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帝和皇后在朝會結束後,召集朝中的幾位重臣商議如何處置青海兵敗事宜,劉仁軌一力主張派人到鄯州嚴查此案,其他的重臣們也是支持這樣奏議,皇帝和皇后最終決定,派中書侍郎、同中書門下三品李義琰、兵部侍郎岑長倩等幾人往鄯州調查此事,讓劉仁軌長舒了一口氣。
從宮內出來後,劉仁軌沒有回府,即馬上往劉審禮府中來,想把這事第一時間告訴劉府家人,並可讓當殿喊冤的劉逸也有個安慰,但沒想到劉逸卻是用一副不太友好的目光看著他,讓劉仁軌很是尷尬。
如果說劉逸在武舉比賽中那不凡的表現,還有今日當殿喊冤的情況都可以有理由解釋,但如今劉審禮這個最小兒子的目光,似能把人心底看透,這讓年歲一大把,經歷過不少風波,見識過非常多人的劉仁軌很是吃驚。
劉審禮這個不及弱冠之年的小兒子,如何會有這般眼神?他沒法解釋…
不過劉仁軌到底是在朝為官多年的老狐狸,見識的事多,什麼場面也都經歷過,在稍稍的尷尬後,也即穩下心思來,想著如何說可以讓這少年人消去心中的怨氣。
「皇上和皇后今日在朝會上宣佈了要把青海戰事調查清楚,某下了朝會,即往這裡過來…」劉仁軌依然用略帶傷感的話說道,「某在朝會上力爭劉公的勇武……唉!」
「多謝劉相為夫君在朝會上的力爭,妾身不勝感激,」張氏又作了一禮道,「劉相,請進內說話吧!」
剛剛進府,幾人還站在前廳外說話,實有些不妥。
「劉相,裡面請!」劉逸也作了一禮,只是臉上沒有了任何表情。
「請!」劉仁軌隨著劉逸的手勢往裡走,進了廳內,幾人分主客落座。
劉仁軌和張氏又說了幾句客套的安慰話,說人死了不能復生,讓張氏不要有太多的悲傷,朝廷已經派員調查了,相信一定會還劉審禮一個清白的。
張氏是強壓著悲傷,和劉仁軌說話,劉逸有些不忍,站起身對張氏道:「娘,您去歇息吧,就讓孩兒陪著劉相即可!」
一般接待賓客,除非是非常熟的人兒,女眷基本都不出來招待,而且劉逸也想在一些事上問詢劉仁軌,也想把母親支開。
「三郎,你好好招待一下劉相,」張氏說著對劉仁軌行了一禮,「妾身新寡,實不適合在此接待劉相…」
「夫人請便,某與賢侄聊一會話!」劉仁軌也欠身回了一禮。
張氏再福了一禮,即在劉年的陪同下離去。
「賢侄,此次某因身體欠佳,實無法在高原上領兵,這才推薦李中書令領洮河道行軍大總管職,沒想到李中書令竟然怯敵畏戰,留駐大軍不發,在我軍已經取得了優勢的情況下兵敗!」劉仁軌長歎一聲,眼角有隱隱的淚,「沒想到我軍兵敗如此的慘,累及劉尚書……再也回不來了…」
朝廷組建洮河道行軍部,劉仁軌力薦故交劉審禮為副手,並得到皇帝和皇后的同意。在劉仁軌從遼東直接到鄯州赴任前,劉審禮是以副帥的身份總領軍務的,劉仁軌到任後,與劉審禮配合的非常好,對吐蕃的幾場戰事都是取得了勝利。只是劉仁軌在向朝廷提出的一些應敵之策,及要求供物的請求,都被李敬玄所駁或壓制,讓劉仁軌很是氣惱,伺機報復,在冬天來臨之時,劉仁軌在上呈朝廷的奏本中以年歲已大,身體欠佳,無法勝任在高原之地上指揮戰事為由,請求辭去洮河道行軍大總管之職,並推舉中書令李敬玄擔任,想以李敬玄不諳軍事,無法有效指揮大軍,不能取得勝跡為由,趁機將李敬玄拉下馬。
但劉仁軌在臨行前,也是進行了周密的佈署,連如何攻擊與防守的策略都制定好了,只是劉仁軌怎麼也沒想到,結局會如此,前軍全軍覆沒,劉審禮被俘後病亡。
這樣的戰果讓戰功卓著,並以戰功晉遷的劉仁軌有些無地自容,也深深地為自己如此狹隘的心理自責,此舉不但讓自己為人所詬病,也使數萬大唐將士血染沙場,良好的牧馬地青海盡被吐蕃人佔領,我大唐幾年內不定有能力反攻青海之地了。
劉仁軌也明白眼前這位心智與身手都大非常人的劉府三公子,一定是洞察了這番情況,為了表示自己的坦誠,也抱著對劉審禮這位交情不錯的同僚深深的內疚,對劉逸說話也是如此直白。
劉仁軌這樣說,劉逸有些意外,但屋內只有他們兩人,當下也把怨氣發了出來,「在下冒昧地問一句劉相,國家利益、數萬將士的生命與個人私怨哪個重要?」
父親劉審禮的陣亡,和劉仁軌也有非常大的干係,李敬玄不諳軍事,想必劉仁軌也知道,就是因為與李敬玄不知,在朝堂上很有影響力的劉仁軌竟然推舉李敬玄領兵,這是陷人之所不能,把十數萬大軍將士的性命,還有大唐的國家利益當兒戲,實不配稱為大唐名將。
劉逸原本對這位在白江口力挫倭國軍隊的戰將挺崇拜的,基本猜測到這次青海戰役的情況後來了個一百八十度的轉變,對劉仁軌充滿了鄙夷
劉逸問話中雖然很是不客氣,但語氣卻並不咄咄逼人,而是以一種平緩的口氣說了出來。
劉仁軌一愣,眼睛瞪著表情平靜的劉逸看,一下子不知如何回答。
劉仁軌當然知道劉審禮這個小兒子心裡有怨氣,但無論如何也想不到,年幼的劉逸會如此問話,質問他這個當朝重臣,並且語氣如此平靜。
「賢侄此話何講?當然是國家大義為重!」劉仁軌心裡有些生氣,但也壓著怒氣平靜地回答劉逸的問話,眼睛直視著劉逸。
「父親以往常教導我們,無論何時都不能失了男兒本色,大丈夫行事要光明磊落,在國家大義面前,個人的恩怨無足輕重!」劉逸不為劉仁軌的眼神所懾,依然用這種讓劉仁軌難受的語氣說道,「朝中大臣皆知李中書令不諳軍務,為何劉相一力薦舉其領軍出征吐蕃?!」劉逸說到這裡,言語中帶著一些冷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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