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蝕 正文 逐二八
    青山巍峨,芳草連天。沙塵滾滾,水河澹澹。

    樊隱岳領一萬兵士,在延定城以北為河山操練。

    山水平原之間,初秋艷陽之下,她一張雪顏曬得顏色黑了下去,一雙輕靈水眸掃視全軍時,凜厲如鋒。

    楚遠漠若得見,必讚她已具大將之風。

    與楚遠漠,有十多日未見了。

    茲那日書房過後,兩人境況形同冷戰。但在公事,仍維持了上峰與下屬的配合互動。她奉命,到軍部領了一萬人馬到此操練,依他的話說,若能收服兵士之心,這支人馬將歸

    她統馭。

    為訓練得法,她制訂了操練行程,依日遁序推進。工兵練習架橋鋪路,埋營紮寨;步兵習雙足跋涉,格鬥搏擊;騎兵習馭韁之術,馬上擊技。按部就班,亦可靈活機變。

    她投身其內,一心專致,絕少多思其它,戒使自己陷進心緒困擾。

    「屬下拜見樊參贊!」一騎快馬,由延定城方向馳,馬上到近前,翻身單腿叩地。

    「楚侍衛此,有何事見教?」

    「不敢。」楚河埋頭道。「屬下是請樊參贊的。王爺前些天跳下水救一落水娃兒時著了涼,喝了幾帖藥都不見好,現今已經躺在床上多日,太妃說請樊參贊去為王爺診治。」

    「府內御醫醫術遠勝在下,太妃怎會捨近求遠?」

    「已經請了不下幾十位御醫,但王爺治了幾日都不見起色,太妃已經將宮裡的御醫都給叫遍了。王爺身子向無病無災,這一回也不知是犯了哪路神仙。若不是實在無法,也

    不好勞動到樊參贊。」楚河始終伏。

    樊隱岳實在無法想像楚遠漠纏綿病榻的模樣,但只得隨行。

    命兵馬紮營駐地,她騎馬回程,直入王府,度踏進南院大王寢樓,床上患者居然當真是楚遠漠。

    她執其腕,號其脈,驀抬明眸,「你……」

    侍候在房內的下人皆退出門去。

    「你竟然裝病?」

    「不裝病,你何時才肯見本王?」南院大王雙手墊於腦後,靠床柱半坐起身,神清氣爽,理直氣壯。

    「屬下在練兵,那是總都督您親自分派的重事!」

    「本都督准你歇假。」

    樊隱岳怒浮眉際,美眸圓睜,「王爺治軍嚴謹,紀律森明,居然會做這等事?」

    他歎氣,「本王比你更納悶。」

    氣到無話可說,她扭頭甩身便走。

    「你到哪裡去?你還沒有為本王診脈……」

    回答他的,是房門遽力闔攏時的砰然巨響。

    被留下的男人挑了挑眉,不怒反笑。能把這個情緒淺淡的人兒氣成這般模樣,也算成就非凡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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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老四送信,說你的九兒在京城找不到你後,大哭了一場。你也真是,人家在京城處處設障阻你離開,你為啥不去見人家一面?人家好歹也愛了你那麼多年……」

    關峙眸線淡覷過去,話者當即住嘴收聲。

    「信中還說了什麼?」

    「那個老四能說什麼?大多是一些雞毛蒜皮的小事,頂多再提一下吉祥。」

    「柳持謙如何?」

    「隱岳那個弟弟?」喬三娘偷眼察他神情。「關峙,我實在弄不懂你了,你到底愛不愛隱岳呢?你對和她相關的每一件事都力求周到,連她與兄弟的恩怨也要調理一番。那為

    何眼睜睜看她……」咦?關峙的臉色,是變了麼?

    她湊近了欲參詳參詳,那張清俊顏容已不著痕跡,扼腕吶扼腕。

    「隱岳回了。」踩著一根樹枝,穩穩隱在枝葉中的樑上君低頭報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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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回到自家陋室,樊隱岳兩腳進房,反手方要把門關上,一隻手臂成為阻擋。

    「王爺,您這是在做什麼?」她顰著眉,眙著一臉痞笑的男人。

    「當真生氣了?」

    「屬下不敢。被上峰耍弄,也該成為為人下屬者的本分。」

    「好利的嘴。」後腳跟的楚遠漠擺明是示好議和,笑容可掬,笑意真誠,無奈佳人不予領情。「本王想過了,以那等手法調你離開操練場,的確有失一軍之帥的儀止,本

    王在此向樊參贊賠罪……別又說『不敢』,以本為的作為,你絕對受得起。」

    她凝眉不語。

    「本王的確沒有想到自己會做出這樣一樁事,因私廢公,實不可取。」他雙手抱拳,齊眉交握,一個長揖到底。「樊參贊大人有大量,寬宥本王一回,本王絕不敢再犯。」

    她螓撇開。

    「還不行麼?那,本王為樊參贊唱一曲歌如何?沒格族能歌善舞,情歌恁是動聽,樊參贊且聽了……誰家的姑娘擁有花朵一般的臉龐喲,誰家的女兒擁有花瓣一樣的嘴唇喲,

    誰家的新娘……」

    「停止!」樊隱岳兩頰緋紅,伸手掩住了男人方唇。他的歌聲雖談不上動聽,但低醇如酒,似能將人內腑融去。

    「消氣了?」將柔荑按在自己唇上,每說一字,即順勢親吻一下,望著女人因之眸瀲秋水,雙頰欲暈,男人方寸間開遍了甜蜜花朵,微微使力將她拉到自己臂彎內,鬆鬆環住。「隱岳,本王是真的很喜歡你呢。」

    她任他摟抱,依然不饒,「若王爺再敢耍弄隱岳一回,隱岳就會把對王爺的喜歡收回一分。」

    「好……你說什麼?」楚遠漠一震,兩臂支住她肩,兩眸聚斂異彩。「隱岳,你說了喜歡本王,可對?」

    「王爺聽錯了。」

    「沒聽錯,沒聽錯!本王眼觀六路,耳聽八方,怎麼聽錯!」他又將佳人收納進胸懷。「你說了喜歡本王,你喜歡本王!」

    幢幢樹影內,陽光將片片枝投成陰影,爬上一張清俊顏容。一雙狹長鳳目,在陰影內幽幽生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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