P仰望城垣,紀靈的臉上佈滿了絕望,在自已的身後,兵卒幾已損失殆盡,現在前有堅城擋路,後有追兵緊逼,紀靈面前已無生路可尋。
「紀靈匹夫還不授首!」一個稍顯稚嫩的聲音猛然間響起。
紀靈拔馬回身,卻見一個高寵軍的年輕小將正跨馬舉刀殺將過來,鋒利的刀口閃著奪人的光芒,在刀尖之上一縷血紅刺入紀靈的眼簾。
那是一把飲血的利刃。
紀靈激靈靈打了一個寒顫,生平第一次感到了什麼叫做恐懼。
就在紀靈回身的光景,他的背面赤裸裸的暴露在城上兵卒的面前,站在城頭的朱桓看得真切,他手一揮一聲令下,密集的箭雨再一次席捲向匹馬單刀的紀靈。
紀靈強打起精神,舉三尖刀大喝道:「紀某在此,有膽氣的便來拿去!」
那小將臉上顯出冷冷的笑意,手中大刀帶著一道美妙至極的弧線捲向紀靈的頸項,紀靈見對手如此的輕謾自已,怒喝一聲,使足了全身的力氣迎刀架了過去。
就在這電光火石之際,一支利箭夾雜著呼呼的風聲,從城頭射落,倏得鑽入紀靈毫無遮擋的背上,紀靈吃痛,悶哼了一聲,手中刀不由自主的緩了一緩。
「記住了,我叫丁奉!」這是紀靈最後聽到的一句話。志在必得的丁奉沒有浪費這個好機會,在刀口切入頸骨的咯嚓聲響起後,紀靈披髮的首級沖天而起,失了頭顱的頸腔間噴出一股濃濃的鮮血。
就是這稍縱即逝的一援,要了紀靈的命。
半空中紀靈一張臉因為失血而慘白,他怒目圓睜,忽然間一張嘴咬住丁奉的刀背,丁奉使勁甩了幾下,也沒能甩掉,隨後乾脆用手抓住紀靈的頭髮,使勁一扯,方自讓紀靈鬆了口。而此時紀靈無頭的軀體依舊保持著直立的姿式,隨著戰馬的顛頗而上下起伏,直到衝出去十餘丈遠方自頹然倒地。
丁奉用刀尖挑起紀靈的頭顱,朝著城上揮了揮,在城樓上,朱桓手持弓箭,正目不轉睛的注視著城下的戰況。
方才射出那致命一箭的,正是朱桓。
原來朱桓一軍在進駐西曲陽後,正遇上連日雨水,使得洛澗河水暴漲的機會,朱桓遂揮軍乘舟而上,迅速向成德一帶進攻,成德的袁術軍只顧著注意淝水方向的動靜,對東面的洛澗一帶毫無防範,遂被朱桓搶殺奪了城池。
逍遙津一戰,由於朱桓軍的突然出現,使得袁術的二萬大軍失去了唯一的後方支撐點,在孤立無援的處境下,主將紀靈陣亡,袁術軍中投降的達到了一萬四千餘人。
經此一戰,袁術主力喪盡,要想堅守壽春已無希望,在長史楊弘等人的諫議下,袁術一面差使者往鄴城求見異母弟袁紹,懇請收留;另一方面收拾金銀珠寶,準備移駕渡過淮水,向北岸的下蔡一帶轉進。
建安三年七月二日,袁術裹脅壽春民眾萬人北渡淮水,留守在壽春的是其麾下大將張勳,還有不足五千的新募兵卒。
與袁術的淒淒慘慘相比,得勝之後高寵可謂意氣風發,不僅順利取得了淮南的大片沃土,而且還得到了一萬名精壯降卒,這些歸順的降卒只要稍加整訓,便可以補充在惡戰中損失掉的兵員。
建安三年七月三日,成德城,高寵軍三路人馬齊聚,出發時的一萬精兵現在兵力總數已增長到三萬眾,除了高寵外,朱桓和黃忠的隊伍都擴編了接近一倍。
成德,議事廳。
「興霸,斬殺紀靈的那員小將可是出自你的軍中?」高寵看著案幾上呈放的紀靈首級,道。
甘寧上前道:「正是我軍中伍長丁奉是也。」
「一伍長竟能斬殺了敵上將紀靈,興霸軍中真是藏龍臥虎,英雄輩出呀!」高寵看了一眼站在一旁的梅乾、雷緒,感歎道。
「和洽,給丁奉記下頭功,升軍侯!」高寵大聲道。丁奉的事跡激起了高寵對往昔的回憶,當初的自已和丁奉一樣,是劉繇軍中的一個伍長,所憑籍的也只是一腔的熱血和勇氣。
「甘寧、朱桓、黃忠,統領所部擊破強敵,皆立下功績,特加俸二百石。雷緒、梅乾不畏艱難,作戰英勇,加俸一百石。和洽整頓軍務克盡職守,加俸五十石。」高寵掃視四下,一口氣將話說完,這一次對作戰有功將士的封賞是為了進一步激發戰鬥力,保證攻取壽春這最後一戰的順利。
隨後,高寵跨步走到徐庶跟前,躬身道:「元直,這一仗若無你的調度,則不知如何勝矣,寵在此施禮了!」
徐庶忙還禮道:「寵帥使不得!」
高寵道:「元直勿辭了,寵知道汝之志向非為功名利祿,乃為一展生平之抱負耳,寵得元直為軍師,自當一拜,今渡江北伐後,我軍離穎上已不遠矣,不知元直家中更有何人,我即刻差人前往接濟。」
「家中只有老母尚在,庶遠走在外,已數年不見,正掛念不已。」徐庶眼眶微紅,低聲道。徐庶至孝,聽高寵問及家人,藏匿在心底深處的思母情結被觸動,不覺黯然垂淚。
高寵勸慰道:「元直放心,寵即差人往穎上一趟,將汝之母親接來,讓其瞻養天年。」
徐庶感激道:「寵帥如此待我,庶肝腦塗地也不能報此大恩!」
「諸位將軍,從今往後,凡我軍陣亡之將士,家中老弱幼小無人供養者,由所屬郡、縣從府庫中拔出憮恤金供養,此為律令,若有違反者,定嚴懲不貸。」高寵轉過身,對著眾將大聲道。
建安三年七月五日,高寵率甘寧、黃忠、朱桓等將領,起大軍三萬餘人,向袁術的老巢壽春開進。
壽春,地處淮水南岸,南引汝、穎兩水,東連三吳富庶地區,北為中原腹地,西接陳、許,外有江湖為阻,內有淮、淝水利,扼南北往來之要衝。在壽春之南有芍陂,土地肥沃,可灌溉良田萬頃,足以為戰守之資。
與逍遙津那場大戰形成對比的是,壽春的袁術軍現在士氣低落,他們幾乎是沒有怎麼抵抗,就棄守了高聳堅固的城垣了,守將張勳在被高寵還沒有進城之前就慌忙北竄。
壽春城作箕形,周圍約十多里,外郭則有二十餘里,在主城的四周還建有四個附城,以作屏護,建安二年十月曹操為了攻下壽春,率上將數十員,近十萬大軍,親冒矢石,連斬數員偏將,方始破城而入,由此可見壽春城垣之堅固。
然而,事隔不到一年,當高寵率軍來到壽春城下時,這裡只空餘下塊塊青石供人紀念,整個壽春城已是一座沒有防禦的城池了。
高寵軍進城時,見到的景像是一片的破敗與狼籍。
曾經是春秋五霸之一強楚都城的壽春,早已不復當年的模樣,那些曾位於中央內城的宮殿、台榭、倉廩,府庫、祖廟、祀社、神稷,官員的邸第、驛館,以及分佈在外城的民居、墟市、旅館、店舖,一切的一切都伴著連年的戰火而深埋在廢墟之中了。
對於壽春這座城市來說,曾經的繁華與榮耀已成了過去。
壽春,議事廳。
高寵正再一次招集眾將,商討下一步的作戰計劃。
丁奉換了一身新的鎧甲,得意洋洋的站在眾將的最後,這是他第一次被允許參加討論軍隊作戰方略的會議中,年輕的臉上充滿了驕傲的神色。
「寵帥,袁術那老小子跑得不快,我們只要揮師北追,就一定能擒殺袁術殘部!」黃忠摟了一把鬍鬚,沉聲道。
黃忠部已搶佔了淮水上的渡口,只等著高寵一聲令下,便舉兵北上,在黃忠看來,自已這一邊雖然也取得了一些戰果,但與甘寧、朱桓相比,總覺得要差了一些。
「若能追上袁術的話,便可以奪到玉璽了!」和洽諫道。
「軍師以為如何?」高寵見眾將齊聲請戰,遂將目光投向徐庶。
徐庶思慮了一下,諫言道:「諸位將軍說和是,我軍之勝全有賴廣大將士的浴血奮戰,現在袁術已是眾叛親離,草木皆兵,我們只要再加把力,整個淮上就都是我們的了。」
「我看末必!」徐庶話音未落,只見多日未見的劉曄陪同著一個二十七八左右的男子大步跨入廳堂。
而說出這句話的,正是這個貌不驚人的年輕文士。
「子揚回來了!」高寵大喜道。
自朱桓與劉曄領兵佔領臨淮後,劉曄便在留了一封書信後不知去向,只是在其信中說了要去尋訪一位能夠扶佐高寵的智謀之士,莫非說劉曄信中所說的智囊便是眼前的此人。
「稟寵帥,曄給你推薦一人,姓魯,名肅,字子敬,臨淮東川人也,此人胸懷韜略,腹隱機謀,乃當世之俊傑,宜當大用。」劉曄手指向身旁之人,諫道。
「先生既有才略,何以年介而立,乃是布衣之身?」高寵譏諷道。
要是換了往常,以高寵對待賢士的態度,是斷然不會如此嘲諷的,但適才魯肅一進來就駁了徐庶的話頭,此刻又是縛手而立,擺出一副自負的神情,正處在大戰告捷喜悅中的高寵心態已有了偏差。
魯肅聞言大笑道:「昔馬援對光武云:當今之世,非但君擇臣,臣亦擇君,在肅眼中,天下群雄無一可佐之明主,故不投矣!」
高寵見魯肅出言雖傲,但卻言簡意賅,條理清晰,遂異道:「先生適才所駁之言寵有不明之處,可否一一詳解?」
魯肅大笑道:「這有何難!將軍置軍淮南,師勞遠襲,此為兵家之大忌。今若再揮師北上追擊袁術,則全軍遠離豫章已有千里之遙,將軍難道不懼豫章生變嗎?倘若豫章萬一有失,將軍南北難以兼顧,軍隊糧草無繼,軍心不穩,桂陽、零陵、廬陵三郡遠懸嶺南,又鞭長難及,如此則離大潰不遠矣。」
魯肅的話著實石破天驚,在此之前還沒有人如此對高寵嚴厲警示過,即便是徐庶、劉曄曾出言提醒過,也在高寵增強了石印山的防衛後沒有再提,現在,魯肅的話卻如同一桶冷水直灌入高寵發熱的頭腦中。
的確如魯肅所說,孫策自皖城一敗後,久久沒有動靜,雖然有廣陵的陳登和賊寇作亂牽制著,但基於高寵對孫策的瞭解,這樣的平靜是絕對不應該的。
「寵帥,子敬之言甚是,以孫策的見識和能力,是絕對不可能讓我們坐擁兩淮的,那樣的話,只要假以時日,我軍實力必然會超過他,這是孫策絕不希望看到的。」劉曄也諫道。
「哼,難道說就憑著你幾句花言巧語,我們就不打壽春了嗎,以我看——,這姓魯的說不定是袁術的說客!」急於立功的黃忠按耐不住,大聲道。
丁奉見眾人爭執得激烈,也說道:「袁術狼狽逃竄,我等只要追過淮水,他就跑不了了,到時我丁奉第一個取了玉璽獻於寵帥。」
魯肅不動聲色的掃視了眾人一眼,將目光轉向高寵,道:「既然將軍不聽勸告,那肅就告退了,相信以將軍的胸襟和能力,當會明白孰對孰錯!」
高寵心中本為魯肅的話所打動,此刻見魯肅要走,忙向劉曄使了個眼色,劉曄會意,一把拉住欲跨步上門的魯肅。
「子敬勿怒。我家寵帥不是這個意思。」劉曄安慰道。
是夜,高寵支退左右,遣宿衛到劉曄處傳話,片刻之後,劉曄被陪同著魯肅一起來到高寵的住處。
「以先生之見,我軍當如何為之?」高寵深施一禮,沉聲道。
魯肅沉聲道:「不知在將軍心中,是國土重要,還是玉璽重要?」
高寵道:「自然是國土來得重要,那玉璽雖是皇家權力的象徵,但亦不過是一物耳,有了玉璽,也並不等於就是皇帝了,眼前的袁術就是最好的證明。」
魯肅道:「好——。將軍能明白這個道理就好,方今漢室傾危,四方紛擾,諸雄並起,曹操挾天子以令諸侯,天下士子紛相與投,其勢已極中原,此不可圖也。為將軍計,惟有鼎足江東以觀天下之畔,今將軍內患未定,卻出兵遠征淮上,此兵家之大忌也。以肅之見,莫如留一軍於淮南,扼守膏腴之地,將軍之主力則盡快回師豫章,固守住各處關隘,如此則孫策無所圖也。」
高寵點頭憂道:「先生之言固然有理,只是破敵在即,若是退兵南返,恐軍中將士不忿?」
「行大事者,應當機立斷,切不可猶豫不決,我話已至此,望將軍明鑒!。」魯肅說罷,轉身欲離去。
「先生且慢。寵前番多有怠慢之處,還望先生不棄。明日清早,我即令甘寧、朱桓兩軍從水路南返,主力也自後跟進,淮南這裡,暫留黃忠一部以攻代守,能守住壽春最好,若不能守則退回逍遙津一帶整軍。」在進退的抉擇面前,高寵終於下定了最後的決心。
魯肅停下腳步,大喜道:「將軍果然如子揚兄所言,親賢禮士,善納良言,肅自當相佐左右,效綿薄之力。」
次日清晨,高寵軍主力離開成德,沿淝水舊路往逍遙津撤退,未等達了當日與紀靈交戰之地方,卻見前方一員將領帶著十餘個殘兵向這邊而來。
等到近前,上面負責巡哨的梅乾早看得清楚,這人正是據守在皖城的陳蘭。
「寵帥,李術叛了孫策,皖城失守!」陳蘭帶來的消息如同一聲晴天的霹靂,不料想魯肅的話竟然不幸而言中,皖城的丟失對於高寵來說,不僅僅是失掉了好不容易得來的地盤,更重要的是切斷了高寵軍退往豫章的道路。
「皖城是怎麼丟的。」高寵面沉如水。
陳蘭抹了一把臉上的血污,道:「黃忠率軍走後,我奉命與李術鎮守皖城,那皖城之兵多為李術部曲,城中百姓自南渡後更是無多,李術暗底下與孫策相通,在二日前,李術舉兵佔了府衙,我軍兵少不敵,才不得已突圍出來,趕過來向寵帥求救!」
「你***幹什麼吃的,守個皖城都守不住!」粗豪的雷緒氣極敗壞,再顧不得往日與陳蘭的交情,一把將陳蘭推倒在地。
「雷緒,你冷靜一點。陳蘭拚死殺出重圍,向我們報告這個消息,已是不易,梅乾,快帶著陳蘭下去休息。」徐庶勸解道。
「如果我沒有猜錯的話,皖城兵變恐怕只是一個開始,更大的不利消息還在後頭!」一直冷眼旁觀著的魯肅開口道。
「先生是說——。」高寵話到了嘴邊,又生生的嚥了回去,此時此際,他實在不希望心中的猜想變成事實。
魯肅神情嚴肅,道:「李術此人兩面三刀慣了,如果沒有更大的誘惑,他是決不會反叛的,現在唯一的解釋就是豫章真的有變了!如果寵帥不信的話,可速遣斥候前往打探消息。」
高寵的臉色剎白,他知道魯肅的話有道理,但他又不敢去設想豫章現在變成了什麼樣子。
Ps:窮志愈堅,不墜青雲之志,自勉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