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三國策 第二卷 揚州路 第七十一章 陷阱重重
    孫策將目光投向窗外,在群山環繞的山嶺之上,有一隻蒼鷹在繞著盤旋飛翔,孫策知道那蒼鷹盯著的地方,就是石印山。對於信鴿帶來的結果,他已經不用再出言問詢了,因為在周瑜白晰的臉上,正浮上一道激動的紅暈。

    「時間是會改變一個人的,要是祖郎還是從前的那個人,我們的計劃就不可能了。」周瑜放下密信,感歎道。

    孫策收回遠眺的眼神,道:「公謹,你說太史慈還是神亭嶺上的那個太史慈嗎?」

    周瑜若有所思道:「有些人是一生都不會改變的,太史慈是如此,高寵也是如此!」

    「公謹,其實你我又何嘗不如此呢!有這樣的對手存在,你我的這一生才不會黯淡失色。」孫策發出一聲爽朗的大笑。

    孫策磊落的胸襟和丈夫的豪氣是周瑜不曾有的,面對著高寵這樣的強敵,孫策此時此刻流露出的只是欣喜,而沒有一點的怨恨。

    在周瑜的心中,忽然閃過一念,高寵與孫策其實根本就是同一種人。

    他們都是不世的豪傑。

    而在這亂世,英雄豪傑的個性決定了他們的命運,互為對手,卻又惺惺相惜。

    「三弟,整軍出發!」孫策跨步出門,大聲道。

    「遵令!」全身貫甲等候著許久的孫翎精神抖擻,大聲應和一聲。在孫策的身後,周瑜、黃蓋、徐琨諸將緊跟著魚貫而出!

    就在孫策蓄勢出擊的時候,太史慈卻還沉浸在襲取涇縣的喜悅中,渾然不知可能會有後路被斷的危險。

    攻擊涇縣的戰鬥進行的很順利,祖郎的情報看起來是正確的,留守在城中的孫策守軍不到一百人,根本就沒有抵抗高寵軍的能力。對於太史慈來說,涇縣不過是前進路上的一個支點,真正的戰鬥還在以後,既然敵人退卻了,那麼就要勇敢的去佔領它。

    作為一名驍勇善戰的大將,太史慈從來都沒有懷疑過自已的抉擇。

    高寵現在正在江北作戰,我這裡只要能拿下秣陵,那麼就可以替高寵打通一條南下江東的通道,到時候大軍從當利口渡江,就可以一路逕取曲阿、吳郡,乃至會稽了。

    「將軍,今夜是否在涇縣宿營!」親兵問道。

    太史慈點了點頭,涇縣雖然城垣不固,但至少也算是一個可以屯兵的場所,從涇縣到秣陵,這是一段艱難而複雜的道路。雖然沒有險要的關隘,但途中密林叢叢,保不證哪裡會有敵人冒出來。

    但這一切都算不得什麼。

    入夜,太史慈坐在帳前,默默的注視著眼前的一堆篝火,不知怎的,今夜的思緒是如此的紛亂,始終無法入眠,難道說這二年的安逸真的磨去了自已的毅志嗎?不,不會的。

    凌亂的思緒中,太史慈將手中的酒水灑入篝火之中,激起的清煙遮擋住那略且得滄桑的面容,他的眼眸中一片朦朧。

    三十餘年光陰虛度了無功,年輕的高寵還有大把的機會可以爭取,而自已若再錯過了這一次,那就只能老死床榻,徒作空歎了。

    猛然間,耳邊呼喊聲傳來:「前營火急!」

    「後營火起。」

    太史慈豁然起身,放眼望去只見前後兩軍之中火光閃起。

    破敗倒塌的涇縣城牆阻擋不住孫策軍的腳步,在城外擔負巡哨的斥候也沒能預先示警,估計是被早就守候伏擊的敵人殺了。

    混亂中,黃楚匆忙奔至,大聲叫喊道:「太史將軍,營屯火起,我們遭襲了!」

    太史慈豁然起身,斷喝道:「傳令各營,向中軍聚合!」

    此時遠處有喊殺聲傳來,「莫要讓太史慈跑了!」

    太史慈嘴角掛起一絲冷笑,暗想某家的頭顱豈是這般容易拿的。

    衝入城中的敵兵越聚越多,除了西門之外,東、南、北三面的城門都已被突破,除了在東城主攻的陳武軍外,南面有程普,北面有呂范,他們各率大軍將太史慈的兩千兵馬團團圍住,得到祖郎密報的孫策出動了精銳主力。

    涇縣城中,喊殺聲更烈,熾熱的鮮血在士卒們的胸中沸騰。

    邊上有親兵備好戰馬,太史慈提戟上馬,振作精神,大喝道:「迎上去!」好在經過暫時的驚慌之後,聽到號令的將士紛紛聚攏過來。

    「是!」聚集在中軍旗下千餘將士大聲響應,高舉武器和戰旗往敵人湧入的方向殺去!

    遙望漫天的烽火,太史慈感到一陣莫名的緊張,這是一種久違了的感覺,是大戰來臨之時興奮的戰慄。

    箭矢頻頻從身邊掠過,太史慈身在奔馳的戰馬之上,眼睛死死的盯著火光中陳武的大旗,那金字的大旗在他的眼中染滿了鮮血,那是無數陣亡將士的鮮血。

    戰馬的馬蹄騰飛而起,太史慈手中的大戟上下舞動,所過之處血肉翻飛。

    黃楚催動戰馬跑在太史慈的身側,看著太史慈消瘦的臉龐上那雙燃燒著熊熊烈火的眼眸,嘴角露出一絲笑意,喃喃自語道:「這便是神亭嶺上與寵帥並肩作戰的太史慈,這才是我心中甘願為之捨命流血的大將軍!」

    這一刻,黃楚心頭又想起兄長黃越在臨行時叮囑的話:「照顧好太史將軍,不要讓敵人的冷箭傷了他!」

    大哥,你放心!黃楚暗自喊道。

    陳武的心情從來沒有像今天這般好過,面前的太史慈雖然驍勇,但卻已是籠中困獸,興不起多大的風浪了,對一年多來憋悶在心頭的那一口惡氣終於可以出了。

    陳武冷冷的看著奔襲而來的太史慈,持刀大聲道:「太史慈,汝已無路可走,何不早早下馬束綁,也免得手下兵士白白送死?」

    太史慈一戟刺落一名擋路的敵卒,大笑道:「陳武小輩,拿命來吧!」

    陳武冷笑道:「汝既死不悔改,那也罷,你且看那個方向——,你的石印山已經被我家主公取下了!」

    說罷,陳武手指著遠處巍巍的群山,在山巒之間更有裊裊濃煙升起。

    「陳武,你這話去蒙三歲孩童可以,卻騙不了我,石印山關山隘要,固若金湯,汝便是數萬大軍來,也攻取不下!」太史慈傲然道,那石印山天際的濃煙雖讓他心驚,但還不能動搖他的信心。

    陳武仰天大笑道:「可憐太史慈一世英雄,竟不知祖郎早就暗結我主,現在早已獻關投降了!」

    策馬殺將過來的呂范一舉長槍,喝道:「太史慈,你失了關隘,已無退路可尋,何不早早降了我主!」

    太史慈豪笑一聲,道:「成敗在天!今番且讓你們瞧瞧我太史慈是何許人也!」說罷,人馬化作一道驚虹向陳武撲去。

    陳武嘴角露出一抹憐憫之色,手中迅速的擒刀架開來戟,只聽得「鏘——!」一聲響,在太史慈有些驚異的目光中,陳武的刀依舊握在手中。方纔的一戟太史慈使出了全力,若是換作從前,陳武的虎口可能會被生生的震破,而現在,陳武雖然兩臂有些發麻,但大刀並沒有脫手飛出。

    呂范衝了過來,與太史慈這樣的勇將交戰,單挑是最不明智的做法,在孫策軍中素有儒將之稱的呂范當然明白這個道理。

    「向西突圍!」在陳武、呂范兩軍的夾擊下,太史慈知道想要取勝幾無可能,如果再拖延下去,等到南邊程普再圍殺過來,自已的二千人馬就都要折在城中了。

    在太史慈的斷喝聲中,二千將士齊聲吶喊「殺」,在他們的眼中,只要太史慈還在戰鬥,敵人即便再多,也不能摧毀心中的自信。黃楚感受著如山呼海嘯聲的吶喊,胸中似有一團火在燃燒,他催動坐騎緊緊跟在太史慈身後。

    太史慈近乎麻木的砍殺著衝至近前的敵人,大戟如旋風般的舞動,蕩起陣陣寒光,不知不覺已衝出西門。

    「子衡,我們怎麼辦?」陳武道。

    呂范笑了笑,道:「我們不要逼過去,只需緊緊跟隨就可以了,太史慈往西突圍目的是回石印山去,就讓他去看看關隘究竟落到誰的手裡好了。」

    「子衡的意思是想等太史慈到了石印山下,見到關隘丟失、鬥志盡喪之時,再發力全殲之!」呂范身後傳來程普雄健的聲音。

    呂范點頭微笑道:「范這一點小伎倆,如何瞞得過老將軍!」

    「將軍,前面就是石印山了!」黃楚興奮的叫道。

    聽到黃楚的喊聲,一路之上,被追敵緊緊壓迫著的將士們高興得大叫起來,從涇縣突圍而出的士卒轉戰回來的,只剩下了不到一千三百人,其它的七百餘人不是戰死,就是落了單被追擊的孫策軍給俘虜去了。

    太史慈的神色略有些疲憊,方才陳武表現出的武力雖然令人吃驚,但還算不得什麼,最令太史慈感到痛心的是——這一次的慘敗。

    離石印山越近,太史慈感到的卻不是歸家的眷戀,而是另一種無法言語的擔心,陳武說的那些話是真的,還是假的?

    如果祖郎沒有背叛,那為何敵人對自已的動向如此的一清二楚。

    如果祖郎背叛自已,那他又為何要這麼做。

    莫非,自已真的看錯了人。

    祖郎已不再是那個吆喝宗裡、豪爽仗義的陰陵宗帥。

    就在忐忑不安之中,戰馬已翻過最後一道山嶺,太史慈再抬起頭,在灰濛濛的霧色中,石印山的險峻山道若隱若現,如同一條通向天庭的階梯。

    前面不遠,就到了石印山下了。

    太史慈長吁了一口氣。

    忽然間,一道沖天的煙柱從關隘之上升騰而起,這一股濃煙驅散四周的霧靄,強烈的焦灼味順著山風向太史慈所處的地方吹來。

    「將軍——,那是霹靂車放置的高台!」黃楚手指著煙火升起的地方,驚叫道。

    太史慈臉色倏變,霹靂車所處的高台皆為石塊堆砌而成,四周樹木都已被砍倒,方圓數十丈內無一可燃之物,現在漫天的濃煙可以解釋的結果只有一個,那便是霹靂車被點燃了。

    也唯有硬木製成的霹靂車才能升騰起這般沖天的煙柱。

    霹靂車的製作相當的不易,在高寵的督促下,豫章的工匠花了好幾個月的時間才製作出了二十具戰車,在石印山上沒有自已的命令,是誰也不能動一下霹靂車的。

    現在,霹靂車被點燃燒燬,難道是有人在用這種方法向我們示警?

    黃楚臉色慘白,道:「昔日,我與大哥接受守護重任時,曾有過誓言,人在車在,人亡車亡,現在,霹靂車被焚,我大哥——。」

    太史慈的臉上露出一絲笑容,此時他的心中已沒有了幻想,他知道石印山要隘不存在了,在自已決定離開的那一刻,那曾經固如磐石的關隘就已經放棄了。

    現在,前後皆有敵兵,自已身入甕中,無有生路。

    「太史將軍——!」在那一笑中,黃楚看到了太史慈眼睛裡流露出的絕望。

    身後,馬蹄聲急促的響起,是陳武、呂范、程普追上來了。

    太史慈拔轉馬頭,回望後陣,只見軍容整齊的孫策大軍如一道無法逾越的移動城牆,正在一步步的靠近,在冰冷的鐵甲後面,是無數枝森然指向已陣的箭矢。

    敵陣中,陳武一舉手中大刀,高聲大喝道:「放箭!」

    屠殺的時機終於到了,陳武沒有再猶豫,既然方纔的勸降無果,也就再沒有手下留情的必要了,身為一名武將,陳武清楚的知道婦人之仁是絕對要不得的。

    「彭——,轟!」弓鳴聲響,箭如疾雨般遮天蔽日。

    陳武手再抬起,第一波弓箭尚未落地,第二股弓箭再次飛滿天空,如蝗蟲蔽日——。

    黃楚身邊的將士紛紛倒下,在聲聲慘叫中,一名沖在頭裡的屯長大腿中箭倒於地下,無所遮蔽瞬息被射得千瘡百孔,命歸黃泉。

    黃楚一凜,他清楚的記得,方才在涇縣城中,就是這名勇敢的屯長一舉格殺了五個敵兵。

    黃楚悲呼道:「將軍!我們拚了!」

    太史慈的目光掃過身邊的將士,那些年輕的臉龐個個一臉堅毅!

    太史慈臉上悲壯之色一閃而過,大吼道:「衝!」最後的一千三百名將士憤然衝起,直撲孫策軍箭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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