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啊?」李隆基萬萬沒想到陸蔓也在萬秀車廂之內,他本想在「完璧歸趙」之後對一直傾心的陸蔓表白,也算是不讓自己死的時候留有遺憾,誰知道陸蔓將林劍瀾對曹殷殷那通話聽了個完完整整明明白白。
李隆基正不知所措,陸蔓從車內走了下來,雙目微紅,看著林劍瀾去向無奈一笑,捋了一下髮絲,豐潤的嘴唇倔強的緊緊咬著。李隆基暗道:「陸姑娘行走江湖,並無一些小女兒的扭捏樣兒,卻只有對林公子的一片情意始終不願說出,而今只落得自己暗地裡難受。」正想間,看陸蔓已向一旁走去,急忙攔在前面。
陸蔓一愣,又向另一側走去,卻再度被李隆基攔住,她心情本就黯然,而今被李隆基糾纏,更加急惱,道:「你讓開。」
李隆基道:「你為何不說?」
陸蔓臉色一變,仍是咬牙道:「你讓開。」
李隆基道:「人說情場如戰場,陸姑娘戰還未戰,便認輸了麼?」
陸蔓被他激的又羞又惱,眼中本強自忍住的淚又翻湧上來,手中拈了一把太陰針道:「快讓開。」
萬秀歎了口氣道:「王爺,你又何必故意這樣跟蔓姐姐將話,你自己還不是一樣?」
「我……」李隆基臉上一紅,道:「我只是替陸姑娘著急,這樣一番情意,那個呆瓜卻一點兒也不知道!唉!今天才知道什麼叫皇帝不急急死太監!」
陸蔓被他逗的一樂,道:「等你以後做了皇帝,不知道哪個小太監為你急死了呢!罷了罷了,前景未卜,這短暫時光,還是應放寬心渡過。」
李隆基看著陸蔓笑顏綻露,想是又將一片癡情深深埋起,卻不知她到底明白自己的真心否。
陸蔓道:「王爺還要攔著麼?」
李隆基訕訕的讓出路來,萬秀卻道:「蔓姐姐,你回來,我跟你說句話你再走。」
陸蔓回身,萬秀輕輕在陸蔓耳邊低語幾句,陸蔓臉色頓時變的通紅,道:「與我何干?」說罷轉身急奔而去。
李隆基頗為好奇究竟萬秀說了些什麼,又疑惑萬秀的態度竟比陸蔓還要坦然平靜,萬秀看著他一臉詫異,輕聲道:「也不知道我這月老,能不能成就一件姻緣。」
李隆基這才知道萬秀必定在陸蔓耳邊說了自己的好話,大是感激,正要相謝,萬秀又道:「只希望能報答王爺厚誼之萬一。王爺,你是王室貴胄,卻為了說出真情放下那麼大的志向來到這裡,若真的再也不能回到故土,萬秀就是下十八層地獄也不能償還罪過。」
李隆基搖了搖頭道:「總歸這是命運定好的,我從來沒埋怨過誰。」
萬秀聲音更加低微:「王爺,那日偶遇林公子暈倒在地,把他放到我的車內,因此我這裡還得有近乎一滿袋子的清水,別人並不知道,如果……真是有什麼好歹,王爺請不要忘了,一定要取來自用,能多活幾日,便有生還的可能。」
李隆基低呼了一聲,抬眼看向萬秀,已經緩緩挪進車中,不再說話。顯然剛才那番話已是認定自己活不到那個時刻,在她一直低微的話語聲中,只有「取來自用」四字稍稍抬高了音量,難道這是她在報答當日救命的恩情麼?
李隆基心下感慨萬秀善解人意,無時無刻不替別人著想,相比之下,卻將她自己的安危看作微不足道的秋草一般。李隆基對她雖無情份,卻也似乎能瞭解為何當初林劍瀾對萬秀那般愛護。
夜色漸白,李隆基在迷迷糊糊中睡去,似乎一夜之間解開幾許心結,又似乎仍有什麼無法甘心,再睜開雙眼,身下一顛一顛,駝轎已經在行進當中了。
雖然眾人總不死心,在行路之時還要仰天四下觀望是否有什麼訊號傳來,但見連日的大晴天中,一輪烈日似乎將藍天都要烤白了一般,那裡看得見什麼彩色燃彈?
當阿依木問出一句「誰那裡還有水」的時候,眾人紛紛搖了搖頭,同時也知道這一刻終於到來,阿依木歎了口氣道:「要殺駱駝了。」
可是一個生命也只能換取一日的生機,數日之內,本來數目頗多的駱駝只剩下不到十匹,李隆基等人早已和眾人一樣自己行走,只留著萬秀那一抬駝轎。當阿依木再度舉起砍刀之時,林劍瀾攔住了他,顫聲道:「等等,阿依木,你若是都將駱駝殺死,我們怎樣回去?」
阿依木看了林劍瀾一眼道:「林公子,到了此時,你還覺得能回去麼?現在所作的也不過是讓大夥兒都活幾天罷了。」
林劍瀾道:「我知道情勢嚴峻,可從未覺得沒有希望。現在是能多活幾日,可若是將駱駝宰殺殆盡,那樣我們即使真的找到了羅海,卻不能再走出這片沙漠,豈不更加冤枉?」
眾人都覺得他在癡人說夢,艾曼歎了口氣道:「林公子,此刻由你說了算,殺多少,留多少。」
林劍瀾道:「留著萬姑娘這兩匹,還有那拉著水桶的四匹。」
只沙輕塵一人忍不住反駁道:「那水桶是空的!」其他人已經無意也無力爭辯,艾曼點點頭道:「好,就按林公子說的辦。」
話音剛落,年小俠已經啞著嗓子哭道:「不許喝大黑的血。」
林劍瀾看他嘴角還掛著乾涸血跡,笑道:「你只心疼黑兄弟,駱駝卻能狠得下心啊。放心吧,我們只在說駱駝的取捨,並沒有說你的大黑。」年小俠才又破涕為笑,圍著黑驢又蹦又跳。
眾人看他還這樣有活力,不禁也是一笑,隊伍中稍微有了些活泛的氣氛。這輕鬆的氣氛也不過才維持了不到一個時辰,跋涉在大漠中,越是心中忐忑,身體便越容易疲倦,練武之人還好,李隆基簡直是苦不堪言,只想撲倒在地上再也不走了。
厄運在阿依木宰倒最後一匹駱駝時突然降臨,老人先是用手緊緊的揪住心口,然後整個身軀就如同坍塌的小山一般,頹倒在地,濺起無數沙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