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日之書卷第六日救贖(七)
很顯然,大公也不願意看到羅格。當看到推門而入的是羅格,一向喜怒不形於色的大公也微微皺起了眉頭。儘管這一絲厭惡和不悅轉眼即逝,仍然不可能逃得過羅格的眼睛。
羅格面上不動聲色,安靜地站到了教皇的另一邊。
見教皇絲毫沒有讓羅格離開的意思,巴伐利亞大公再次微微皺起了眉頭。他猶豫了一下,只得繼續道:「陛下,這絕不是小事,我希望您能夠再考慮一下。信仰之源雖然正在崩壞,好在速度並不是十分迅速。我想這個位面之中只有您有這種能力阻止信仰之力的崩壞,就算您也無能為力,那麼您也可以將位面中的情況通知天界,讓諸天的天使來阻止最壞情況的發生。」
教皇依如以往,沉默地坐在高背椅中,似乎已經昏睡了過去,對巴伐利亞大公的話一點反應都沒有。大公耐心地等待著,不過他沒有等到教皇的回答,等來的只是羅格的一聲冷笑。
「尊敬的巴伐利亞大公,您如此費心的去保護天界諸神的食物,為的不就是救贖嗎?在天界的光輝中永生的確是一件非常令人心動的事,只是我沒有想到,像您這樣的英雄人物居然也沒有看破生死存亡,為救贖如此賣力。」羅格嘴角掛著一絲譏嘲地道。
大公瞪了羅格一眼,臉上微顯怒色,道:「永生即為寂寞。既然救贖對你沒有意義。難道就對我那麼重要嗎?羅格,如今你一心一意與天界為敵,為的又是什麼?你為地也不過是一已的一時好惡而已!天界諸主神根本不是你我能夠對抗的。信仰之源崩壞了,給我們,給這個位面又能帶來什麼?能夠帶來的只是加速毀滅而已!」
大公頓了頓,怒意稍歇,轉向教皇道:「陛下!」
教皇有氣無力地哼了一聲。慢慢地睜開了混濁的雙眼,看了看羅格。又看了看巴伐利亞大公,什麼都沒有說,就又望向了窗外。
大公大步走到了窗前,隨手一揮,窗外的景象立刻發生了變化,幻境那機械而美麗的景象換成了一幅幅城鎮山村地景象。這些交錯出現的小鎮村落風格不一,看上去是分佈於大陸各個角落、各個國家地普通小鎮。幻象中的人們顯得忙碌而單純。他們正在為每日的安居飽食而勞作,那一場幾乎波及整個大陸的南北大戰看上去與他們並無多大關係。
大公向幻象一指,沉聲道:「陛下!您看看,這些就是我們這個位面的子民!他們不需要驕傲,不需要榮耀,更不需要為自由而毀滅!他們需要的只是生存、只是一個安寧的生活!這些平凡而普通地人不會去想千年之後的事情,對於他們來說,天界、諸神以及我們這些人都距離得如此遙遠。信仰之源崩壞之後。我們會立刻引來天界的審判。若您阻止信仰之源的崩壞,在天界清洗整個位面之前,這些平凡的人起碼還能有千年的生存!在一場完全沒有希望的戰爭與千年的生存之間應該選擇哪個,我認為答案是非常顯然地!」
「千年的生存?」羅格冷冷一笑,道:「千年豬狗一樣的生存?存在的惟一結局就是等待那盡早會來的屠宰,這樣的存在也叫生存?」
大公沉聲道:「那只是你地想法。對位面上絕大多數普通人來說。他們並不知道最終的命運,也不會天界統治下的生活有什麼不同。或許還能生活得更好。所以我相信,位面眾生會選擇天界的。」
羅格向窗外的幻境看了看,淡然一笑,道:「尊敬的巴伐利亞大公,我知道您說的都是正確的。只是很可惜,位面眾生從來沒有選擇的權利。這個位面的大事只是由少數人地好惡決定地,當然,您也是這少數人之一。眾生無知,所以他們並不知道自己想要的是什麼。由我們來為他們決定就好。事實上。您所謂地為他們好的想法,也不過是您的認為而已。」
大公臉色一沉。右手五指微微張合,似要向腰畔的劍柄上握去。羅格見了,哈哈一笑,道:「怎麼,尊敬的大公,您是想要動手嗎?若是帶兵打仗,恐怕我不如您,不過若是想動手打架的話,我看您還是省省的好。其實若不是您的名字也在保護名單上,我早就殺上大公府去了!不過現在這份名單就快過時了,所以我勸您還是不要衝動的好。」
胖子停頓了一下,仰首向天,片刻後才道:「尊敬的大公,單止為了埃麗西斯,我就已經想殺你很久了。」
大公哼了一聲,絲毫不把羅格的威脅放在心上,只是向教皇沉聲道:「陛下,不能再猶豫了!現在還有時間,只要再煉成最後一尊煉獄天使像就可以引下諸天的天使,他們有能力阻止信仰之源的崩壞!」
說著,大公向羅格一指,道:「他足以勝任煉獄天使像的要求。」
羅格冷哼一聲,剛想說什麼,大公又道:「只要能夠讓這一位面延續千年,我也願意化身煉獄天使像!」
教皇終於顫顫巍巍地抬起了手,正欲繼續爭吵的二人當即停了下來,等候著他的喻示。教皇思索良久,才緩緩地道:「我還需要好好想想,這事以後再說。羅格留下來,我還有些事情要和你說說。」
大公一臉無奈,但只得退出房去。
「羅格啊,剛剛你也聽到了,當最後一尊煉獄天使雕像成型之時,就是這個世界的審判之日。我已經老了,不過還能為你拖上一點時間,你還有什麼要做的。就快點去做吧。」
羅格點頭應了,不過他並沒有走,只是凝望著沐浴在夕陽餘暉中地教皇。猶豫了許久,羅格終於問道:「您當年……為什麼一定要將埃麗西斯煉成天使像呢?」
教皇淡淡地道:「因為她很合適。」
羅格默然片刻,終於轉身離去。
他知道教皇說的是實情,的確,以煉獄天使像所承擔的使命來說。魔力強悍之極,並且以魔族之軀而在此位面生存的埃麗西斯再適合沒有了。而且當時的教皇完全不會去考慮他又或者是奧菲羅克的心情。就如他此刻完全不會去考慮位面眾生地心情一樣。
只是不管如何,當年的感情雖然已隨時光淡去,可是那烙印仍刻在他地心底,永遠也無法完全消失。
十二座煉獄天使大殿中,此刻已經有十一座雕像矗立著,空著的惟有一座大殿而已。雖然時至今日,羅格對於煉獄天使雕像的作用也不盡然知曉。不過剛剛教皇已經提醒過,煉獄天使像齊集之時,就是審判之日,而且他也知道,縱是教皇有心,也不可能永遠地將時間拖延下去。一旦天界諸神發覺不對,恐怕只消一個簡單的神諭就可以為光明教會更換一個新的教皇。
立在長廊上,羅格長歎一聲。沖天而起,轉眼間就消失在秘境的雲層之中。
羅格剛剛離去,長廊的孤寂就再一次被打破。急驟地腳步聲中,奧古斯都魁梧的身影出現在長廊的一端,急匆匆地走到了教皇的祈禱室前,敲了敲門。
「進來吧。」
奧古斯都推開了房門。和秘境的景色一樣。教皇的祈禱室從來都是一成不變的,似乎不論他何時進來,都只會看到教皇靜靜地沐浴在夕陽餘暉之中。只是今天不知道為何,奧古斯都忽然感覺到了絲絲浸骨的寒意。剎那之間,血天使彷彿覺得自己就是深秋時一個匆匆趕路、衣衫單薄地旅人,他不知道何處才是旅程的盡頭,也不知道還能夠在寒風中堅持多久。
只是瞬間的恍惚,已然讓血天使暗自警醒,這樣的幻境是無論如何也不應該出現在他身上的。今天自己是怎麼了?
血天使定了定神,將所有的情緒都從心底排了出去。然後向教皇道:「陛下。最近很多教區都有些異動……」他猶豫了一下,沒有繼續說下去。
教皇重重地咳嗽了幾聲。然後道:「是不是有謠言說我已經背棄了信仰,淪落成為魔鬼地信徒了?」
奧古斯都道:「正是如此,而且……而且教徒中間還出現了數個自稱為先知的人物,他們宣稱已然接到了天界諸神的神諭,讓他們帶領受蒙蔽的教徒重歸至高神的信仰。這幾個人的影響力正變得越來越大。」
教皇睜著昏花的老眼,有氣無力地望著窗外的夕陽,沉默著。
奧古斯都靜立在他的身後,耐心地等著教皇的諭示,就如過去幾十年中習慣了地那樣。
秘境地時間似已停滯,若血的夕陽牢牢地釘在天空,就是不肯落下去一點。奧古斯都表面如常,然而心跳正在不受控制地變得越來越快,他甚至感覺身上開始有細微地冷汗滲出。
已經等了多久了?片刻,又或千年?
他不知道。
教皇終於動了一動,奧古斯都頓時如釋放重負,長出了一口氣,他旋即發現了自己的失態,可是已經來不及了。
「奧古斯都啊,對待信仰不夠堅定的教徒,光明教典是如何論述的?」
整部光明教典都已存在奧古斯都的心中,他立刻不假思索地道:「對不誠的信徒,應勸慰。若勸慰無果,則應視同為異教徒。」
教皇點了點頭,緩緩地道:「你還能控制住神聖騎士團嗎?」
「當然能。」奧古斯都的心跳得越來越快,手心中也開始隱隱地滲出汗水。
「那就好,這件事具體怎麼處置,你看著辦吧。」
奧古斯都心中又是大跳一下,一滴汗水從他握緊的拳頭中滲出,滴落,在地板上摔成了一朵小小水花,發出嗒的一聲輕響。
這幾乎微不可察的輕微聲音,此刻在奧古斯都耳中,即有如驚雷!
「陛下,您似乎……」血天使微微抬起了頭,盯著教皇,問道。
教皇沙啞地笑了幾聲,這一次他身上的老人味道再也掩飾不住,開始不斷地湧了出來。這位數十年來一直雄踞大陸權力之巔的老人終於不再凝視夕陽,轉過頭來,望著奧古斯都。自轉生於這個位面時起,奧古斯都就始終追隨在教皇左右,他早已熟悉了教皇的目光。可是這一刻,他終於發現教皇的目光中有了一些不一樣的東西。
「奧古斯都啊……」教皇笑了笑,此刻的他笑得就如一個普通的老人:「看來你也發現了,沒錯,現在我的力量都已失去,也不可能再使用大預言術了。」
「這……這是為什麼?」奧古斯都剛剛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此刻也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不能使用大預言術了?這意味著什麼?難道說這曾經舉手投足之間就可令強者隕落的老人,掌握著諸神之秘的教皇,此刻真的已經變成了一個普通的老人?
而且,奧古斯都幾乎不敢去想,為何教皇會不能再使用大預言術。難道,難道最近突然冒出來的那些先知得到的神諭是真的?
沉寂。
在沉寂之中,奧古斯都的拳終於再一次握起!
教皇早已轉過身去,寧靜地看著那不落的夕陽。
「我知道該怎麼做了。」
「既然知道了,那就幫我把門關好吧。」教皇安寧地道……就在這一刻,血天使忽然發現,原來自從來到這個位面時起,這個智慧的老人就一直在引導著他,引導他走上了與其它降臨天使不同的路。他不再是只知聽命的奴僕,也不再是沒有感情的機械。
他,奧古斯都,學會了思考,也從此有了存在的意義。
奧古斯都向這遲暮的老人深深行了一禮,然後將祈禱室的木門輕輕地關上。
血天使的腳步聲在長廊上逐漸遠去。殺氣,開始在長廊上漫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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