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三國策 第三卷 荊楚情 第一百三十三章 針鋒相對
    荊州,藏龍臥虎,有出色才幹和能力的人才並不少,而在這些人中間,最為出名的就是樊城侯,章陵太守蒯越。

    在派遣蔡瑁擔任漢陽主將之後,劉表又馬不停蹄將蒯越從章陵任上調回,擔負運送供給糧草輜重的重任。

    這一天,蒯越正在書房內瞧著地圖上沔水的那一條彎彎曲曲的黑線犯愁,前一天晚上的大雪不僅覆蓋了從襄陽到沔陽的一段道路,而且驟降的天氣使得沔水更加不利於通行。

    「蒯公,門外有一個叫諸葛亮的年輕人求見。」一名親兵推開書房的門,向正全神貫注看著荊州地圖的蒯越說道,一邊說著一邊遞過一封書信。

    蒯越一怔,以諸葛這個姓作為家族象徵的據蒯越知道荊州只有一家,那就是琅琊諸葛一族,去年,族兄蒯祺娶了諸葛家的二女為妻,這個諸葛亮好像就是蒯祺的妻弟。

    諸葛一族在諸葛玄死後,老的老,小的小,就如許多流亡到荊州的北方士族一樣,精英喪盡之後,不可避免的會走上沒落的道路,諸葛亮這個時候來見自己,大概是希望借助與蒯氏的這一點姻親關係謀個職位。

    待拆開書信,果不其然是族兄蒯祺的筆跡,蒯越看過,淡淡吩咐道:「去叫他進來。」。

    「孔明見過蒯公!」門外腳步聲清晰的傳來,顯出這個人的性情沉穩,並不驚慌。

    蒯越聞聲抬頭,只見一個年輕人鎮定自若的立在門口,清秀無塵的臉上帶著一絲微笑,神情更是不卑不亢。

    「聽說你在襄陽書院就學,怎麼今日跑到沔陽來了!」蒯越問道。

    諸葛亮道:「我被襄陽書院除名了,這一次到沔陽來來,是希望能在蒯公軍中謀個職位。」

    蒯越一愣,聽到諸葛亮很平淡的說出被襄陽書院除名的「不光彩」之事,他不禁開始佩服起這個年輕人的修養來,才十七歲,在這樣的年紀就有這一份難得的鎮定,很不容易。

    「你得罪了宋忠?」蒯越問道。

    熟悉襄陽情況的蒯越與司馬徽、黃承彥交好,雖然久在章陵任上,於書院事務並不多過問,但書院中兩派的對立蒯越還是略知一二。

    諸葛亮沒有去申辯,只答道:「還望蒯公收留。」

    蒯越考慮了一下,道:「正好,我身邊隨軍參謀留在章陵了,你就暫補這個缺吧。」

    「是!」諸葛亮應道。

    隨軍參謀的職責就是在第一時間將收集到的各種情報加以分析判斷,然後及時上報給主將定奪,在這個位置上必須具有敏銳的反應能力和一定的文字功底,以諸葛亮的能力,當可勝任這一職務。

    對於蒯越的安排,諸葛亮表現得很是平靜,這個結果事先他就已預料到。

    「蒯公,亮有一句話相告,不知當不當講!」諸葛亮向蒯越一揖後,略一沉吟,說道。

    「有話直言無妨!」蒯越道。

    諸葛亮頓了頓,清了清嗓子說道:「亮為蒯公計,從漢陽至襄陽這一路約七百餘里,路途漫長,丘陵山地起伏,若敵出偏師襲我糧道,則蒯公失職之禍即至,前方五萬大軍也將處於不利境地矣!」

    蒯越臉色一變,諸葛亮的話正說中他的心事,蒯越部全部加起來也不過三千人,又多分散在沿沔水這一線,倘若被高寵軍攻擊,那真是防不勝防。

    「你先下去吧,這件事我自有主張。」蒯越說道。

    蒯越雖然知道諸葛亮的話有道理,但他也有他的顧慮。

    蒯越是蒯氏家族的主心骨,他和兄長蒯良曾幫助劉表一舉傳檄平定了當時紛亂四起的荊州,也從而一舉奠定了自己在劉表身邊第一謀士的地位,這些年來,蒯越為劉表積極獻計獻策,並積極推行有利於流民安置、人才招攬的一系列措施,荊州能為今天的繁榮,蒯越在其中功不可沒。

    但這兩年來,蒯越的地位受到了蔡瑁的挑戰,蔡瑁不僅在荊南問題上與蒯越觀點相反,而且在涉及到兩個家族利益的官員安排、賦稅徵收、田地墾荒等事務上,蒯、蔡兩族都是勢同水火。

    同為襄陽豪族的蒯、蔡兩家也曾同心協力過,但那是在七、八年前,那時荊州刺史王叡被孫堅所殺,境內蘇代、貝羽等賊寇割據,荊州是一片動盪紛亂的局面,而在荊州安定之後,出於各自家族的利益,蒯、蔡兩家不可避免的走上了對抗的道路。

    這一次增兵江夏,劉表命蔡瑁為前軍統帥,督兩路五萬精兵取漢陽,令蒯越為後軍都督,負責糧草輜重的接濟,也許在劉表看來,一下子派上身邊最可信賴的兩個人應該是萬無一失了,但他卻不知道矛盾有時會抵消人的能力。

    雖然對劉表的安排心有不滿,蒯越還是接受了任命,領部曲來到沔陽擔負起運送供給五萬大軍糧草的繁瑣之事,冬季正是沔水的枯水期,船隻通行時斷時續,要完全保證前方將士的消耗著實難度很大。

    也就是蒯越有這個能力,要是換成旁人,恐怕蔡瑁的兵士有一小半人要餓肚子去打仗。

    劉表不是無能之輩,他自然看到了這一點。

    諸葛亮聽罷,簡短的向蒯越施禮之後,就隨著親兵下去換過衣服,這一次投奔蒯越,他作好了長期隨軍的準備,看蒯越的態度,雖然對自己很是賞識,但年輕也注定了蒯越不會一下子重視自己的意見。

    竟陵道上,冬日的第一場初雪將沔水流域的這一帶丘陵裝點得分外妖嬈,時不時的有風吹來,抖落枝頭積壓的殘雪,頓時化作雪雨紛紛落下,這美景怡人讓匆匆行路的高寵軍卒個個心境大好。

    「雪覆路兮伴吾行,旌旗指兮軍威盛!」周瑜輕勒住蹄上裹了厚厚枯草的戰馬,心潮澎湃,起伏難遏。

    「都督,那蔡瑁只顧著在漢陽打得緊,怎麼也不會想到我們會出奇不意,抄了他的後路!」徐盛策馬行在周瑜的身旁,習慣了在舟楫間縱橫的他對於跨下的戰馬還有些生疏,駕御起來彼多不順。

    正說話時,前方一騎飛來,丁奉將刀縛在背後,行近周瑜、徐盛跟前,道:「都督、文響,方才斥候稟報,竟陵城中只有蔡瑁的輜重部隊不到千人,現在正是進攻的好時候。」

    周瑜神色不動,問道:「沔陽方向是什麼變化?」

    丁奉道:「我已命斥候沿沔水視探,目前並沒有發現劉表軍有什麼不尋常的變動。」

    「好——,文響、承淵,迅速拿下竟陵,然後繼續沿沔水而上,朝襄陽疾進!」周瑜微微一笑,似是對一切都胸有成竹。

    「朝襄陽推進,都督是想以奇兵抄襲劉表的後路?」徐盛道。

    周瑜點了點頭,道:「襄陽一帶物產豐饒,是劉表的根本,我等以奇兵側擊襄陽,劉表必然震動,而一旦他倉促回師,則必露破綻,如此則我等再與寵帥前後夾擊,則可一舉大敗劉表軍。」

    「都督好計謀,奉當以先鋒擊破阻路之敵!」丁奉興奮的大聲道。

    「都督之謀大膽之至,可這樣一來,我偏師入敵境過深,一旦受阻則後續乏力,萬一被劉表識破——。」徐盛臉上掠過一絲憂慮,屢經大戰的他看到了周瑜這個計劃中蓄含的巨大風險。

    周瑜執韁眺望起伏的丘陵,道:「瑜臨行之時,寵帥囑咐於我,為將者,當隨機應變,不可僵化應敵,今整個戰場態勢敵眾我寡,若不能出奇不意,則我軍將不可避免陷入與劉表的惡戰中,荊州之天時、地利、人和皆在敵手,我軍所能倚仗者,唯軍心也,所以,當乘新破夏口的這個機會,伺機調動劉表,施以重創之。」

    「都督深謀遠慮,非盛所能及也。今襲襄陽,劉表一旦察覺,必以重兵沿沔水尾追之,盛願領本部為後隊,擔任阻敵之重任。」徐盛敬服的說道。

    「好——,有兩位將軍相佐,瑜心定矣,現在,全軍兵指竟陵!」周瑜信心十足,大聲說道。

    戰場上的變化永遠都像一團無法破解的謎,只要戰事一天不結束,就隨時都會有出奇不意的結果出現。

    就在周瑜一步步展開對竟陵的攻勢時,沔陽的蒯越也在加緊做著一切可能的準備。

    對於諸葛亮的諫議蒯越雖一時沒有表態,但他還是有所警覺,高寵是怎麼樣一個人物,蒯越在長沙之時就領教過了,這一次,他不會再犯輕敵的錯誤。

    蒯越一面派出多路斥候刺探高寵的兵力部置,一面開始逐步收縮兵力,並將屬下最得力的將領魏延從麥城一帶調回。

    「蒯公,漢陽戰事膠著,這樣消耗下去,補給恐不能為繼。」說話的是一員面色金黃的將領,身長七尺,甲衣下身軀壯實有力,看樣子年紀也不過是二十五、六上下,此人正是與高寵在薺州口惡戰的魏延。

    在薺州口重創高寵的魏延這些年來過得並不如意,因為有箭殺頂頭上司韓玄的嫌疑,遭到荊州從事祭酒韓嵩的排擠,一度連裨將的官職都丟了,後來好在蒯越看中魏延的才能,在離任江陵之時,將其帶至章陵為都尉,方使魏延稍稍擺脫了不利的困境。

    不過,與風光無限的文聘相比,武勇並不遜色的魏延卻只能繼續默默無聞的等待機會的再一次來臨。

    而這樣的機會唯有在戰場上才能顯現。

    這對於一直處於平靜安寧的荊州來說,卻並不容易出現。

    現在,高寵的再一次進攻終又讓沉寂的魏延看到了希望,對於這個一等就是四年的機會,他當然不能放棄。

    蒯越臉色凝重,歎了口氣,附身緊緊的盯著案幾上攤開的荊州地圖,頭也不抬的說道:「我也正有此憂慮。這一次兵發漢陽,戰線拉得過長不說,單以近五萬兵力聚集在漢陽這麼一個三面臨水的死地,進攻時不能一次投入,只能逐次添加,明顯有兵力堆積過多的弊端。文長,以你對高寵的瞭解,他會不會選擇在漢陽擺重兵與蔡瑁進行大戰?」

    魏延傲然道:「蒯公,高寵是什麼人物,你我都曾領教過,以延之見,在漢陽的敵軍不會是其全部的兵力,否則的話,蔡瑁絕不會佔得上風。」

    對於自己的判斷,魏延有十足的自信,在荊州軍中唯一與高寵有過直接交戰記錄的只有他魏延一個,雖然那一戰讓魏延丟了官職,但它也是最讓魏延感到自豪的一戰。

    「文長的意思也是——高寵還留著後手?」蒯越道。

    魏延點頭道:「正是!蒯公如此說,莫非還有人這麼認為?」

    蒯越笑道:「文長猜得甚是,來——,我與你引見一人。」蒯越說罷,著親兵叫來諸葛亮,與魏延相見。

    「就他?」魏延瞥了諸葛亮一眼,目光中掠過一絲不屑的神情。

    在他看來,諸葛亮不僅年紀太輕,而且身板顯得弱不禁風,一個手無縛雞之力的人怎麼可能有與自己一樣精闢的見解。

    諸葛亮進門,朝著蒯越一揖,看也不看旁邊的魏延,道:「蒯公喚我,不知有什麼事?」

    蒯越道:「孔明來了,適才我正與文長商議戰事,據斥候送回的消息,高寵在漢陽派上了陸遜、黃忠兩部近一萬三千人,同時,烏林一帶也有甘寧一萬餘水軍駐紮著,再除去留守在夏口的太史慈一部,還有周瑜、徐盛、丁奉三部約五千餘人不知去向。」

    魏延道:「蒯公可還記得薺州口一戰的起因嗎?那一次我們揮師攻打長沙城,而高寵卻率一軍繞道武陵,斜插到我軍的後方,這一次,我想以高寵的一慣戰法,極有可能他會再遣一支偏師襲我後路,那麼周瑜、徐盛、丁奉現在的去處——。」

    這一次說到高寵兩個字時,魏延的眼神忽然間泛起一絲異樣的光彩,就好像他的生命與這個名字緊緊相連似的。

    而他的這些變化被站在蒯越身後的諸葛亮一一看在眼裡,這一時,諸葛亮的嘴角彎起一抹誰也無法猜透的笑意。

    蒯越道:「那文長以為高寵的這個後手就是周瑜、徐盛的五千兵卒?」

    魏延沉聲道:「不錯。延請令率一軍沿沔水機動,以防範高寵的偷襲。」

    「孔明以為,當務之急應該迅速向劉荊州稟報情況,爭取抽調兵力回防,同時,徵召沿岸精壯民眾,募軍重點防禦。」諸葛亮道。

    蒯越眼神一亮,諸葛亮的這個建議比魏延說得要更加的高明,尤其是募軍防禦的想法,既可解決兵力不足的難題,又能最大限度的防止高寵軍可能的奇襲。

    「好計策!」蒯越大聲讚許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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