才呢,剛才那灼熱的目光怎麼不復見了?
母女倆正在鬧彆扭,豆腐西施從西後院走出來,見到這番情景,閱歷豐富的豆腐西施立刻上前解圍,有經驗的她生怕顧小七因害羞反而逼上極端,故不去安撫執拗的顧家母女,搖曳著轉而直奔禍源,用嬌媚的聲音發問:「大郎,你又在鼓搗什麼?我聽見東跨院裡嘁嘁喳喳響成一片。」
環娘舉著雙手,來到豆腐西施面前:「在做護手膏——給環娘做的護手膏。」
環娘的大眼睛笑成了彎月亮,她踮起腳尖,盡力將手舉到豆腐西施面前:「你聞聞,香香的。」
豆腐西施深深的嗅了一鼻子,然後摸摸環娘的頭說:「可是不容易,恐怕你家父母也沒有這樣寵你……顧二嫂,不用擔心,小七眼看快出門了,就讓她戲耍幾天,有我在這裡給你看著……再說,海州城第一才女也在這裡玩耍,你擔心什麼。」
顧二嫂聽到這兒,她的表情釋然起來,便不再糾纏細節,默然地沖時穿行了個禮,一聲不響轉身告辭。
望著顧二嫂的背影,時穿反而納悶:「我剛才忙,沒顧上招呼……顧二嫂很伶俐的一個人,怎麼今天呆頭呆腦,半句話不敢說。」
豆腐西施清脆的笑了起來,半是恭維半是掩飾:「以前是不知道你時大郎的赫赫名聲,所以膽子大,什麼也敢說。但近日你的事情,鬧得名聲越來越響亮——海州城知名的一文一武兩大光棍,近日都在你手裡吃了癟,他們雖然打死不說當日失手的情景,但隨後再去妙泰姑娘門上的人,看了門口立的假山怪石直伸舌頭。
嘻嘻,連那劉大見了你都調頭而去,顧二嫂聽說後,哪敢在你面前放肆。」
聽到一個如此貌美如花的女子的恭維話,時穿心裡很受用,他摸摸下巴:「劉大?是誰?」
豆腐西施又走近了半步,瞪著大眼睛,挑起眉毛,調侃道:「路岐人傳聞,說你還借了劉大的銀子,也沒給打借據,原來真有這麼回事,你借了人錢財,居然連名姓都不知道,難怪別人說你沒留欠條?」
時穿恍然大悟:「原來是這麼回事,那胖子光介紹自己是海州一虎,我還想著反正已經打死了一隻插翅虎,好事成雙,再來一隻也不妨礙——沒想到這廝原來姓劉。」
顧小七娘要走了,忍不住想表現,她轉向豆腐西施,捂著嘴,補充說:「我知道這個人,錦毛鼠劉虎,因為名字中有個虎字,偏喜歡別人叫錦毛虎。此人在縣裡包攬訴訟,手下養著一群人,橫行海州無人能禁,這也是官府禁令鬆弛的緣由。按照現今律法,街頭鬥毆重傷人命,只要人不死,不過是個賠償,加脊仗十五而已。錦毛鼠自有一大堆手下搶著挨板子,他不怕,但市井百姓卻不願糾纏,於是錦毛鼠便橫行海州無忌。
如今……我說怎麼賀五昨天來說,他如今賣簽菜,走到哪裡,錦毛鼠的手下都不敢來收『幫閒費』,一連好幾日都這樣,他心裡還在嘀咕,莫非是自己得罪了錦毛鼠,那胖子正在想辦法收拾他?所以現在不收他的錢?
這幾天,賀五正忙著找人說情、遞話……李三娘,你還是快去告訴賀五一聲,讓他別花冤枉錢了,那錦毛鼠怕了時大郎,所以避著這條街上的鄰里,賀五也跟著沾光了。」
豆腐西施拍著手讚賞:「對,就這樣!顧小七,你從來都是軟性子,如今就要嫁入大宅門了,就該如此敢想敢說。」
顧小七臉上微微浮現一絲得意,她偷瞥了時穿一眼,發現時穿壓根沒在意這裡的情況,那環娘小手抹上護手膏後,正抱著時穿的大腿,低聲央求:「哥哥,蕩一下,再把我蕩一下。」
時穿寵愛的看著小環娘,苦笑著抬起了腿:「我這條腿可不是鞦韆架……罷了,鞦韆架算什麼高科技,等著,我給你院子裡立幾個鞦韆椅。讓你每天蕩著玩。」
豆腐西施笑瞇瞇的看著時穿,半是讚賞半是撒嬌的說:「可別啊——要說時大郎改建屋子的手段,那是真不錯啊,可這屋子今後做車馬客棧,更合適。但可惜,車馬客棧要有足夠大的院子,才方便車馬騰挪,地方小了,馬車掉個頭都沒辦法。大郎啊,如果把我這院子再立上鞦韆的桿子柱子,那我這店裡該怎麼住人呦?」
時穿一咧嘴:「幹嘛非要開車馬店,這屋子自己住不是挺好嗎?」
豆腐西施一拍手,胸前一片波濤起伏:「哎呦呦,小戶人家要這麼大的院子做什麼?這海州可是州府,每三年一次科考,全海州的讀書人都會湧進府城,那時別說客棧了,連平常人家也住滿了借宿的讀書人。我現在有這一間客棧,哪怕三年做一次讀書人的生意,已經夠讓我依靠豆腐店幫襯,逍遙自在的活著。
不說那些讀書人吧,咱海州可是天下六大茶葉交易中心,每年新茶下來的時候,也大約就是如今這時節,四里八鄉,甚至遠在秦鳳路的商人,也趕著大車小車來這裡交易。
秦鳳路的商人還不算什麼,在遙遠的西方,那些奴家說不出什麼名堂的國家裡,也有胡商來此地購買茶葉,呀,奴家大約聽說過,說是穿白衣的客商是白衣大食國的客商,穿綠衣的來自綠衣大食國,穿不白不綠的衣服,那是花衣大食國的客商……」
這回輪到時穿笑了:「穿白衣的都是來自白衣大食國——哈哈哈,我告訴你,你不能憑衣服判斷人家國籍,那些穿白衣的跟穿綠衣的,沒準都居住在同一座城市,那城市沒準叫『巴格達』,沒準白衣、綠衣兩客商都住在巴格達富人區,兩人還住同一條街道,甚至是鄰居呢。
嘿嘿,也不見得穿白衣服都來自一個國家的人,穿什麼顏色的服裝是一種宗教習慣,基本上,同一個教派都穿同一種服裝,但沒準這一個教派的教徒分佈於十幾個國家,怎麼可能,穿白衣的都來自同一個國家,嗯嗯,那個國家叫白衣大食——從來沒有這個國家名字。
哦,忘了跟你說,『大食』這個詞,其實就是『波斯』的另一種翻譯法,但這時候,波斯已經亡國幾百年了,而且從此往後一千年,世間再無波斯這個國家——也不應該有大食這個名字。白衣大食、綠衣大食,那都是某禮部官員自個瞎編出來哄騙聖上的吧?自古以來就不曾有這倆國家存在。」
豆腐西施輕輕挪了一下身體,嬌嗔的說:「就你懂得多,得,又跑題了,我們說的是這個院子——這院子裡不准搭建什麼鞦韆架,如果你還想在院子裡再鼓搗點什麼,除非你娶了我,人都說出嫁從夫,我嫁人之後,這院子你想怎麼折騰都行。」
「這可有點難度……」時穿摸著下巴,上下打量著嬌艷的豆腐西施,調笑的說:「不過,似乎難度也不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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