來到辦公樓底,卻是迎面見到他一直在尋找的倔脖子葉華。
他繼續之前般亂蓬蓬的頭髮,衣衫不整的酸腐形象,手裡抱著一樓紙箱,無精打采,看樣子應該是離開前來收拾自己東西的。
他瞧到吳添,再掃到他身側的政府工作人員,眼神一下怔往。
吳添哈哈地擺了擺手,拍一拍他的肩膀,笑道:「怎麼,不認識我了?」
他身邊一個工友低聲道:「這是新來的鎮委書記。」
「鎮……鎮委書記!」他口張大得足以吞下一個雞蛋,手中紙箱也拿不穩,掉在地上。
吳添蹲下身,幫他抬起紙箱,掃了眼道:「怎麼樣?準備走人?你昨天不是說,風扇廠最是缺少一位有魄力的領導,你看我得怎麼樣?有沒有魄力?」
葉華結結巴巴道:「你真……真是新鎮委書記?」
吳添笑道:「如假包換。」
葉華喜逐顏開:「風扇廠必須有救了!!!有救了!!!」他一下歡呼起來,將旁別的人看得目瞪口呆,這人莫不是傻了吧,在書記面前這般亂蹦亂叫。
吳添制止他的歡慶,笑道:「還不行,我還欠缺一個優秀的助手。」
他來到樓底下門前稍高地方,轉身緩掃眾人一眼。
「經過黨委會研究,風扇廠的領導班子將暫時進行調整,原廠長及兩位副廠長的職務全部撤銷……」
話音未落,圍觀工人不約而同發出一陣的歡呼聲,如同解放前被壓迫多年遭受解放而喜悅萬分的老百姓般。
「姓胡的終於被撤……太好了……」
吳添壓制著呼聲道:「現在我宣佈二項決定:第一,我將代表黨委會出任風扇廠的代廠長,負責今後風扇廠的領導工作。第二,就是大家知道我職務關係,肯定忙不過,所以平時的風扇廠事務處理,將由一位副代廠長負責。」
吳添將葉華推到跟前,提高聲音:「這個新副代廠長就是葉華同志,也就是說,今後風扇廠的大小事務將由葉華同志代我處理。期限是直到鎮黨委會決出新的企業班子。」
葉華整個人懵了,像是在做夢般:我做廠長?我不是被胡志兵踢走,要下崗了麼,咋突然變成廠長?他的原職務是研發主管,但是整個搞研發的就他還有一個剛高中的小青年,簡單點說就是一個手下的鼻屎官。就是這樣子,最後還被胡志兵一惱之下踢走,下了崗,現在竟然一下變成將近二百多人的一廠之首?這飛昇的速度也實在嚇人!
在場的工人對他平日勤懇工作與精湛的知識水平早就欽佩,再加那日他為大家利益,不懼報復去罵胡志兵,大得民心。是以這一宣佈,現場歡呼雀躍。瞬地從吳添面前搶走,幾個男工人抱起他,拋起來:「葉廠長萬歲!葉廠長好勁!」
最感到意外的黃曼華等人,吳添這個突然決定,他們事前是完全不知曉的。
吳添一宣佈,方庸沒啥啊,黃曼麗感到不妥,一時間什麼不妥卻說不上來。她想出言阻止,然吳添不僅是鎮委書記,是她的上頭,而且現今擔負著風扇廠的代廠長。兩種身份一結會,去委任一個代廠長,全然是職責內的事,她沒任何權力反對。
只有一些旁觀的評估小組成員明白:現今的風扇廠已然落入吳添掌握,鎮裡要賣風扇廠估計不可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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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怎麼樣?我將風扇廠交給你,有沒有把握?」吳添喝了一口茶,打量拘謹不少的葉華。
葉華依然是心潮難平,他記起那天吳添饒有深意的說話,想來他定是那天為此事做好準備。
「漫漫長關真如鐵,現今起步從頭逾……」他嘀咕著吳添最後那句漫不經意的勸喻,一股豪邁之氣從心胸湧出,重重地點頭:「有!」
吳添滿意地點點頭:「嗯,這就好。我是不會看錯人的,你放手去做,有我在後面撐你,天塌下,我都為你擔當著。」
他此話一出,意思再明白不過,從此以後你就是俺的小弟,腦袋上貼俺的標籤,誰敢動你,就來找俺。
葉華自然聽明白,心裡滿是感激,經歷多年的懷才不遇,面對吳添的信任,他現今有一種士為將死的衝動。
「表決心,還表決心。但是困難並不會少,要將這樣奄奄一息的企業力挽狂瀾,並不是有決心就能夠解決。嗯,你說說目前最大困難是什麼?」
葉華思忖片刻,道:「最大困難是怕時間不充足,未待給我機會,風扇廠就會被賣掉。」
吳添笑了笑:「這很簡單。胡志兵就是很好的老師,你向他學一學就成。」
葉華不解其意,胡志兵弄虛作假中飽私囊,向他學什麼?
吳添也不迂迴,道:「他不是想將風扇廠盡快賣給鄧氏企業,所以在賬目上將債務弄得虛高,減低售價。你既然不想它賣掉,那就往相反方向弄,把風扇廠價錢抬得高高的,自然沒人願意接手。」
葉華眼前一亮,這果然是好辦法,但隨即黯然,胡志兵才因弄虛作假弄掉烏紗帽,自己學他一套,不是找屎嗎?
「你別忘記我是鎮委書記,查不查在於我,只要你弄得不是太離譜,別人怎麼說就由他去!況且,你這個的性質又和胡志兵的不一樣,他那是出賣國家財產而作假,你這個……咳……這個是為保住國家財產而作假,是二回事。毛主席不是說過,生,有輕於鴻毛,有重於泰山。你這個是重於泰山那種,別怕。」
葉華雖也算不拘形式的人,但是遇到這樣公開傳授手下作假的鎮委書記,還真是首次。
這才真正的達拿,我以前實在太弱爆了!葉華心道。霎時,對吳添的敬仰真是有如銀河星系的雄渾星光,直通九天!
看著葉華掩門的背影,吳添歎了口氣,風扇廠的事終於按自己設定走上軌道,希望真的沒看錯人。
到了週四,吳六提前一天來到大會鎮準備開設分店。
吳六首次來到吳添的辦公室,嘖嘖而滿臉羨慕道:「這就是鎮委書記辦公地地方……俺長這麼大,還真沒進過大領導的辦公室。」
吳添聽他報告一下情況,想到自己剛拿鄧漢庭和鄧氏企業做文章,道:「分店開張的事盡量低調些,隨便放串鞭炮就好,當日我就不去了。」
吳六也明白,現今他和身份不同往日,又是新上任,避嫌是正常不過。
除了這個,還有二件事要待處理。
那就明天將有港商回鄉訪親,這位港商影響力非同一般,縣裡已經下死命令,必須要無微不至,全程陪同。
吳添雖然沒聽說這港商的來頭,但上面這麼鄭重其事,想來也不簡單。按他的猜想,應該是想把人家當水魚,弄點投資啊扶助啊之類。早在前幾年各地就形成這趨勢,那些領導們天天伸長脖子,盼望著轄區有什麼台灣佬、香港佬,甚至派專人去翻縣誌、族譜,目的就是找些水魚,拉錢拉投資。
按道理,吳添理應親力親為辦好此事。
但問題是還有第二事,那就是到鳳凰小學去實地調察,看看校舍的損壞程度,而決定是否通過撥款申請。
他只有一個軀體,怎麼能辦二件事。
無奈之下,和鄧漢庭、方庸等人溝通後,決定由鄧漢庭、方庸,以及負責後勤接待的餘光熾三人代他陪同港商。
而他則率領餘下的黨委成員到鳳凰小學考察。
對於鄧漢庭來說,讓他接待港商,遠比到小山溝看破學校有興趣得多。一來可以和港商拉近關係,套交情,若是弄到投資什麼的,功勞便是最大;二來他也是暗暗為鄧氏企業留意一下,看看新來港商有什麼投資意向,盡量幫鄧氏企業抱下大腿。畢竟鄧氏企業在大會鎮再大,相比人家,也不是一個小指頭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