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一節
「下車!」獵犬老B敲了敲車門,兵們湧下車興沖沖的問道:「隊長,開始嗎?」
「很興奮,很想檢驗一下自己的作戰能力,有種手到擒來的感覺,是不是?」獵犬老B看著雞啄米似的兵們,問道:「你們是不是覺得匪徒的子彈打不死人?」
是顆子彈就能打死人,這個道理三歲的孩子都知道,兵們只是覺得他們不會給匪徒開槍的機會。
「這是實戰,不是演習,而且匪徒手裡有人質!」獵犬老B不滿的說:「警察向我們求援就是為了保證人質的生命安全,不然一通亂槍打過去,用不了一分鐘就解決戰鬥,還要我們來幹什麼?」
兵們見獵犬老B有些火,不敢吭聲了。老老實實的把他和馬東圍在中間,聽他們分配任務。
「兩名匪徒均是退伍軍人,戰術意識很好槍法精道,攜帶五四手槍兩支佔據三樓中央位置的3020房間,挾持兩名學生負偶頑抗。」獵犬老B指著鋪在地上的樓層平面圖說:「樓道位於樓房正中長73米,兩側均是相對應的單間的集體宿舍。樓道東西兩頭各有一道樓梯,匪徒佔據的3020房間對面是洗漱間,這裡定為第一突破口。3020房間的窗口為第二突破口。這棟宿舍樓附近沒有制高點,無法建立有效的狙擊陣地,所以我們必須在沒有狙擊手掩護的情況下,發起攻擊,明白嗎?」
「明白!」兵們低吼,獵犬老B接著說道:「我們全體分為三個組,我帶鴻飛小隊為一組,經樓房頂部佔領第一、第二突破口,鴻飛、司馬分別為第一、第二突擊手隨時準備攻擊,馬東帶杜東瑞小隊為二組、其餘教員為三組,分別從東西樓梯進入樓道,逐房清理、搜索、壓縮匪徒的活動空間,吸引匪徒的注意力並隨時準備接替一組強攻!明白?」
「明白!」
「記住,沉著、冷靜、果斷,人質和你們都不准受傷,咱們老B丟不起這個人!試麥,5、4、3、2、1!」
「清晰!」兵們挨個按下單兵電台的送話鍵向獵犬老B回報。
「行動!」獵犬老B對著遠遠觀望的警察高高的舉起右手,立刻場地內所有的警車同時打開車燈、警報,負責喊話的警察立刻把高音喇叭的音量開到最大,對匪徒進行心理攻勢。藉著警察們的掩護,老B帶著兵們如同脫弦利箭般分別從三個方向衝入黑暗,迂迴到各自的攻擊出發線。
獵犬老B帶著鴻飛班,順著東側的樓梯直奔五樓,打開天窗口上了樓頂。鴻飛、司馬在水塔上綁好繩子,穿好胯式滑降索套做好了滑降準備。
為了不刺激匪徒,警方沒有停電,樓道裡***通明。樓外,警笛聲、喊話聲還在繼續,嘈雜的聲浪穿過房間充滿了樓道。杜東瑞組和老B組幾乎同時在樓道的兩頭出現。馬東向在樓梯井內監視的警察問了問情況,向對面的老B招招手。兩隊人馬,立刻各自排成一路縱隊緊貼牆壁彎腰疾進。
距離3020室門口15米,二、三組同時停止前進,各有一名組員在同伴的據槍掩護下站起來,準備打開與3020室相鄰的宿舍門進入房間埋伏,掩護鴻飛他們進攻。
突然伴著一聲沉悶的慘叫,兩名鼻青臉腫被反綁雙手的男性學生出現在3020室門口。匪徒藏在他們身後猛一側頭,嗷一聲嚎叫起來:「X你媽的,玩兒我!老子打死他!」
匪徒緊緊抓住勒在學生脖子上的細繩,推著他們向分別向二、三組逼過去。
「當當!」匪徒把手槍架在學生的肩膀上開了兩槍,囂張的喊道:「我X你們媽,老子說話,你們當是放屁呢,有種開槍,老子和你們同歸於盡!」
子彈帶著日日的嘯聲從馬東的頭頂上飛過,打在牆壁上改了個方向,打穿門鑽進了宿舍。
「撤!」馬東打開電台低喝一聲,杜東瑞組立刻快速倒退著向樓梯井走去,另一組也在匪徒的注視下急速後撤。匪徒們哈哈大笑,心滿意足的追趕著他們,大喊著:「所有人都給我退到樓外去,再敢進來老子敲死人質!」
匪徒們一直追到樓梯井才停住腳步,聲嘶力竭的對著慌忙退出樓房的警察們喊道:「你們還有十分鐘完成我們提出的條件,到時間我看不見車、看不見錢,你們就會看見這兩個學生的屍體從窗口飛出去!」
樓頂上,獵犬老B高舉右手屏住呼吸仔細聽著耳機裡的聲音,鴻飛、司馬拉緊繩子腳蹬樓頂邊緣身體懸空,雙眼死死盯著獵犬老B右手。其餘的兵們分成兩群分別圍在鴻飛、司馬身邊,據槍瞄準樓下掩護他們行動。
獵犬老B的大手終於劈了下來,鴻飛、司馬雙腿用力一蹬樓簷躍了下去,兩個起落後到了各自的目標點。兵們立刻緊張起來,手指不由自主的開始預壓扳機。鴻飛、司馬此刻的處境最危險,他們用繩子吊在半空中移動不便,如果被匪徒發現,無處躲藏只能面對面的硬扛。
鴻飛到位後,把繩子用鎖緊扣固定好,左手推牆叉開雙腿用力蹬牆,三點定位像只壁虎似的貼在牆壁上,騰出右手掏出槍瞄準準備進入的洗漱間窗口。司馬到了窗口的左上角就停止下降,雙腿蹬住牆壁左手扶住窗口右手持槍,探頭向3020室內看去。
3020室面積只有二十個平米的樣子,室內床翻桌倒一片狼藉,外側房角擺著幾個吃剩的一次性餐盒,旁邊還有幾個空啤酒瓶子,地面上攤滿了衣物、被褥、書籍,上面全是雜亂的腳印和點點滴滴暗紅色的血跡。匪徒和學生還沒有回來,司馬的耳孔裡全是警察喊話的聲音,聽不見匪徒的腳步聲,他無奈的按下送話鈕低聲說:「15號無法判斷目標位置!」
「待命!」耳機裡,獵犬老B的聲音冷冰冰的,司馬吐吐舌頭使勁的抬抬頭。他這個頭朝下的姿勢不舒服,全身的血液都在向頭部集中。
獵犬老B按住耳機,仔細聽著馬東報告匪徒的行動情況,突然說道:「13號,進去!」
鴻飛拉著繩子向右橫跨一步跳上窗台,右手持槍瞄準門口,左手解開繩子。這個洗漱間不附帶廁所功能,房間兩側和正中都是洗漱池。鴻飛貓一樣無聲無息的跳下窗台,躲在房間中央的洗漱池後低聲說:「13號到位,但看不見目標!」
話音未落,樓外的警笛和燈光全部關閉,刺耳的高音喇叭在喊了聲:「經過研究,我們同意你們的條件,但必須把最後時限在向後推遲十分鐘,送錢的車正在途中!」也不吭聲了,亂糟糟的宿舍樓一下子安靜下來。
「***,還要十分鐘!我X,警察是不是在玩兒我們!」樓道裡傳來擊打肉體的怦怦聲和人質含糊不清的哭喊聲。
鴻飛從洗漱池後竄了出來,幾步來到洗漱間門口,背靠牆壁隱蔽好,聽著逐漸逼進的的腳步聲,低聲說:「目標接近!」
兩名匪徒把學生擋在身前,慢慢倒退著終於到達3020室兩側。一名匪徒留在樓道裡背靠牆壁警戒兩翼,另一名匪徒先把人質推到門口,小心翼翼的探頭觀察室內的情況,然後慢慢走了進去。鴻飛在洗漱間門邊露出一隻眼睛死盯著他們,輕輕的在送話器上連續叩擊三下,宿舍樓的電力供應突然被掐斷,樓道立刻陷入一片黑暗。鴻飛的耳機裡馬上傳來獵犬老B5、4、3……的倒數聲,他一個箭步躍出洗漱間撲向匪徒,這時電力恢復了供應。
樓道裡的匪徒被亮了滅;滅了亮的燈光搞的雙眼發花,正在破口大罵間,猛然覺得眼前人影一晃,一隻大手突然伸過來抓住他的下巴猛地向外一帶。他聽見自己的頸椎「卡嚓」一聲脆響,身體不受控制的癱軟下去,接著一個人影從他頭上跨了過去他看著那斑斕的迷彩,心想,這是他娘的偵察兵,眼睛不由自主的閉上了。
鴻飛一把把人質從匪徒的懷裡拽出來示意他快跑,接著撲到3020室門口伸手在送話器上彈了一下。排成一路縱隊的二、三組立刻從樓道兩端現身,緊靠牆壁舉槍瞄準3020室,腳下像踩了棉花一樣的一路急行撲向人質。
「老四,外面怎麼了?」人質的奔跑聲驚動了室內的匪徒,他推著人質急慌慌的奔出來。人質剛在房間門口露頭,鴻飛大吼一聲:「行動!」左手按低人質的頭,右手帶著一路風聲砍向匪徒的喉嚨。
匪徒猝不及防,嗷的怪叫一聲連忙後退,鴻飛乘機把人質拉到身後,匪徒的槍「噹!」的打響了。
「快跑!」鴻飛對人質大喊著抽出手槍,左跨一步側身與牆壁成45度角據槍瞄準房門。幾乎就在匪徒槍響的同時,司馬一蹬牆壁身體騰空躍起,蕩起的繩索猛地把他拽回來。他接著巨大的衝擊力,一腳踹開鋁合金窗扇跳進室內,腳剛沾地他手裡的槍就響了。
「呯呯!」兩槍之間的間隔短得像是打了一槍,匪徒的後腦部被子彈整個掀開,一頭撲倒闖進鴻飛的瞄準線。
「呯!」鴻飛又是一槍,子彈穿過匪徒的太陽穴打在門框上,巨大的衝擊力把匪徒的身體帶得也撞上了門框,污血瞬間染紅了牆壁。
「安全!」鴻飛喊叫著轉身拉起癱軟的人質,飛快的把他送到迎面而來的老B手中,老B立刻架著兩名心力交瘁的人質退了下去。杜東瑞組飛速趕上去,把整個現場控制起來。樓外傳來警察們壓低聲音的歡呼聲,鴻飛長噓一口氣,關上手槍保險插回槍套,這才發現他的作訓服已經被汗水濕透,雙腿由於緊張還在不停的微微顫抖。
被打爛頭部的屍體,不知被誰找來的一件衣服蓋上了,杜東瑞他們已經完成對屍體的搜身。但司馬還沒有出來,鴻飛跑到3020室門口探頭一看,發現司馬坐在地上雙手抱頭身體在不停的顫抖。
「你受傷了?」鴻飛驚慌的跑進去,抱住司馬的肩膀。
「我、我、我殺人了!」司馬臉色灰白,不停的看他的右手。看一眼,使勁在身上擦擦,再看一眼再擦,好像他手上有擦不去的血跡。
「沒事兒,沒事兒!他是壞人!」鴻飛安慰著司馬,不由自主的向匪徒的屍體看去。
「不要看!」馬東手裡提著司馬的手槍,猛跨一步想擋住鴻飛的視線,但那具被掀去衣服抬起來準備運走的屍體上,血淋淋像個爛瓢似的頭部,還是闖進了鴻飛的視線。
鴻飛的臉色瞬間灰白,腦子裡嗡的一聲響。他的靈魂像是被血淋淋的場景撞出了身體,飄浮在空中看著那個發呆的軀殼。
「鴻飛,鴻飛……」彷彿是從天邊傳來的呼喚聲急速逼近,鴻飛打了個機靈清醒過來,茫然的看著獵犬老B結結巴巴的說:「我、我、我也殺人了!」
「沒錯,你們消滅了兩個軍人的敗類!」獵犬老B大聲說:「但你們又拯救兩條生命!」
「但,我、我還是殺人了!」
「沒錯!」獵犬老B抓住鴻飛的肩膀用力的搖了搖,把鴻飛的視線從屍體躺倒的地方搖到他的臉上:「你必須要面對這個問題,作為軍人總有一天你會殺人!但我們殺的是敵人、壞人,明白嗎?」
「明白!」鴻飛用力的點點頭,但臉色仍然灰白。
接下來整整一個星期的時間,鴻飛、司馬陷入了瘋狂訓練的狀態,他們不敢讓自己閒下來,稍有空閒那個爛瓢一樣的腦袋就會闖進他們的腦海。睡覺,對他們來說成了一種負擔,他們甚至對熄燈號產生了恐懼感,那種冷汗淋漓驚叫著從夢中醒來的感覺讓他們萬分痛苦。
兩個人臉色灰白日漸消瘦,獵犬老B找到他們直截了當的問道:「還沒出來?」
兩個人苦笑著說:「還差一點!現在嚇醒後能再次睡著了!」
獵犬老B點點頭又問:「你們只是害怕?」
「也說不上什麼感覺,害怕、噁心、內疚什麼都有一點!」司馬撓撓頭,習慣性的看看他的右手說:「總感覺我手指就那麼微微一動,一條生命就終結了!」
「X!」獵犬老B粗魯的對兩個兵說:「你們手指不動,他們就會把那兩個學生終結了,甚至把你們也一塊給終結了!你們內疚個屁,讓他把你給卡嚓了,你們就不內疚了,你們怎麼不想想他們殺人後會內疚嗎?」
鴻飛說:「這就是好人和壞人的區別吧?但我總有一點好像是內疚的感覺!」
「你這是毫無原則的同情!」獵犬老B說:「軍人的使命是保衛祖國、保衛人民的生命安全。你們想想,如果有一天戰爭爆發,外敵入侵,你們會不會去為祖國而戰!」
「肯定會!」
「那消滅入侵者是不是殺人!」獵犬老B看看兩個發楞的兵說:「如果你們生在抗日戰爭年代,會不會去殺小日本鬼子?」
「會!」
「為什麼?」
「殺了他們,老百姓才不受害啊!」
「那不就結了,鬼子、匪徒都是禍害老百姓的壞人,你們被一具屍體嚇成這個熊樣,將來上了站場豈不要當逃兵。」獵犬老B恨鐵不成鋼的說:「我們是正義的化身,我們是在保衛老百姓們的安寧生活。把那兩個學生想像成你們的戰友或者兄弟,你們就有了仇恨,有了仇恨很快就會解脫出來!」
獵犬老B扔下兩個發楞的兵,扭頭走了。鴻飛、司馬覺得獵犬老B說的這通話表面上大而空,但細想想又很有道理。
又一個星期過去了,鴻飛、司馬的臉色終於紅潤起來,一直暗暗觀察他們的獵犬老B長噓一口氣對馬東說:「這倆小子又過了一個坎兒,終於明白什麼是責任、使命,知道為什麼仇恨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