褚素珍停了一下,等待黃娥的響應,可她沒等到,只好語重心長的繼續說:「你們這些女孩子,那剩下的半輩子,最需要的是不引人注目默默無聞,讓世人不知曉你們的存在,世人無知愚昧,總喜歡拿別人的傷痛尋自己的開心,總揪住人短處來娛樂,如果你們話題不斷,這輩子怎麼嫁人?」
黃娥默默無聲,馬車上,時穿其實也聽到了背後的說話聲,他低頭自忖:「心急了嗎?哦,做鐵爐做煤餅做烤鴨……,為了生存,過於密集的動作,惹人注意了?世人的想法真讓人無所適從啊?!」
環娘在一旁樂呵呵的拍手:「我不怕不怕!哥哥說:如果我們鬧的動靜大一點,讓人人聊談起我們,那麼我們的父母也許會聽到傳言,自己就會找上門來,省得我們大海撈針似的滿世界尋找。呀,哥哥倒不曾說這樣名聲會壞了,不過,名聲壞了環娘也不怕,哥哥總會負責滴——
如今在哥哥身邊,我雖然也常常想家想父母,但環娘這輩子能否再見他們,哥哥說他只管做,卻說不清後果……嗯,既然這樣,環娘只好往好處想:比如,哥哥照顧我也挺好的,吃的比家中好……還有,環娘手皴了,哥哥心痛,四處張羅尋藥——便是環娘的親生父母,都沒這麼關切環娘。當然,我不是說父母不好,他們是太忙,顧不過來的。」
褚素珍愣了一下:「這樣啊……這事兒,真難說你們做的對不對——也許,父母都知道你們有錢,或許能借錢上路來尋找你們,只是,這樣一來,你們今後不免被人指指點點一輩子,遇個好婆家還罷……罷了,這事兒不談了。」
車輪粼粼,褚素珍撩開車簾,從細縫裡觀察坐在車伕旁邊的時穿。時穿這輛騾車,趕車人是剛雇來的一個婆子,那婆子穿一身大紅,鬢邊擦了一朵碗口大的花兒,她趕的騾子是插翅虎精挑細選,用做逃命跑路的,所以這騾子彷彿騾子中的戰鬥機,雄峻的體魄,輕快的馬蹄,引的擦肩而過的人紛紛側目而視。
趕車的婆子能開上這樣的頂級跑車而得意洋洋,她努力表現的像騾車上的主角,與此同時,側臉斜靠在馬車上的時穿幾乎被人忽略。
然而,還是有人認出了馬車上的時穿,褚素珍掀開門簾,隱隱約約的談論聲便透了進來:「好雄壯的漢子,這位恐怕是一拳打死插翅虎的時大郎吧,聽說他住在豆腐巷,這幾日,豆腐巷偷雞摸狗的事情都少了許多。」
「就是就是,過去那位蒙都頭,嗯現在的蒙縣尉,特意交代了城鼠社狐,說這位時大郎很好認,個子超出常人一頭,看這架勢,人躺在車上,大車都拉不住他,還露出半截小腿——可不是時大郎嗎?」
「噓,小聲點,蒙縣尉反覆交代,前往別去撩撥他,這人腦子打傻了,當初蒙縣尉言語失態,這人連蒙縣尉都敢打,揮出的拳風將蒙縣尉沖的一個趔趄,幸虧咱海州城第一才女喊住了他,要不然,咱們今天要去墓地上憑弔這位過去的蒙都頭了。」
一個更猥瑣的聲音傳來:「嘿嘿,蒙都頭在縣裡也算雄壯的了,如今見了時大郎彷彿老鼠見了貓,偏偏褚姑娘一嗓子就能阻止他,難道這位時大郎不愛江山愛美人?」
「噓,不要命了,他是傻子,聽了這話,萬一惱怒起來,不要說衝你給一拳,便是瞪你一眼,你能消受得起——這樣的話都敢說,可不是一心尋死?!」
褚素珍放下了簾子,剛才的閒言中把她也說到了,讓她有點臉紅,但她還要說:「瞧瞧,世人的閒言多麼可怕……娥娘,環娘剛才是那個意思,你的心思比她還多,難道你……」
黃娥的臉微微發紅:「大郎在事發之後,一個月內大門不出,可不是為了我們,娥娘受救命之恩,怎敢妄自責備恩人?」
褚姑娘放下了簾子:「我今天跟著來,只是想提醒你們一聲,你們是劫後餘生之人,如果你們因為這場劫難,反而魚躍龍門,那你們收穫的不再是同情,而是嘲諷——這就是人情世故。」
稍停,褚素珍長歎一聲:「世情的枷鎖誰能掙得開?女人這輩子,怎能不小心翼翼?」
黃娥眼珠轉了轉:「娥娘年紀小,原來不知道人情世故,但看到褚大姐僅憑滿腹學才,在海州城呼風喚雨,卻也如此畏讒怕謗,不禁心有慼慼焉。」
褚素珍長歎一聲:「子非魚,焉知魚之憂?」
宋代的社會風氣秉承唐代,更多少帶有一點五胡亂華時代胡人帶來的風尚,這個朝代比較開放,而整個大宋朝百分之七十的賦稅來自海外商貿,所以開放的氣氛也滲透到社會各個階層當中。這時代更是中國市民階層誕生的年代,市井百姓對外來事物的態度,連現代社會都自愧不如。
這時代男女之間的戀愛關係也多是自由戀愛,從宋代幾位女詩人的記載當中,她們換男友簡直像換股票一樣,絲毫沒有心理負擔,合則留不合則去。
然而,即使是現代社會,這種行為也免不了遭人議論,宋代的褚素珍雖然率性而為,她承受的壓力也是有的——多少言詞盡在這一聲歎息聲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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午時,妙泰道姑所屬的崔莊,莊農很詫異的望著這兩輛馬車駛進莊子。
雨後不久,地面還濕潤著,車轍在門前留下深深的印記,這車轍很新鮮,很獨一無二,更襯得崔莊有點「門前冷落鞍馬稀」的味道。
時穿跳下了騾車,沒等他開口,莊農已經緊著喊:「時大郎來了,我琢磨著這幾天你也該來了?」
什麼叫「該來了」?
我也成了名人?!
其實,我這麼熱心,也不是天生喜歡拿好人卡,我只是在享受作弊的樂趣而已。
來到宋代開金手指,太有趣了。
緊閉的大門轟然開放,兩輛馬車長驅直入,妙泰的女使站在廊下,歡快的迎接時穿:「時大郎來了,這幾日,姑娘正琢磨著,想借時大郎這尊大佛震一震海州的浮浪子,這下可好了,天隨人願。」
ps: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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