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蝕 正文 逐十一
    小橋流水,迴廊環抄,廊下宮燈以紅紗為罩,相府花園半了江南風情。丞相府邸,有別王爺府邸的富麗堂皇,恁求「雅致」二字。

    蘇變宴請南院大王,席間不見尋常華筵上的山珍海味,鹿肉熊掌。菜餚精緻,酒質上品,處處不求鋪張,處處排場適宜。

    見微知著。樊隱岳想這蘇相能有今日權勢地位,必離不開這細心經營的手段,面面俱到的照拂。

    「原本著,老夫以為今年南院大王派了特使過,一定是難得見著面了,沒想到南院大王還是了,老夫哪能不喝你喝上這一杯?請!」

    主人家熱情,為客者自然不能冷清,楚遠漠給予了絕對的配合,大口喝酒,大口吃肉,彰顯北地男兒本色。「蘇相爺太客氣,你我也算是常打交道的老朋友,要喝酒,要吃肉

    ,隨時隨地,本王都願奉陪。」

    「南院大王請。」

    「蘇相爺請。」

    若果照眼前這情形展,裡當是以賓至如歸、主隨客便的兩次歡場面收場。但世事總喜橫生枝節,太過平常總是廖淡無趣。

    「南院大王能,實在是兩國的幸事,若不然讓小人鑽了空子,挑撥了兩國關係,著實不是兩國的福氣。」

    樊隱岳挑眉。

    「蘇相爺說話由高深莫測,但不知您所謂的『小人』指的是……」楚遠漠笑容可掬,問。

    「老夫一時口快,在這樣高興時候,說敗興的事做什麼?」蘇變揮手,召近身後管家,「蘇福,南院大王光臨,不能只有薄酒清蔬,還備了些什麼新鮮玩意給遠道的客人娛

    興?」

    管家恭腰,「稟老爺,府裡新了一名舞姬,會跳奭國的旋舞。把她叫上如何?」

    「奭國舞姬?是奭國使臣送的那名舞姬?」

    「是,老爺。奴才早早就讓她排好了一曲新舞,就為著今兒個貴客盈門。」

    「有新舞便好。」蘇變允了,舉觥道。「南院大王應該還看得慣奭舞罷?」

    「本王戎馬倥傯,不識風情,不管羲舞奭舞,在本王眼裡沒有什麼不同。」

    「羲舞豪邁,奭舞妖嬈,無論死歌舞,皆難脫本土風情。這位奭國舞姬乃奭國攝政王妃所贈,舞技著實不弱呢。」蘇相爺談笑間,隨意起問。「說起,南院大王與奭國攝政

    王妃還沒有見過罷?」

    「總算到了正題。」樊隱岳飲一盅酒,低噥一聲。

    「尚未。」楚遠漠聽她這聲咕噥,因為含在唇裡,沒有了平日的音質清越,也少了淡矜冷漠,甚至透出幾分模糊不清的可愛,唇角好心情地上揚。

    「天歷、羲國、奭國三國接壤,三國皆是鄰邦,應該比那些遠邦藩國更為交好。聽說貴國與奭國曾簽下不戰協約,有這一回事麼?」

    楚遠漠蹙眉沉吟,頷:「似乎是有這麼一檔子事。」

    「這就好。奭國攝政王妃前些年過一回天歷,與太后娘娘一見如故,還認了義母。如此一,攝政王妃還成了咱們天歷朝的公主。實在教人歡慰。」

    樊隱岳不無訝異:竟還有這麼一檔子事?

    「國有寧日,百姓得休養生息,百業得興旺達。天歷與羲國在前些年差點做了親戚,如今樊特使又替南院大王向我主求娶良親王郡主,一旦結成,三國結永世之好指日可期

    ,三國百姓期待的太平日子也近在眼前了。」

    「替本王提親?」對方將一幅美好前景盡興勾畫,楚遠漠卻淡瞥身邊人一眼,怫然不悅。「樊特使,本王記得命你是替本王的堂兄北院大王求一位才貌雙全的佳人為妻,你何

    時替本王提了親事?」

    「王爺。」樊隱岳惶恐站起,轉到案前,俯為禮。「屬下的確是替北院大王向才貌雙全的良親王郡主提了親事不假。」

    「哦?」楚遠漠乍疑乍惑,抹額愧聲道。「原是本王聽錯了麼?蘇相爺,本王這幾日因為水土不服上了些火氣,一時誤聽,見諒。」

    「這……」蘇變頓時氣鬱於胸。不知是眼前兩人做戲太假,還是蘇相爺神目如炬,他完全觀得出這讓人毫無誠意的一搭一唱,旨在奚落他堂堂一國丞相。

    「哈哈哈……」氣勢磅礡,蘇相爺仰大笑。「南院大王,您當真水土不服上了火氣,難不成您忘了『改弦易撤』?若是閣下,我天歷很樂意將郡主嫁予;若是令兄,說不得

    咱們便要得罪了,哈哈哈……」

    楚遠漠滿面愕異,「改弦易撤,什麼改弦易撤?本王怎不記得?」

    他作此神態,蘇變卻難辨真假,一時也困惑起,「南院大王沒收到我戶部去的文書?」

    「曾經收過過,不過貴國文字由艱深,本王並不知上面說了些什麼。恰巧那日樊特使不在,過後也忘了請教。」

    蓄怒成火,一點點在胸臆積燃。若不是善謀深算,蘇變當下便會命人將人拿下,這個楚遠漠,以此輕蔑之態,委實張狂太過。「貴國的北院大王風評如何,閣下不會不曉得罷?我天歷如何能將如花似玉的郡主嫁給那等樣人?」

    「本王的堂兄的確愛玩好玩了點。」楚遠漠摸頷,作恍然悟狀。「原貴國不滿意這個女婿人選?」

    「南院大王年輕有為,若與閣下聯姻,或可一議。」

    「唉,是本王考慮不周延了。」楚遠漠喟然長歎,懊惱形之於色,連他身邊的樊隱岳幾乎都要相信南院大王此情自由衷。

    「本王還以為北院大王雖然小有荒唐,但畢竟不曾大婚,正妃之位虛位以待,貴國郡主金枝玉葉,入主北院大王府算相得益彰。若嫁本王,只能做側妃,不會委屈了貴國郡主

    麼?」

    「據老夫所知,南院大王正妃已離世多年……」

    「但本王已與人定下婚約,已有正妃待娶。」

    「南院大王,我天歷皇朝的郡主做一國之後都不為過!」

    處尊養優,呼風喚雨,這許多年,多被人仰視服從、連天子也要給兩份顏面的蘇變蘇相爺,隱忍已到了極致。

    「聽說奭國國君尚未立後,蘇相爺何不考慮將郡主下嫁?可惜,那位國軍年方十歲,可能要委屈貴國郡主獨守空閨些年頭……」

    「你——」蘇變忍無可忍,大袖勁揮,拂下酒杯,「人,將竊逃在外的罪犯拿下!」

    聲落,黑影躍動。

    管家卻在此時報,「稟老爺,兆郡王到了。」

    「不見!」

    「本王已經進了,蘇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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