范去非見蟲蟲任性,心知勸她不得,但他今日身處險境,又受了內傷,怕是性命難保,卻是不能累了蟲蟲,因此對韓君素道:「我與這位姚姑娘並不認識,只是偶然遇到。我范去非一人做事一人當,你們就全衝我來罷!」
韓君素心想「正好」,身形突的躍起,伸手便抓范去非頭頂。范去非伸手相格,趁韓君素還未站穩,進步用手肘撞他胸口膻中穴。
韓君素一驚,連忙躍至范去非身後,雙掌猛的推出,這一掌迅捷無比。
范去非躲已躲不過,只得擰身伸出雙掌硬接。只聽「呯」的一聲,兩條人影驀的分開,韓君素倒退了十幾步方才停住,面色慘白,而范去非雖穩穩站在當地,卻「哇」的噴出一口血來。
蟲蟲一見驚呼,卻立即被三陰教教眾的歡呼聲淹沒。
鵷鹐討好道:「恭喜公子,您把那狗賊一掌打傷了!」
韓青聞言「陡」的站起,喉間怪異的「嗚」了一聲,眾人也不知是什麼意思,卻見韓君素面色鐵青道:「爹爹,孩兒無能,給您老人家丟臉啦。我打不過他,若不是他身受重傷,孩兒早死了!」
韓青點點頭,伸出枯槁的手掌輕拍韓君素肩頭,以示安慰。
鵷鹐奇道:「您不是明明把他打吐血了麼?您不用替他留面子,他好好的,哪來的什麼傷。」
蟲蟲忍不住接口道:「你這笨蛋禿鵪鶉,你沒聽見剛才那陣鬼號麼?你聾麼?」
鵷鹐怒道:「你才聾!哪個跟你說話!」
蟲蟲嘻笑道:「我才不聾!因此我聽得到那倒霉的鬼嚎,這位大哥若不是為了救我,也不會在意你們三陰教烏七八糟的貓叫狗叫驢叫。你們公子可聰明的緊,不似你這麼笨!」
鵷鹐大怒,伸手便打了一枚三陰教的銀星釘,只是她功力淺,蟲蟲毫不費力的便接住暗器,在手中把玩道:「這枚小釘倒是好玩,可惜配給你這等俊俏人物。」此言一出,人群中便有人竊笑,因為鵷鹐雖不醜,但與俊俏也掛不上勾。在場之人大多是男子,但凡男子對美女就有天生的好感。
他們見韓君素幾日前帶回一名少女,也不知什麼樣子,今日一見,見蟲蟲美貌可愛,不由得早已心之所向了。
蟲蟲又道:「你對你公子有情,也要光明磊落些,何苦針對於我。你說是嗎,韓公子?」
韓君素見蟲蟲問到自己頭上,又見蟲蟲巧笑嫣然,不由微微而笑,但若要他點頭卻也不能。鵷鹐畢竟跟他許多年,他不能在眾人面前如此駁她面子。只是他既以微笑,無異於默許。
鵷鹐見狀又是傷心又是失望又是氣憤,但她對韓君素愛極,根本恨不起來,因此便把一腔憤恨全撒在蟲蟲身上,目光怨毒的瞪著蟲蟲,顯然恨之入骨,饒是蟲蟲頑皮,也不由心中一寒。
鵷鹐道:「你這小妖女不必油嘴,咱們的賬日後再算,今日教中事務為大。」眾人一聽均是面色一正,等韓君素發令。
本來蟲蟲挖苦鵷鹐是為分散眾人心思,自己好想法子讓范去非逃走。但此時鵷鹐提及,自己卻還未想好,很是焦急,只聽韓君素道:「蟲蟲,你不要與范去非站在一起,只要你過來,咱們既往不咎。」
蟲蟲聽他這樣說,忽然心生反抗之意,道:「我偏偏站在他這邊,怎樣?你要怪便去那只鵪鶉,誰讓她罵我是小妖女,又說我與這位大哥有私情來著。你反正又不管,我即擔了這個名兒,就一定不讓她白說。」
蟲蟲惱恨鵷鹐對她口出穢語,污陷她與范去非有私情,韓君素焉能不知她的心思,但當著這麼多人也不便低三下四的哄她,只想著解決了眼前這事再說。
他知道手下眾人絕不敢傷蟲蟲,因此道:「范去非武功太高,咱們也不必計較什麼武林道義,併肩子上罷!」
蟲蟲一驚,未料到如此,但她拿定主意要幫范去非到底,因此也不多話,「刷」的抽出纏在腰上的軟劍與范去非背對站立,和三陰教眾打了起來。
一時間兵刃相交之聲大作。
韓君素,韓福,韓壽三人圍攻范去非,其餘人又放暗器又側攻,多虧了蟲蟲左抵右擋,才暫時保住他性命,但其臂上,背上,肋上多處受了皮肉之傷,鮮血不斷流出,染紅了衣衫。
蟲蟲眼見范去非腳步踉蹌,動作遲緩,顯然是內傷甚重勉力支撐,又見他沒帶兵刃,奪下的一柄長劍已斷成數截,知道這樣堅持不了多久,也只有最後一個法子可以一試了。
想到此,咬了咬牙,大聲慘叫一聲,隨即倒地不起。
韓君素大驚,以為蟲蟲受傷,連忙扔下手中長劍衝了過來。
要說韓君素好似開關一樣,他打眾人打,他停眾人也停。范去非見蟲蟲倒地,心裡一急,一口真氣提不住,「哇」的又吐了一口鮮血。
韓君素奔至蟲蟲身邊,剛要伸手去扶,卻見蟲蟲一翻身躍了起來道:「慢著,聽我說一句。」
眾人見狀又是一愣,原來蟲蟲並未受傷。圍攻之人深知這少女乃少教主心愛,因此這麼多人圍攻竟誰也不敢傷她,她也是毫髮無損。
韓君素見自己受騙,怒道:「你三番五次騙我,還有什麼話說?」
蟲蟲見韓君素滿目悲憤,又見他如此關心自己,再加之無意中聽到他吐露的內心情意,不由也是頗感動,對自己騙他也大是不忍,一低頭間看見韓君素右腕有一道長長的傷口正在流血,便走過去掏出手帕為他包紮,輕輕的道:「韓公子,我知道我用如此不恥之法騙你是我的不該,但事有輕重緩急,這位范大哥不管怎麼說救了我的命,要不是他,我早已赴黃泉多時,此恩我定要報。咱們平日嘻笑怒罵,開玩笑騙人都是玩,我聽從你一回也不打緊。但我姚蟲蟲卻也有做人的原則,我從小就知一句話知恩不報,小人也。」
韓君素見蟲蟲面色溫柔,又為自己包紮傷口,不由得意亂情迷,只覺得她從來沒對自己這樣好過,一雙眼睛清澈無邪,心道自己一定要答應她任何事情才好。
「你明白我嗎?」蟲蟲問。
韓君素但一句話也說不出,只怔怔的瞧著蟲蟲。
鵷鹐一旁見自己心上人含情脈脈的看著自己恨之入骨的情敵,心中憤恨之極,叫道:「你要怎樣?」
蟲蟲歎了口氣道:「我要你們放他一條生路。」說著指了指范去非。
韓君素身子一凜,突然從溫情脈脈中一下進入面前的現實,見蟲蟲拼了性命也要救范去非,冷笑道:「這是萬萬不能,我不能放虎歸山。」
蟲蟲面色一變道:「你不要迫我!」
韓君素臉色慘白,斜目看著蟲蟲,恨道:「我今日定叫他死!」
蟲蟲又歎了口氣:「這是你迫我的,我本不想你死。你對我--那樣好。可是你不放他,我唯有出此下策,大夥兒一起趕赴黃泉路吧。」
眾人不明就理,聞言大驚,韓君素心裡卻明白她說的是什麼,心下酸澀,不顧一切地道:「好!那麼我便與他一路去死!」言罷拔劍挺身,立刻便要撲上去。
蟲蟲本來嚇唬人來著,未料到韓君素如此不要性命。她哪知韓君素是因為她一味回護范去非,妒火中燒所至。韓青看不見這些,但一聽自己兒子性命難保,也不知怎麼回事,極快的辨音前躍,上前拉住韓君素,但用力大了,心裡發虛,站在那裡幾乎跌倒,韓壽慌忙上前扶住。
韓福知老主心意,忙道:「你要幹什麼?」
蟲蟲道:「我並不想傷韓公子,但你知道他身上之毒並未解完,你們若再相逼,我也打不過你們,乾脆自行了斷,只是你們公子只怕也活不過十日。」
韓壽插口道:「搶她的!」
韓福搖頭道:「這小女子性情剛烈,你若搶了,她定會咬破齒中毒囊自盡。那解藥即使搶了來也不能亂用,否則無異於殺了公子。」
蟲蟲一旁讚道:「果然薑是老的辣,見機清明啊。」
韓福心裡惱恨,表面卻不露聲色。
鵷鹐見狀,走到韓福身邊,低聲道:「不如叫教主再吼上一吼,把他們震昏了再說。」
她話音雖小,但蟲蟲離韓福卻頗近,因此全部聽見,冷笑道:「你這木頭腦袋!那個什麼鬼吼很費功力,只怕你的寶貝教主傷得比范大哥還厲害,自己都站不住了還吼什麼?再說我和范大哥事先防備,還會上當嗎?倘若貴教主功力深厚,我們躲不過,在場的這許多人也躲不過,豈不都死了?」
鵷鹐一愣,方知自己情急出錯。
韓君素聽蟲蟲「范大哥,范大哥」的叫,恨不得立刻拼了,他哪知是蟲蟲故意氣他以亂韓青心神。
韓君素怒道:「今日我絕不答應你的條件,你也不用脅迫我,我便與他一路死,如何?」
蟲蟲見韓君素不依不僥,也火磊道:「你是堂堂少教主,問我一個女子幹麼?你們若是覺得不可放虎歸山,少不得大家同歸於盡。反正我是不管的,你們商量罷!」言罷對眾人理也不理,逕直走到一塊假山石上坐下,休息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