傍晚的時候,凱齊亞自治領大公堡領主府議事廳。
奧布裡.納普曼男爵騎士一手抱著頭盔單膝跪在地上,他左半側的身軀血跡斑斑,左肩裂開的鎧甲位置上胡亂塞著一些止血用的細棉布,看上去非常狼狽。
微黃的棉布早已被鮮血所浸透,一名牧師正對著他的傷口施展治療術。
在撤退的過程中,自認為武技和勇猛位居凱齊亞守備軍前三的男爵騎士被一支三稜鐵箭從後面射穿了左肩,他在幾名親隨衛士的拚死掩護狼狽地逃出了特達山地,好不容易才回到大公堡。
面對著憤怒到了極點的阿倫斯伯爵,奧布裡連辯解的話也不敢說,跪在地上羞愧萬分。
「一千名混編精銳戰士,不過和對手交戰一次,只回來了不到一百人,還個個都帶傷!」阿倫斯伯爵的怒吼連廳外的僕人都聽得一清二楚:「奧布裡,我想問問你是怎麼指揮戰鬥的?出發前我曾經告訴你帕蘭領那邊說不定有軍隊過來駐守,一定要小心謹慎!你倒好,連斥候都不派就直接殺過去!」
「告訴我,你是不是在野蠻人那裡學的指揮作戰!」
野蠻人作戰從來都是一擁而上使用蠻力不講戰術的,在人類國度中經常被用來譏諷那些頭腦遲鈍力氣大的傢伙,這種譏諷對於奧布裡.納普曼男爵無疑是個極大的羞辱。
只不過他一句抗議的話也說不出,阿倫斯伯爵已經從其他逃回來的戰士那裡瞭解了這場戰鬥發生的情況,如果他胡亂辯解,只會招來伯爵更大的怒火。
「回答我!」伯爵咆哮道,在場的幾個人還從來沒有見到過他如此憤怒,現場的氣氛幾乎凝固。
這怎麼回答?奧布裡男爵幾乎想哭,他鼓足勇氣喃喃地說道:「伯爵大人,是我的錯,是我大意才造成這樣的結果,請您懲罰我吧!」
阿倫斯伯爵凶狠無比地盯著奧布裡一字一句地說道:「以你犯下的錯誤,足夠吊死在大公堡外的道路邊!」
奧布裡頓時嚇得魂不附體,差點倒在地上。這種懲罰實在太無情太嚴厲了,就算在軍紀最嚴苛的卡帕斯帝國,也沒有出現過因為損失了幾百名士兵而吊死貴族指揮官的事。
「父親大人,請您不要太過苛責納普曼男爵。雖然他犯下了很多錯誤,不過我們對帕蘭守備軍的判斷也有很多不對的地方,也是導致了這次慘重失敗的重要原因。」
一個天籟般的聲音將奧布裡男爵從懸崖邊上拯救了回來,他像是瀕死的人撈到了一根救命稻草,連忙惶急地說道:「伯爵大人,主要是我輕視了敵人!不過對方突然從山嶺上冒出一千多名弓箭手,居高臨下地射擊,而且他們的射程超過了我們的弓箭手,我們的戰士實在抵擋不住啊!」
「事先阿朗索也帶著十幾名劍手去追擊對方的斥候,結果,結果全都被殺了!」
阿倫斯伯爵頹然歎了一口氣,作為一名天空級的騎士,堅毅的心智讓他恢復了冷靜。
只不過一次就損失了十分之一的軍隊讓他非常痛心,要知道這些戰士都是他花費了極大的心力和金錢培養起來了。
「你走吧,我以後再也不想見到你。」伯爵淡淡地說道:「走之前把劍留下。」
這就是剝奪奧布裡指揮官身份、將他踢出凱齊亞守備軍的意思,不過對於奧布裡來說已經是最好的結果,他也沒有臉面再面對守備軍中的同僚。
「謝謝伯爵大人,謝謝凱特琳小姐!」
左肩的傷口在牧師的治療下已經痊癒,留下佩劍的奧布裡失魂落魄地離開了領主府,他在軍隊中的前途算是已經徹底完結。
議事廳中其他幾名守備軍指揮官看著奧布裡離去的背影,大家都陷入了沉默當中。
攻佔金礦的計劃是他們共同制定的,原先考慮到時間的關係,帕蘭方面肯定會派出一些軍隊來保護金礦,不過大家都認為現在對方不可能有很多人到達,因為帕蘭城和特達山地相距遙遠,最多只有一些輕騎兵才能趕到。
派遣出一千精銳戰士,偽裝成馬賊迂迴到山地的西部發動攻擊,佔領金礦後馬上再派人過去緊急開採。照理說這個計劃沒有什麼漏洞,只是誰都沒有想到帕蘭的守備軍居然來得這麼快,而且還是數量很多實力又很強的弓箭手。
「父親大人,我在這支箭上發現了一些有意思的東西。」還是伯爵的千金打破了寂靜。
一開始,凱特琳.阿倫斯對於從奧布裡男爵肩膀上取下的三稜鐵箭非常感興趣,她讓僕人將上面的血污清洗乾淨後就擺放在桌子上仔細觀察,然後幫奧布裡說了一句好話。
奧布裡不能不受懲罰,不過將其吊死在路邊顯然是伯爵的氣話,聰慧的凱特琳清楚如何才能更好地解決問題。
「哦!凱特琳,你發現了什麼有意思的東西?」伯爵對於自己愛女的話還是非常重視的,實際上凱特琳自十四歲起就成了他的助手幫助管理領地,比他另外一個浪蕩兒子要好一百倍。
阿倫斯伯爵最為遺憾的就是,如此能幹又聰慧的凱特琳卻是女兒身,通常來說是無法繼承家族的領地與軍隊。
「父親大人,還有各位騎士先生你們也都過來看看這支箭,大家一起談談想法。」凱特琳微微一笑道。
她這麼一笑不要緊,那幾名守備軍中年輕的指揮官立刻就有些失魂落魄了。他們平時都在暗中想方設法追求凱特琳,只是凱特琳平常都住在領主府中不出來很難找到機會,現在難得有這麼近距離接觸的時機,自然就格外注意,一聽到她的召喚馬上就圍了過來。
這幅情形落到阿倫斯伯爵眼中,讓他多少有些無奈。他為凱特琳的魅力感到自豪,不過反過來也感覺這些年輕騎士軍官總是不夠穩重,還比較稚嫩。
只有紫荊花騎士團的副團長艾維斯.凱利騎士表現從容,禮貌地伴在伯爵的身側一起走到了那張擺放著箭支的桌子面前。
當時這支箭已經穿透了奧布裡的左肩,箭頭從前面透出,因此牧師在治療傷勢的時候,先用大剪刀剪下箭頭,然後再從後面拔出箭桿,因此放在桌上的箭是兩截的。
凱特琳指著箭支說道:「這支三稜破甲箭看上去和我們使用的三稜箭尺寸樣式都差不多,實際上我在《大陸武器圖錄》中沒有看到過和它完全吻合的箭支。」
她拿起箭桿說道:「你們看,這箭桿使用的是堅硬而且份量較重的鐵樺木,這不稀奇,不過它後面的箭羽卻是三翼的,羽毛比一般的要窄一些,鑲嵌得非常精細,製作這樣一支箭無疑需要花費更多的時間。」
「雖然我不清楚這樣設計有什麼好處,不過相信必然有它的用處!」凱特琳放下箭桿,又拿起箭頭說道:「我們再來看看這個三稜箭頭,你們看上面三條凸起的稜刃向前聚成簇鋒,簇鋒小而銳利,形態可以用優美來形容,我敢肯定這樣的箭頭具有更高的穿透力,連奧布裡男爵的鎧甲也完全不能防禦住!」
正說著的時候,她拿著箭頭的食指動了動不小心擦過了鋒刃,殷紅的鮮血立刻從白皙如玉的指尖冒出。
「小心!凱特琳小姐…」幾名指揮官急忙嚷道,個個表現得異常關切。
阿倫斯伯爵也很心疼,連忙叫牧師過來治療。
「很鋒利!制做這樣一支箭花費絕對不小。」凱特琳不在意地擺了擺手,她輕輕地念動了一個晦澀的小咒語。
指尖流血的部位立刻被一圈淡淡的冰霧所籠罩,眨眼間傷口就癒合了,一點傷痕都沒有留下。
大家這才記起凱特琳小姐可是個高級冰霜魔法師。
「凱特琳,你的意思我已經明白了!」伯爵臉色凝重地說道:「僅憑借這支箭就可以看出我們嚴重低估了對手,他們不像我們判斷的那樣實力不濟。即使奧布裡沒有輕敵,對上這麼一支弓箭手大隊也要大大吃虧!」
「他們行動迅速訓練有素,武器又犀利,肯定是帕蘭守備軍中最精銳的力量,聽說帕蘭守備軍的前身傭兵團曾經擊敗過狼騎軍,依靠就是這支弓箭手大隊!」
伯爵的副手艾維斯.凱利騎士也插話說道:「根據撤回來的戰士說,在戰鬥之前好像發現有飛龍活動,只不過奧布裡男爵並不在意,現在看來肯定是帕蘭的領主雷.茵斯特也過來了。」
「迪拜公國唯一的龍騎士,我倒是很想見識一下!」騎士眼中閃過精芒,那是渴望戰鬥的訊號。
阿倫斯伯爵拍了拍他的肩膀說道:「會有機會的,這個恥辱我們一定要洗刷!」
幾名指揮官立刻肅容說道:「願意為大人效勞,為凱齊亞榮耀而戰!」
儘管這一次的行動凱齊亞方面並不站在正義一方,不過他們都不是那種刻板迂腐的教條騎士,完全明白伯爵爭奪金礦的用意。
不過凱特琳卻搖了搖頭。
「凱特琳,難道你認為我們應該就此放棄?」伯爵有些不滿地問道。
還沒有等凱特琳回答,一名衛兵突然來到了議事廳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