褻瀆 雜談 七日之書卷 第四日 餘暉 (五)
    七日之書卷第四日餘暉(五)

    「不用再做努力了,這個時候,他必然已經認定一切都在他的掌握之中,絕無可能回頭的。」修斯歎道。

    「我知道,可是我不能幹等著,總得做點什麼吧!」艾菲兒懷中抱著一大堆各色的魔法水晶,急匆匆地從修斯面前走過。

    直到艾菲兒的身影消失,修斯才歎了一口氣,端起茶杯一飲而盡。只不過現在他杯中的不再是泌人心肺的好茶,只是一杯清水。修斯看了看空的茶杯,站起身來,向艾菲兒消失的方向走去。

    這是一個寧靜而美麗的谷地,一條清澈的河流繞谷而過,而在谷地四周的山上,又有無數清溪潺潺而下,匯入這條無名的河流。谷地中建著一座座巨大的房屋。幾乎所有的房屋不用石料,純以木材建成,與谷地的自然景象渾然融為一體。谷地中沒有高大的建築,最高的大殿也不過十餘米高。

    這個看似平常的谷地到處充斥著令人難以想像的魔法成就。且不說許多在谷地中穿行的魔法傀儡,單是谷地正中央那一座瑰麗的魔法大殿,就令人歎為觀止。

    這座大殿殿身佈滿了雕塑與浮刻,以藝術的造詣而論,僅止這些裝飾就足以令人族國家那些所謂的藝術大師們汗顏。大殿通體以一種不知明的碧色水晶製成,透過水晶,隱隱可以看到殿內的裝飾。

    神殿散發著淡而威嚴的氣息,如一個神明般俯視著谷地中地一切。

    的確。它是俯視。

    這並非是它本體有多高,實際上谷地中那百株千年古樹都比它要高得多。

    它俯視,是因為它飄浮在百米空中。

    有數道階梯從地面盤旋而上,通向空中神殿的數道大門。它們是由一級級半透明的階梯構成,每一級階梯都是一個獨立的個體,與其它階梯不相關聯。這些浮於空中的階梯,也可稱得上是魔法的奇觀。

    谷地寧靜而忙碌。一個個精靈身著式樣奇特地袍服。不停地穿梭來去,忙忙碌碌。若有大陸史學家在此。必定會欣喜若狂,因為這些精靈與中央山脈綠海中的那些精靈不同,在這裡,一切服飾、裝飾以及習俗,都是最本原地精靈帝國時期的風貌。

    在這片谷地中,惟一顯得與周圍格格不入的,就是修斯與艾菲兒。

    修斯拾級而上。緩步踏入了空中神殿。艾菲兒的魔法實驗室就設在神殿後部的一個大房間中。與其它精靈的整潔不同,她的實驗室顯得凌亂不堪,各式各樣稀奇古怪地物品胡亂堆放在一起,惟有窗前才有一塊空的地方。看來這就是艾菲兒做預言的地方了。

    此時艾菲兒挽起衣袖,正用力磨著一塊魔法水晶,她的額頭上已可以看見細密的汗珠。儘管在幹活,不過她依然穿著一件不便於行動的寬鬆衣裙。

    修斯推門走進,然後就立在那裡。安靜地看著艾菲兒忙碌。終於,艾菲兒磨好了手裡的水晶,捧在手心裡,閉目喃喃祈禱。她祈禱了半天,也聽不清她究竟嘀咕的是什麼內容,就只見她把手中地水晶往地面用力一摔。

    啪的一聲。魔法水晶摔得粉碎。可是除此之外,什麼都沒有發生。艾菲兒怔了一下,飛速將水晶碎片掃起包好,隨手向窗外一丟,然後在屋角里的魔法材料堆中一陣亂翻,又找出一塊未打磨過的水晶。她又不知從哪裡摸出了一錘一鑿,在水晶上細心地雕起花紋來。

    修斯看了看艾菲兒,歎道:「你做這些都是沒用的。他現在聽不到你的呼喚,對所有地警示也都不會放在心裡。唉,你現在的身體不能這些頻繁地透支魔力。安心地休息吧!我想用不了多久。他就會找上門來的,」

    艾菲兒擦了擦額頭上的汗珠。道:「他會殺我嗎?」

    修斯苦笑道:「那時候會發生些什麼,我也不知道。」

    艾菲兒得下了手中的動作,看著修斯,目光不善,道:「那你為什麼還要把那本書給他?」

    修斯歎道:「如果沒有希洛之書,他又怎麼可能支撐得到今天?」

    「這倒也是。」艾菲兒喃喃地道,她忽然向修斯一伸手,道:「拿來!」

    修斯怔了一下,道:「你要什麼?」

    「希洛之書!」

    修斯吃了一驚,道:「你要這個幹什麼?」

    「好奇,就是想看看。」

    在艾菲兒清澈目光的逼視下,修斯也稍顯得有些不自然,他咳嗽了幾聲,道:「希洛之書早已給他了,我手中哪裡還有……」

    不過在艾菲兒堅定之極的目光下,修斯的聲音越來越小,最後,他終於長歎一聲,又從懷中摸出一本厚重巨大、裝楨精美之極的厚書,看那式樣封面,正是《十二精靈王戰記》,也即是希洛之書。

    艾菲兒哼了一聲,一把將希洛之書從修斯手裡搶了過來,道:「我就知道,這種東西一定不會只有一份!」

    修斯惟有苦笑,他實在是說不出話來,也無法解釋為何希洛之書又會從他懷裡出現。可是他剛苦笑了一下,表情就已凝固在臉上!

    艾菲兒皺著雙眉,已經打開了希洛之書,正刷刷地快速翻著書頁。此刻的她,在美麗、可愛當中又透著一點彪悍。

    刷刷刷刷!

    房間中一片寂靜,惟有艾菲兒不停翻書地聲音。在修斯目瞪口呆之中,艾菲兒纖指舞動,轉眼之間。她竟然已將厚厚地一本書翻完!

    修斯面色大變!

    但見艾菲兒合上了書頁後,仍然好好地站在那裡,皺著秀眉苦苦地思索著什麼,修斯地臉色這才好看了一些。他鎮定了一下,微笑著道:「怎樣,十二位大精靈王地故事好看嗎?」

    「大精靈王的故事?修斯長老,您在說什麼呢。這本書中明明講的是諸神之秘,而且每一頁上都有著一種不同的神力氣息啊!不過這本書居然只有七頁。真是奇怪!」

    艾菲兒如以往一樣,說得又快又清脆,可是她每說一句,修斯的臉色就會難看一分。到得最後,這素來從容瀟灑的精靈長老竟有如突然之間蒼老了幾歲一樣。

    修斯終於長歎一聲,道:「你是不是早就知道了自己翻開地會是希洛之書?既是如此,你又為何要翻到第七頁?」

    艾菲兒展顏一笑。道:「是啊!因為剛才有一位神明告訴我,它會幫助我打開希洛之書,而且我看過這本書後,一定不會有事的。所以您不用擔心。」

    修斯地面色慢慢地陰沉下來,忽然問道:「在你預言術中出現的,是哪位神明?」

    艾菲兒仰頭向天,想了半天,這才一臉迷糊地道:「這個……我也想不起來了。回應過我預言的神明實在是太多了。而它不大出現,我又哪裡記得清楚那麼多的神啊!」

    修斯暗歎一聲,只是望著艾菲兒。精靈女孩子笑道:「我說過您不用擔心的……」話未說完,她面上的血色忽然迅速之極地褪了下去。

    艾菲兒面現痛苦之色,身體晃了一晃,勉強道了聲:「它……居然敢騙我……」然後就一頭栽向了地面!

    修斯上前一步。扶住了艾菲兒,將她的身體慢慢地放平在地上。

    過了片刻,艾菲兒那秀麗地面龐上重新泛起了生氣。她再次張開了眼睛。只是,她過往那雙清澈得沒有半點瑕疵的眼睛中,此刻已經變得冰冷,冰冷得如屍骸位面那常年不息的陰風。

    而且那目光中還有著數不盡的傲慢,一如在那雙瞳孔之後,其實是一位高高在上的神明在俯視著這個世界!

    艾菲兒推開了修斯,然後不見有任何動作,身軀就自行浮空。緩緩站起。修斯看著她那雙冰冷的雙眸。又看了看她的肚腹,苦笑了一下。道:「艾菲兒,你現在感覺怎麼樣?這孩子……沒有什麼事吧?」

    艾菲兒輕輕撫摸了一下微微隆起的肚腹,淡淡地道:「一切已盡在我掌握之中。既然我已醒來,他當然就不會有事了。」

    說罷,她也不等修斯地回答,逕自向外飄行而出。艾菲兒沒有走門,也沒有穿窗,她徑直向牆壁飛去,然後在觸到牆壁前的瞬間,她的身影忽有如在水中一樣,不斷微微變幻扭曲著,從屋內隱沒,又在牆外顯現。

    她就這樣穿過了牆壁,揚長而去。

    房間中只餘修斯一人。這曾經將一切都掌握在手中的精靈長老似有些茫然。看著凌亂不堪的魔法實驗室,修斯已經連苦笑都笑不出來了。他下意識地在身上摸摸,不知從何處掏出了一整套的茶具。只是當他打開茶罐時,那裡面已是空空如也。修斯向裡面看了看,又用力向外倒了倒,依然沒有一片茶葉出現。

    修斯忽然意興蕭瑟,將所有地茶具都擲在了艾菲兒的魔法材料堆裡。他轉身,剛要走出房間,一片閃亮的水晶碎片恰好進入了他的視線。

    這是剛剛艾菲兒做預言時摔碎的水晶破片,在她收拾時,將這一片給遺漏了。

    修斯彎腰拾起了水晶碎片,沉吟良久,眼中終於泛起無法掩飾的怒意!他將這片水晶拋在了空中,右手中已經多了慣用的那把暗淡無光、全無出奇之處的細劍,一劍將水晶碎片刺了個對穿!

    空中隱隱響起一聲淒厲的叫喊!

    修斯面容不變,慢慢地將細劍抽了出來,不知何時,細劍的劍鋒竟已完全變成了虛無,只有幾滴金色地血液昭示著劍尖地位置。

    修斯將細劍橫於身前,以指輕輕拭過劍鋒。他手指過處。那虛無地劍鋒重新變成實體,恢復了平淡無奇地樣子。

    精靈長老將細劍掛回腰間,走出了艾菲兒的預言室。在他身後,關上的房門一陣波動,與周圍的牆壁融為了一體,將預言室從此封存。

    修斯知道,今後。艾菲兒再也不會用到這間預言室了。

    風帶著秋的涼意,掠過高山、越過大河。穿越了整個大陸。它搖動了樹梢,也拂亂了美麗女子的金髮。

    芙蘿婭以春蔥般地手指理了理額前披落的金髮,美麗之極地碧眸微微瞇起,眺望著遠方無盡的山河。她坐在險峰之巔一塊突出於千米懸崖上的岩石上,雪白的赤足懸於空中,蕩來蕩去。

    從她所坐的位置上望去,群峰競秀。大川奔流,風光一時無雙。只不過,她的碧眸中映出的是蒼茫雲海。

    在那個方向,在同一片雲海下,有一個令她牽掛、使她無法離開地人。

    她臉上浮起了微微的笑意,似是想起了往事。此刻的芙蘿婭,依舊清麗無雙,舉手投足。都是一道風景。

    此時一個柔和的聲音在她身後響起:「這裡風太冷,你的身體還沒有完全恢復,回去吧。」

    芙蘿婭念頌了一個短暫的咒語,雙臂一張,就在魔力的托扶下飄了起來。她在空中徐徐轉身,向著米羅微微一笑。

    此刻的芙蘿婭飄立於空中。雪白地赤足下是千米危崖,襲襲山風拂起她的衣袂,直是風姿如神!

    米羅張了張口,一時看得癡了。

    直至芙蘿婭從他身邊飛過時,米羅才反應過來。他默默地跟在芙蘿婭身後,一同向不遠處的幾間石屋飛去。

    兩人一路沉默前行,米羅幾次張口,但都沒有說出什麼來。終於,他再也忍不住,拉住了芙蘿婭的手。顫聲道:「芙蘿婭。跟我……跟我去魔界吧!」

    芙蘿婭轉過身來,一雙碧眸寧定地看著米羅。微笑著道:「不去。」

    米羅面色一變,剎那間,他忽然感覺到一陣突出其來的痛,痛徹心肺!他忍不住吼道:「為什麼不去?這裡的戰爭已經輸了,而且很有可能整個位面都會消亡!你難道以為,多了你地力量,就能夠扭轉命運嗎?」

    芙蘿婭笑了笑,緩慢但堅定地將手從米羅的掌中抽了出來,道:「我才懶得去管戰爭的輸贏,就是這個位面的存亡也與我無關,可是既然他在這裡,那麼我也不會離開。至於毀滅……」

    她嫣然一笑,道:「……我才不在乎呢!」

    米羅的臉色慢慢蒼白。

    芙蘿婭又溫柔地道:「米羅,你很好的,如果……如果你來得早一些,我說不定會跟你去魔界呢。」

    聽到她如此說,米羅心中又是一陣抽痛,他勉強笑道:「那你接下來準備做什麼?」

    「等。等著他來找我,如果他不來,那我恢復後,就去找他好了。」

    同樣是秋。

    不過秘境的秋與大陸的秋天完全不同。這裡的秋景美倫美煥,半山都是燦爛的明黃艷紅。只是秘境地秋今年如是,明年也如是,年年如此,不會有任何變化,而大陸上地秋景則變幻不定,總是給人以期待。

    與血天使奧古斯都不同,羅格還是第一次經歷秘境的秋天。不過他對這美麗得已經有些不真實地秋景全無興致,完全不向窗外看上一眼,只是死盯著眼前巨大的魔法地圖。而奧古斯都則立在巨大的落地窗前,靜靜地望著燃燒一般的山色。

    不論已經看了多少次,奧古斯都都不會對秘境的秋景感到厭倦。他喜歡秋天,喜歡那如血的景色,更喜歡那肅殺嚴寒到來前的蕭瑟與落寞。

    寂寞,有時候真的很讓人享受。

    奧古斯都就在享受寂寞。除了寂寞,他也喜歡憤怒、歡喜、焦慮等種種情緒的變化,不論是哪種,都好過了曾經那無知無覺的存在。

    但惟有寂寞,才回味得足夠長久。

    羅格完全沒有奧古斯都那種閒情逸志,他此刻的心情毫無波動。只是看著面前地魔法地圖。

    教皇立在魔法地圖的另一端,以權杖點著大陸南方靠海的群山,緩緩地道:「這裡有自然女神的氣息,你說不定可以在這裡找到通向自然女神國度的方法。不過自然女神的神力強大,遠非你曾經與之敵對的冰雪女神可比,你要小心了。」

    羅格嘴角浮起一絲冷冷地微笑。

    教皇似是完全沒有看到羅格的表情,咳嗽了幾聲。才顫巍巍地以權杖指點著月光龍城與獄火盆地地方位,道:「這兩處地方。你都熟悉得很了,用不著我多說。不過你需要注意的是,龍神是由三種不同的神力共同組成,而且它與這一位面的聯繫並不緊密。想找到龍神的國度,那會是一件非常困難的事情。而且龍神的神威如何,就是我也不清楚。」

    羅格面無表情地聽著。

    那權杖再次指向了中央山脈,道:「這裡有通向魔界地通道。過去是由魔將軍阿泰斯特守護,現在已經無人看守。沿著這條通道,你就能進入魔界。據說魔界最深處的無盡魔淵中,沉睡著黑暗魔神。當然,無盡魔淵是星辰之安德雷奧利都不願進入的地方,你並不需要進入那裡。據救贖之主以撒的神諭看,黑暗魔神是無法離開無盡魔淵的,所以你無需擔心。此去魔界。只要你能夠找到魔神的代理人,並且將它的靈魂收割回來,應該就可以了。」

    羅格的表情終於有了一點變化,他淡淡地問:「魔將軍阿泰斯特很奇怪,我現在有一種感覺,它身上有天界地氣息。」

    教皇緩緩地點了點頭。道:「你的感覺沒錯。實際上,當時主宰著阿泰斯特靈魂的,是擁有億萬分身的主神,司謊言與欺詐的席爾洛。」

    羅格的眉毛微微一揚,道:「天界居然還有司謊言與欺詐地主神?」

    「天界的廣大遠非你我能夠想像,所以在諸神的光輝面前,要謙卑。」教皇有些答非所問。

    羅格漠然點了點頭,負手而立,沒有繼續追問下去。此時教皇的權杖指向了最後一個地方,那是位於大陸極西、神秘的奇奇那可山脈。

    「在這裡。剛剛誕生了一個非常強大的氣息。它雖然沒有神格。不過你有興趣的話,也可以去看看。」

    羅格面無表情地道:「就這些了?」

    「已經足夠了。」

    羅格淡淡地道:「的確已經夠了。我很快就會回來的。」

    說罷。他也不向教皇辭別,身軀一陣波動,就此隱入了虛空。

    奧古斯都終於回身,望著羅格離去後尚未消散的空間波紋,若有所思。而教皇則劇烈地咳嗽起來,看上去他已經蒼老得如風中微弱地燭火,隨時都有可能熄滅。

    當羅格地身影在自己的房間顯現出來時,秘境已近黃昏,金色地陽光灑滿一室。若大的房間中,只有奈菲坐在桌邊,對著面前一盆碧綠的奇異植物發呆。

    「風月呢?」羅格問。

    奈菲的目光一點也沒有離開那盆植物,只是向大露台的方向一指。羅格點了點頭,向露台上走去。

    巨大的露台足有數十米方圓,從這個位置上望向去,可以將整個秘境的美麗秋景都收於眼底。這裡已經可算是聖堂風光最好的房間了。

    風月在露台上。

    只是此刻,風月並非如以往一樣飄立在空中,而是坐在露台那寬大的石欄上。她雙手抱膝,幾乎蜷成了一團,身體在微微地顫抖,似是有些畏冷,又似是在害怕著什麼。

    她忽然回頭,看到了靜立著的羅格。

    風月銀色雙眸慢慢地有了生氣,她身體微微一動,瞬間已閃入羅格懷中,雙手緊緊地抱住了他。

    她將臉深深地埋入了羅格的胸膛。他的胸很寬、很厚,也很溫暖。這一片胸膛,如今已足夠承擔。她理應感覺到安全和依靠,可是不知為何,初時她尚能安寧,慢慢地,她的身體又開始顫抖。

    羅格暗歎一聲,輕輕將她擁入懷中。

    可是在羅格的撫慰下,她戰慄得更加厲害了。

    終於,她抬起了頭,仰望著羅格,輕輕地道:「她……就要醒來了,是嗎?」

    羅格默然片刻,緩緩地點了點頭。

    她看著羅格的眼睛,又道:「這個身體屬於她,是嗎?等她醒了,我……就該消失了吧……」

    風月又將頭埋進了羅格的胸口,緊緊,緊緊地抱住他,低低地道:「我知道,我本是不應該存在的。可是我…我不想消失……」

    她的身體,如冰一般,徹骨的冷。

    羅格輕輕拍了拍她的背,道:「這件事你無需擔心,一切已盡在我的……我的……」

    不知為何,羅格忽然發現,這一句話,他無論如何都無法說完整。

    惟有歎息。

    又是一聲輕輕的歎息,聲音輕柔悅耳中又透著力量與威嚴。這樣的歎息,惟有出自威娜之口。

    她已經穿越了雲層,此刻正凝立在空中,遙遙望著遠方天際那巍巍的天界之門。

    無論是上方的天,下方的雲,此刻都是一片艷紅,那陣陣襲來的灼浪,有時讓威娜都感覺到有些難以忍受。

    熟悉的遺棄之地已經變成了火焰的世界,這裡沒有山峰、沒有大地,有的只是一波*呼嘯來去的猛烈焚風和不時湧現的火浪!

    在這足以瞬間摧化精鋼的火焰世界中,惟有光輝燦爛的天界之門周圍始終為聖輝所籠罩。那裡,是火焰的禁區。

    遙望著那高大而威嚴的天界之門,威娜突然感覺到胸口有一陣難以言喻的沉重,幾乎壓得她透不過氣來。

    在那天界之門之後,又會有什麼在等著她呢?是無窮無盡的戰鬥,還是瞬間就被天界的光輝壓倒?

    金色十字星又開始在威娜眼中閃耀,她展開雙翼,如風如電般穿越了重重火雲,向天界之門飛去!

    此時,在天界之門前,有一個高達百米的巨大身影慢慢浮現。

    威娜驟然停在空中,張大了口,難以置信地看著那正變得清晰的身影。她的雙翼在顫抖,身體也失去了行動的能力,甚至於她無力的手已握不住龍魂戰槍,任由它從指間滑落,墜向下方無盡的火焰。

    她縱然失去了所有的記憶,也不會忘記那個身影。她縱然擁有千種力量,也無法在他的光輝中反抗!

    那是創造了她、並且賦與了她情感的天界主神,提拉特彌斯!

    「這就是你要的東西,不必進天界去取了。」提拉特彌斯的精神波動瞬間使整個遺棄之地的火焰都為之一暗!

    他微微揮手,一道光輝就自天而降,將威娜罩於其中。

    那難以想像的龐大記憶有如一道驚天巨*,反覆沖刷著她的靈魂,幾乎令她發瘋!

    剎那間,所有天界往事都一一在她心中浮現。

    當威娜終於從眩暈中醒來時,提拉特彌斯的身影已然消失,而天界之門正徐徐合攏。

    威娜的雙翼悄然張至最大,遙向著提拉特彌斯曾經出現的地方,慢慢地跪伏了下去。

    不知不覺間,她淚已成行。

    有光即有暗。

    光輝行將散去,黑暗又已到來。

    有晚上,則會有早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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