年小俠一直在門邊等待,聽到裡面輕聲呼喚,急忙探頭進去,見林劍瀾已經端坐在萬秀對面,雖然神情憔悴,但看來已經沒有什麼大礙。年小俠不禁高興的跑到阿依木和艾曼面前又蹦又跳道:「林大哥醒了!魔鬼果然不能吃了他!」
林劍瀾剛下得車來,聽到「魔鬼」二字,道:「什麼魔鬼?」
阿依木和艾曼見這群人與林劍瀾頗有交情,原來是虛驚一場,不再害怕,都鬆了一口氣。阿依木將水袋從沙子裡面拽了出來,道:「林公子去找水,遲遲不歸,讓我們好著急,都說你恐怕是見到了魔鬼城了。」
林劍瀾道:「我不該自己亂走,累得二位替我如此勞心。你們說的魔鬼城,我不知道是什麼意思。那場風暴過後,你們和小俠都沒有醒來,小俠看起來似乎十分危險,我又找不到水,正沒有辦法,卻看見前面有好大一片綠洲,我心中高興,便拎了幾個水袋,想著取了水就回來。可是真的向前奔行的時候,卻覺得那綠洲似乎就在眼前,卻怎樣也無法接近,竟是越走越遠。」
艾曼道:「這就是了。沙漠中常常有這樣的事,突然憑空看到綠洲或者城市,如果奔過去,卻怎麼也到達不了,這是妖魔鬼怪故意用幻象欺騙行商。如果一直追了下去,便會迷失方向,最後渴死餓死在大漠中。我們常走的人都說,沙漠裡面最可怕的不是風暴、乾旱,而是看得見摸不著的綠洲。」
林劍瀾想起昨日無論怎樣奔跑,那「綠洲」距離自己都是一樣的遠近,只能看著卻無法到達,最後迷迷糊糊中彷彿終於到了那裡,有清水,有草原,甚至還有牛羊,便一頭撲到在幻象的水邊,再也不想動彈。若不是天緣巧合,竟遇到李隆基一幫人,恐怕自己也成了「魔鬼城」裡面的孤魂野鬼,想到此林劍瀾仍是心有餘悸,道:「難怪,難怪。」又將小俠拉了過來,蹲下道:「小俠,害你也為我擔心了。」
阿依木摸了摸年小俠的頭笑道:「林公子真是吉人天相,這大漠深處幾乎沒有人來,可偏巧有這麼大隊的人馬來此,偏巧又是林公子的熟人,偏巧在你危及的時候救了你,我看這次林公子十有八九能找到目的地了。」
他接連三個偏巧,說的眾人都是滿面帶笑,林劍瀾方站起身來,道:「唐兄,這回我可要多謝你的救命之恩了,只是洛陽應該還有好些個事情等你去做,你怎麼反而來了此處?還……」
他說到此卻住了口,李隆基知道他心中是想問為何萬秀和陸蔓也一同來了大漠,本想發話,一瞥見陸蔓只怔怔望著林劍瀾的模樣,不僅心中泛酸,笑道:「現在天下太平,又哪裡有什麼要我處理的事情?還是林公子好,江南漠北,自在行走。」
林劍瀾雖然見他不願意說來意,但總歸是與自己至少有七八分的關係,只得笑笑,回身道:「白大哥,蔓姐姐,你們也來啦。」
他雖脫離危險,但嘴唇乾裂,滿面風塵,形容瘦損,看的陸蔓心裡一陣陣發緊,正要開口,白宗平卻上前笑道:「林公子身體還太過虛弱,你們這樣傻站著,太不會體貼人。兩位老人家,前面可有什麼背風的地方,向前行走一段再坐下說話豈不是好?」
林劍瀾在沙漠中行走了這麼多天,深知這裡的危險,前面也是吉凶未卜,實在不願意李隆基一行人跟著自己深入下去,卻不知如何開口阻撓。
阿依木和艾曼哪裡知道他們本不是一路人,聽白宗平說的在理,便點頭道:「且先走吧,沙漠裡面沙丘也是會跑的,眼前沒有,向前走走說不定就遇到了,到時候再說。林公子你仍是坐回車上,我們在前面帶路,讓他們跟著。」
林劍瀾只得進了李隆基那個轎箱,對著李隆基實在不知應說些什麼,沉默了一會兒,方道:「唐兄,你幾乎害慘了小俠。」便將「冠世墨玉」追到這裡的事情詳細說了一遍。
李隆基瞠目結舌,嗟歎不已,倒不是因為「冠世墨玉」也來到這裡,而是毛三兒的死訊讓他心內十分惋惜,只得道:「我當時搪塞之語,哪會想到他竟真的來找你決鬥,他找到肅州已屬不易,未必便肯輕易追入沙漠之中,林公子應可放心。」
林劍瀾向外望道:「他即使追了過來,也不能怎樣,我們的命在這裡這般渺小,根本就不掌握在自己手中。況且,他即便勝了我,你也不會讓他做到禦寇司首位,不是麼?」
李隆基道:「你已經知道了?」又歎了口氣道:「只是你要信我,無論如何我也不沒想過讓你受到什麼損傷。」
林劍瀾心中有些慚愧,皇室貴胄如此不惜性命深入到這大漠之中,自己卻一直不能將實情相告,只得道:「唐兄如此待我,我豈會懷疑你?」想了想仍是忍不住問道:「唐兄你為何還要帶著她來?」
話音剛落,卻聽外面阿依木高聲道:「可以停下了!」
他們二人的轎箱便驀的停下,李隆基只一愣的功夫,正要開口,門已經被打開,後面便是一座極大的沙丘,在大漠烈日的照射下投射出好一片陰影,正將陸蔓和白宗平攏在其內。
李隆基見陰影中陸蔓向裡張望,心地苦笑了一聲,大聲道:「她病體沉重,我是不該帶她到處遠行奔走。只是她聽聞塞外風光迥異,沙白似雪,與中原截然不同,一直想來看看,若是能讓她心願成真,我就是死在這沙漠裡面,又有什麼不可以?」
林劍瀾聽他言語自是對萬秀用情極深,又想到自己曾許諾帶萬秀到家鄉和江南到處走走,竟不能實現,而今聽李隆基這樣一說,啞口無言,只得走下馬車,又對陸蔓一笑,自行走到阿依木和艾曼身邊坐下。
陸蔓也是聽得一清二楚,對李隆基怒道:「你人也到手了,如願以償,為何還要這樣說話讓他難受?」說罷也是一甩袖子轉身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