蟲蟲見此,便知他心中所想,道:「你是不是不便透露身份?我本不該見人一面便打聽別人來路,只是你削去嶺梅幫女子雙耳的身法,還有那童兒的步法與我所學雖不盡相同,卻頗有淵源似的,況且……」蟲蟲談到這,忽然抬頭瞧著楊順千。
楊順千忙問:「怎麼?」
蟲蟲咬著下唇,似乎是有一些事情難以決絕,半晌才咬牙道:「況且你手指上的赤色指環,與我大伯伯的一模一樣。」言罷,一指楊順千握酒杯的左手,倒像是下了很大的決心。
楊順千心頭一寒,暗中責罵自己:「我處處小心,怎的忘了本門標記的指環了,」
卻聽蟲蟲笑道:「你現在藏也無用,我已經知道你是是誰了,你是通猿門的楊順千,對麼?哈哈,我猜出來了,你不說給我聽,我也知道,只是你這小僮的名子我倒不知。」
沒影兒塞了滿口的食物,頭也不抬道:「我叫沒影兒。」心想自己的名子也沒什麼大不了,公子都讓人家認出來了,他還瞞個什麼勁兒。
蟲蟲聽了點了點頭,認真地道:「你這名子好,誰為你取的?」
沒影兒道;「自然是我們老爺。」
「是楊亦勤那老頭子麼?」
沒影兒聽蟲蟲的語氣不甚恭敬,生氣道:「不准你直呼我們老爺名號,你才老呢,我們老爺年輕得很。」話雖如此說,但記著方纔的教訓,語句雖是鬥嘴,面上卻是恭恭敬敬,還笑咪咪的,好像是說好聽的話。
蟲蟲見他心口不一的樣子,不由莞爾,輕輕道:「我才只有十七歲,你的老爺呢?我偏偏說你們老爺是老頭子,怎樣?你還來打我嗎?」
沒影兒平日受盡楊亦勤夫婦疼愛,旁人說這夫婦半句壞話,他都要與人打架的,但此刻雖然生氣,卻又實在怕黑姑和那些靈畜。因此,心裡儘管恨得牙癢,也不敢太張揚,臉上笑嘻嘻的道:「臭小娘,你要再編排我家老爺,不不不,我--我豁出命也要罵你。」語音極軟,說罷便心虛,轉頭瞧見黑姑怒視著他,心裡直打哆嗦。
蟲蟲撅嘴道:「呀?你敢罵我臭。好,臭小賊,倒霉小賊,你若口裡不乾淨,當心我把你做成點心餵了黑虎、紅箭,不過——我瞧你白白的倒是好好一塊豆腐。哈,男子漢大豆腐,怎麼不敢說話了?」
沒影兒聽蟲蟲罵他,本想還口,但不知怎的就是不敢,想想自己成了豆腐的樣子,不由汗毛直豎。
楊順千也不理他,對蟲蟲道:「姑娘——呃——蟲蟲,你怎知道我的?」
蟲蟲得意的眨一眨美目,「我自然知道。我跟你講,我從十二歲起,三個伯伯就與我講些江湖上的事,我三個伯伯知道很多事情,任何細節也瞞不過他們,因此我便也知道很多。」
楊順千見她神色真誠無偽,對人一點也不設防,不由也放鬆了心情,微笑道:「那你知道什麼?」
蟲蟲道:「我知道江湖上大大小小的門派、功夫、服色、恩怨。我知道百年來發生的許多事情,知道那些個陣法啦、使毒方法啦,知道怎樣騙人、做生意、偷東西。總之啦,旁門左道我也知道,要不要試試?」言罷站起身來,在房間裡踱步,又道:「還有,我知道通猿門的全部功夫,你瞧這招!」說著便使了一招,正是指法中最厲害的一招「宿鳥投林」,接著又使了一種步法,也是通猿門中最高深的輕功「金蟬脫殼」,使完幾招後便倒負雙手,得意的揚著頭道:「怎樣,還像樣麼?」
此時漫說楊順千心裡大奇,就是沒影兒也目瞪口呆,要知道這幾招均是通猿門最絕妙的功夫。若非有人指點,絕不會使得如此像模像樣。蟲蟲見這這主僕二人如此,心裡更是得意,笑道:「我知道你是個名氣頗大的神偷,外號叫做有去無回,這是誇你手段高明。沒影兒溜得更是快,湖南,廣西,四川三件大案是你們幹的吧?還有蠻夷進貢的貢品裡頭的名貴扇墜,我瞧八成在你扇子上。」
楊順千和沒影兒越聽越奇,饒是這主僕平日伶牙俐齒、聰明過人,一時也回不過神來,難道他們自以為隱秘的行蹤早被人發現了?
沒影兒脫口而出,「你--你怎知道?你是官府的麼?」
蟲蟲笑道:「我才不是臭官府裡的人,我說了什麼事也瞞不過我三伯伯,自然也瞞不過我,再說,我一直注意著你們呢,你們的功夫與我相同,而且江湖上盛傳你主僕二人形貌,加之你那童兒油嘴滑舌,你指上又戴了指環,因此我斷定你便是有去無回。我三伯伯曾講過,通猿門中一個人的功夫高低以指環數目而定,第八代弟子中只有你一個人戴了五隻。不過你比不過我大伯伯,他手上十隻。」
楊順千心裡咯登一下,想起一事,急忙問道:「真的一模一樣麼?」
蟲蟲道:「哪個騙你,不信你瞧!」說罷,伸出左手道:「我見這指環好玩,就去纏大伯伯要,他被我纏不過,便給了一隻。」
楊順千心裡一急,也不顧什麼禮儀,伸手抓過蟲蟲纖手。只見蟲蟲潔白如玉的小指上,赫然有一隻赤金指環,上面刻著古文,真真便是通猿門的信物,一時間呆了。
蟲蟲看楊順千急切,也覺得事情蹊蹺,笑道;「你捉住我手發什麼呆?」
楊順千一愣,慌忙鬆開,也知自己失禮。但他心裡始終記掛指環之事,暗想:「難道我誤打誤撞的辦成那件事情了麼?若真如此,那便了卻了爹娘一樁多年的心願,只是此事沒有證據,不能妄下定論,只有慢慢探明。」
只聽蟲蟲又道:「不過呢,我也有許多不知道的事情,比如現在就有三件。」
楊順千定了定神,忙問:「哪三件?」
蟲蟲站起身來,扳著纖白的手指數著:「第一,咱們兩個有什麼淵緣?為什麼我大伯伯與你的家學如此之像?第二,今日咱們與嶺梅邦理論時,那條黑影是誰?他為何不現身?第三,滕王閣明日將有何事?」
後兩件事,楊順千並不太在意,就只這第一件,確實掛他的心,不禁皺起劍眉,「這三件事我也正在奇怪,你瞧我們是友是敵?」
蟲蟲想了想道:「我瞧多半是冤家!」
楊順千道:「那我們豈不是要兵戈相見麼!」
蟲蟲聽了怪異的一笑,輕描淡寫的笑笑:「不用,你們打不過我,你們已經中了毒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