星辰金無價也無市。想把它蘊含的星辰之力引發出來,絕對不是一件容易的事。光是把它從原礦提純成金屬,就已經難倒了費斯這樣的大煉金師。若要將這金屬製成各種魔導器,又往往需要數個星相師、魔咒師、魔導士和大煉金師合作,才能徐徐引發出其中蘊含的力量。且不說聚集這許多魔法界的頂尖人物是如何困難,就是湊齊了,能否成功也只是在五五之數。存世的神器中,只要涉及到空間運用的,多多少少都會含有一些星辰金。
羅格的心中犯難,如何把這塊東西弄到手是個難題,弄到手了如何脫手又是一個難題。雖然奇貨可居,但能識貨且願意買的全世界也找不出幾個來。你若不賣,他們不買就是。十年八年也不見得能找得到下一個買主。雖說爛不了,壞不掉,但是這種寶貝放在手上,那是要讓人時時刻刻提心吊膽、寢食難安的。想當初,不老仙泉就惹得盜賊蜂擁而來,幾個貴族青年光是在後院佈防花的錢,就不下一千金幣。
何況買賣這種東西,雖然富就是一夜暴富,但風險也是和外財成正比的。羅格思前想後,還是覺得放棄這塊東西,多換幾個奴隸來得穩當一些。幾百個矮人奴隸雖然怎麼看起來都不如這塊星辰金的十分之一值錢,但那畢竟是實實在在的會帶來金幣啊。何況,憑藉著手中為公國提供武器軍備的許可,這批矮人的價值必然遠遠超過他們的市價。
此時荊戈、本傑明也都湊了過來,一臉迷醉地盯著這塊小小的神秘金屬。金色,星辰金的帶著閃耀星光的金色,和金幣那質樸無華、單純厚潤的金色,在每個人的心中緩緩地流淌著。
三人互相看了一眼,羅格首先開口道:「這塊星辰金的價值,咱們也都清楚,這東西對我沒什麼用處,你們二位誰有興趣?」
本傑明和荊戈也都在仔細盤算著。經商多年,本傑明更是深知握在手中金幣的價值遠遠高於未來的收入這個道理。何況他更加看好矮人城的地下礦脈,惟一令他煩惱的是突然出現的深淵吞噬者。矮人在魔法上的天分世人皆知,為什麼他們竟然能召喚出如此數量眾多的深淵生物呢?此事不解決,本傑明無法安心的收穫礦脈的利益的。
不過,本傑明轉念一想,礦工的命和礦藏比起來,還是不那麼值錢的。現在羅恩公國周邊國家百姓生計一天不如一天,許多農民都失去了土地,成了流民。估計用不了多少錢就能招募到不少流民,甚至有些人只要管吃管住就可以下礦賣命的。
但荊戈卻出乎兩人意料之外的對這塊星辰金大感興趣。無論如何,肯買下這塊東西必然代表了在魔法領域裡擁有龐大的資源和人脈,這讓羅格對荊戈的身份好奇起來。
三人都是老奸巨滑,多謀敢斷的人物,簡單幾句就商議好了贓物歸屬。荊戈獲得星辰金,本傑明仍然取得所有的地下礦脈,羅格則獲得全部的矮人,另外與本傑明議定了將來各種稀缺金屬以低價保證供應戰神之錘,而荊戈管轄的「海倫」酒店每年的一半收益都要交給羅格。
計議一定,荊戈當即取過了星辰金,裝入一個毫不起眼的皮袋子中。星辰金特有的魔法波動立刻就消失了,這又讓羅格大吃一驚。這個小袋子在某些時候可是能發揮大作用的啊!當然,此刻的作用就是不讓芙蘿婭那個吸血鬼發現有這麼一個東西存在。荊戈又從身上取出一塊琥珀玉放入了盒中。這塊琥珀玉十分奇特,當中凝結了一個巨大的不知名生物的眼球,淡黃色的瞳仁中一條條細微的皺褶清晰可見。一絲若有若無的魔法波動傳了出來。
羅格見不多,識倒是挺廣的,這也得益於胖子平日裡閒書雜書讀了無數。但他也不知道這個東西是什麼。還沒等他開口問,一隻纖纖小手一把就把琥珀玉奪了過去。
「這是什麼東西?很奇怪啊!」芙蘿婭翻來覆去的研究著琥珀玉,卻不得要領。於是隨手放入了自己的小口袋中,懶洋洋地道:「這塊東西歸我了!」
三隻大小狐狸互相望了一眼,都是隱隱的有肉痛之色,臉上堆的諂媚卻都不敢少了半分。芙蘿婭十分得意,哼起了小曲。
終於打掃完了若大的矮人地下城,所剩無幾的獵人們押解著長長的矮人隊伍出發了。本傑明調集了克拉克商會的人手,開始秘密地接管矮人丘陵。矮人們性格暴烈,倔強不屈。獵人和矮人現在可以說是仇深似海。一路上,不斷有獵人打罵矮人和矮人奮起反抗的情形。在第二天穿越沉寂森林的時候,獵人和矮人們的矛盾終於暴發了。
先是一個獵人打倒了一個行動遲緩的老矮人,並凶暴地用鞭子抽著。這時十幾個原本是戰士的矮人突然撲了上來,將那名獵人打倒在地。附近的三個獵人看到這一幕,紛紛撥刀撲了上來,砍倒了外圍的幾個矮人。然而更多的矮人衝了上來,將四個獵人淹沒在人潮中。
隨即,一百多個矮人就脫離了大隊,逃向了森林深處。走在隊伍最前方的羅格知悉此事,又驚又怒。胖子和凱特、佛朗哥當即率領了十來個人追了下去。由於出發前為防萬一計,所有的矮人,除了病號、老人和小孩子,一律都被餓了三天以上,所以羅格很容易地就在森林中截住了逃跑的奴隸們。
對付這些手無寸鐵、又餓得眼睛發綠的矮人們還是非常容易的。為防止矮人逃跑,羅格先在四周施放了數個蛛網術或者是籐繞術,隨後凱特和佛朗哥如下山猛虎,在矮人中縱橫來去。儘管矮人個個都有拚死之心,然而卻是被餓得力不從心,一個一個地被打倒在地。
一刻鐘之後,一百多個逃跑的矮人就都被押了回來。羅格、凱特和荊戈密議了一小會,荊戈便站了出來。他一聲吩咐,手下立刻抓過了十個矮人小孩子。七八個矮人立刻哭喊起來,看來這幾個是他們的孩子了。
「現在我就讓你們看看!想反抗、想逃跑是什麼下場!你們不是很歷害嗎,餓了三天還能跑,還能殺了我的四個手下!你放心,我不會殺你們,不會殺那些逃跑的人!不過,這些小孩子!要給我的手下償命!這些孩子,就是你們這些逃跑的傢伙給害死的!」
押著矮人孩子的武士手起刀落,四顆頭顱滾落在地上。矮人中頓時哭聲、罵聲,甚至還有相互爭吵聲,響成了一片。
「住手!」羅格一聲高呼,跑了過來。
他攔住了要繼續下手的武士,同荊戈激烈地爭吵了起來。過了片刻,羅格回到矮人隊列前,高聲道:「這六個孩子的命暫時留下來!不過,如果以後再有人逃跑或者是暴亂的話,我也保不住你們了。好自為之吧!」
雖然還是有小部分強壯矮人的目光充滿了仇恨,羅格滿意地看到大多數強壯的矮人面上都是一副無奈和沮喪。
此計極毒,如此一來,哪個矮人再想逃跑,就變成了成心想害死這些孩子。到時不說多半會被捉回來,這些孩子的父母親人自此以後也必然不會放過他。雖然真正害了矮人全族的是羅格、凱特這些人,但這種情形下,大多數人都會把仇恨或多或少的轉移給直接的誘因:逃跑的矮人。真正目光長遠、能想得通其中關鍵的,想來也不會太多。
羅格以後還要直接面對這些矮人,還需要他們使自己的金幣堆再高上那麼一些,自然要抓住這個賣好的機會。至於這個害人和讓矮人仇視的角色,荊戈來扮再合適不過了。每年從他手裡過的奴隸不知道有多少,也不在乎多這兩、三千個仇人。
小小騷亂很快平息了。羅格也約束手下,打是可以,罵卻要小心,特別是不能侮辱了矮人們的信仰和習俗。
一路無事。這一天芙蘿婭突然找到了羅格,給了他一本又大又厚,一看就是年代久遠的筆記本,說是挺有趣的,讓他仔細看看。
反正閒來無事,羅格就在馬車裡研讀起來。這竟然是天眼的筆記!裡面記述了一百五十多年來這個矮人部落的重大事件以及天眼在魔法上面的心得。記述用的是大陸通用文,雖然矮人的書法不值得恭維,羅格還是勉強在潦草的字跡中搜尋著。矮人、精靈、龍以及其它一些種族對人類來說充滿了神秘,能夠擁有接觸到第一手史料的機會實在是相當難得啊。
「更何況,」羅格想著,「多瞭解一點矮人們的習慣,以後也能讓他們更多地給我賺些錢。」
厚重的筆記本打開了,一段驚心動魄的歷史也隨之從塵埃中復活了。
「戰神歷九七七年十一月。這已經是第三個嚴寒的冬季了。山中的獵物越來越少,地下的水脈也漸漸枯竭。看來,是該建議族長限制族人飲酒了。畢竟一桶麥酒用的糧食,夠三個矮人吃一個月的。」
「戰神歷九七九年十月。已經是第五個寒冷且乾旱的冬季了。也許這就是《大預言書》中所說的『七年的荒蕪』吧?好在上個月在地下又挖到了一個新的水源,不然這個冬天真不知道該如何過去呢。只是這個水源是向下深挖了四百多米才找到的。為了這個水源死了多少個人了?十個,還是十一個?無論如何,我們都得在這裡堅持下去,只要再有兩年就好了!矮人族最偉大的先知克拉德裡克莫是無所不知的,他用最後的生命為代價寫下的《大預言書》必然是正確的。只要再堅持兩年就好了!」
「戰神歷九八O年四月。這個冬天依然毫無過去的跡象。整個山裡已經找不出什麼動物了,森林也在成片的枯死。最偉大的戰神啊,您難道真的要拋棄你的子民嗎!附近的山裡已經有兩支小部落開始向外遷移了。願戰神保佑他們,不要走上《大預言書》所稱的惡魔之路…。還真是懷念麥酒的味道啊…」
「戰神歷九八O年九月。整整五個月過去了,五個月裡只下了一場小雨。地下水源也只剩下最深的一個了。族裡的大巫師已經連續施法十幾天,祭壇裡的火焰卻始終沒有任何變化。戰神啊,您已經不願意再給我們任何啟示了嗎?工人們已經挖到一千一百米深了,卻絲毫看不到能找到任何水源的希望。」
「戰神歷九八O年十一月。第五支部落已經遷走了,走向了東方的不歸之路。西方隔絕高山矮人與丘陵矮人王國的迷霧森林的範圍又擴大了。族裡已經出現了第一個餓死的孩子了。」
「戰神歷九八一年四月。還有最後一年就是預言書中『七年荒蕪』結束的時候了。也只有兩隻矮人部落還堅持著留在這裡,唐柯裡山脈,這個高山矮人的發源之地。但是我們已經堅持不下去了,怒焰神錘終於決定遷族,長老們也都同意了,我一個人的反對又能有什麼用呢?雖然惡魔就在前方等著我們,但按照《大預言書》中所說,還是會有一個部落幸運的躲過這場災難的。戰神啊,我不是在詛咒我們的兄弟部落。但是部落的人數已經不到七千人了。就在三年前還有二萬人啊!」
「戰神歷九八三年五月。整整兩年的跋涉終於結束了,只有三千多人到達了目的地。這塊地方的確不錯,有豐富的礦脈、森林、食物和水。惟一讓人不安的是離貪婪、狡詐的人類近了一點。只是,為什麼我的心裡如此充斥著不安與恐懼?」
「戰神歷九八八年一月。自從在這裡扎根之後,族裡的人口終於開始恢復了。但是祭壇的火焰卻始終沒有任何的變動,我也感受不到絲毫戰神使者--聖炎武者的氣息。十多年了,我再也無法溝通戰神使者,領受神喻了。」
「戰神歷九八九年二月。這是第幾次做同樣的惡夢了?夢見我們正在惡魔的心臟上建築城市,而遠方的邪惡正窺視著矮人的財富。看來,《大預言書》中的幸運部落也許不是我們啊。也許,該是我們再一次遷離的時候了。」
「戰神歷九八九年四月。我們的王再一次否決了我的提議。現在哨兵開始突然失蹤了,族人開始莫名其妙地生病。惡魔已經來了!我們已經被戰神拋棄了,按《大預言書》中的記述,惡魔將在矮人的鮮血與財富中誕生。」
羅格又翻過了一頁。
「族裡已經沒有幾個精銳戰士了。惡魔的狡詐和凶殘超出了所有人的想像!也許只有那個魔法可以拯救……不,不是拯救,命運是不可改變的。但我要讓惡魔們付出一些代價!哪怕是以我的靈魂作為代價,哪怕是再也不能回歸戰神的榮耀,我也要讓惡魔們付出代價!」
看到這裡,羅格禁不住將最惡毒的詛咒送給了這位矮人巫師。估計這個什麼叫天眼的老東西說的魔法,就是那個讓自己差點送命的召喚深淵吞噬者的魔法。他一邊罵著,一邊繼續翻閱著這本筆記,希望找出一些關於那個魔法的線索。
不管怎麼說,這個召喚魔法都有些強大得過分了。而且素來以魔法低能聞名的矮人,(之所以不說是白癡,是因為矮人巫師們還是能發出些輔助法術的。)都能施展的出來,以自己的在魔法上的天分怎麼會用不出來?雖然羅格心知自己在魔法上雖然說不上是過人,魔力水平還差得遠,但比矮人多少總要強點吧?何況召喚邪惡生物,又很對他死靈法師的路數。
這一次沒有讓羅格失望。在一大堆對哲學、戰神教義、各種儀式和祭司魔法的討論中,終於讓他找到了關於『那個魔法』的記錄。「高級邪惡召喚」。
然而讓羅格大失所望的是,這個記錄含糊不清,特別是關於咒語的部分,看得出來,連天眼自己都處在探討的階段。對於這種高級魔法來說,咒語、魔法手勢和魔力運用要是錯了一點,羅格可是知道會有些什麼後果的。他心中更是暗罵這個老東西。會魔法的矮人不多,天眼要是不死,自己還不是要把他當作上賓,說不定過個兩年還能給他個自由身份什麼的。
不過,「高級邪惡召喚」?好像在大陸正統魔法體系中沒有這個魔法啊?
雖然矮人的魔法水平並不怎麼樣,但這個「高級邪惡召喚」還是難倒了羅格。特別是天眼對咒語的論述前後矛盾,混合了三種魔法咒語的載體:通用語、精靈語和神語。天眼留下的這個魔法之複雜,真是讓羅格大開了一回眼界。
苦思一日不得要領之後,胖子終於硬著頭皮去見自已的大剋星,芙蘿婭公主。對魔法的渴望還是壓倒了對芙蘿婭的恐懼。
這一次芙蘿婭把「失樂園」安置在了一輛輕便馬車之中。雖說少說也在失樂園裡呆過三四次,可是羅格一次也沒有看到過這個神器本來的樣子是什麼。
芙蘿婭喜歡華麗,她的書房也充分體現了她的喜好。公主慵懶地靠在一個躺椅上,微皺眉頭,仔細地看著天眼那宛如天書般的魔法記述。羅格侍立身後,詳細述說著天眼那日施放魔法的情形。
「唉!」芙蘿婭歎了一口氣,道:「這個魔法筆記有一小半是錯的,實在是太難看懂了。等等……你再說一遍那天他的咒語是怎麼念的?」
當日天眼頌咒的聲音巨大之極,羅格至今仍是印象深刻,何況那咒語,似乎也並不難理解啊。
羅格一點一點地複述著,芙蘿婭的臉上面色不斷變幻,最後終於實在忍不住,哈哈大笑起來,風度全無。
眼見芙蘿婭笑得花枝亂顫的,羅格也不明白是為了什麼。不過胖子也不是什麼老實人,芙蘿婭伏在椅背上笑得眼淚都快出來的時候,胖子的目光不時從她開得低低的領口處溜了進去,在那片雪白冰瑩、驟然突起的肌膚上貪婪地盯來盯去。
好半天,芙蘿婭才算笑完,她一抬頭就迎上了胖子賊兮兮的目光。羅格立刻冷汗直冒,心虛地低下頭去。芙蘿婭浮上一層曖昧的笑意,伸手緩緩挑起了羅格的下巴,長長的瑩藍色的指甲輕輕地劃過了羅格的肌膚。
羅格只覺得口乾舌燥,一顆心狂跳不已。
芙蘿婭的手指點著羅格的肌膚,一路慢慢向下。她的雙眼也慢慢變得迷離。胖子魂魄都不知飛到什麼地方去了,喉嚨裡呻吟似地叫了一聲:「公主……」她冰涼柔膩的手指觸在肌膚上,每一下都讓羅格戰慄不已。
啪!
一道小小的電火閃過,羅格一聲慘叫,跳了起來。人在空中已經蜷成了蝦米一樣,重重地摔在地上。隨即胖子雙手摀住胯下,痛苦地滾來滾去。
芙蘿婭的指尖還帶著一絲殘餘的電火,清脆、清麗、略帶邪惡的笑聲充斥著整個房間。
好半天,羅格才爬了起來,面孔還有些扭曲著。
「哼!死胖子還要給我裝!本公主可是知道你的魔法抗力有多強的。就是讓你痛點而已,這副虛弱的表情還是去了吧!」
羅格尷尬一笑,顧左右而言他:「殿下,剛才什麼事情那麼好笑啊?」
一提到這個話題,芙蘿婭又是嫣然一笑,道:「我本來懷疑矮人用的那個魔法是『高級異界之門』,但是記述的魔法咒語卻又完全不是,召喚出來的也是和魔界諸惡魔完全沒有關係的深淵生物。聽你剛才一說,我才明白,原來這矮人竟然是用大陸通用語念出咒語來的!想必是他看不懂神語,專門找人翻譯成大陸通用語的。呵呵,哈哈!」
羅格一聽登時無言。魔法咒語以神語構成為主,平日就是錯上一點,魔法都會失敗。這個天眼以『翻譯』過的咒語施法居然也召喚出了無數的深淵吞噬者,還真有神祐啊!當然了,如果真讓天眼完全施展出這個七級的魔法,召喚出來的不論是炎魔還是魔獸守衛者,羅格都絕對不了那麼長時間。
羅格訕訕地一笑,心想自己的運氣還真不是一般的好啊,這種事情都能撞上。他隨即又想起一事,問道:「殿下,您既然搜出了這本筆記,那麼,那本什麼《大預言書》能不能讓小人看上一看啊?」
「唉,《大預言書》我也想看看啊,可惜不在這個部落裡面。不過,矮人大法師的魔法水平也就這樣了,這本預言書估計,哼,也不怎麼樣吧!」
「可是殿下,」羅格思考了一會才說「這本預言書好像還是挺準的。您說,難道真有預言這回事嗎?」
這才是羅格真正關心的問題。預言系法師幾乎都是光明屬性的,正是羅格這個死靈法師的天敵。本來以胖子的理解,這一系法師就是能施放預言系魔法而已。可是若他們真的有什麼預知能力的話,自己日後的處境可絕對不大妙啊。
芙蘿婭一雙修長的眉毛微微皺了皺,慢慢地說:「如果要說預言,可能就要先得說說命運這個東西了。記得很久以前,老師曾經說過命運就如一條奔流的大河,有無數的支流匯入,又從無數的河道中宣洩而出。人類就如同大河中的無數生物,被河水帶著從一條河道衝入了另一條河道。這河中的水,就是命運吧。可惜,大多數魚是不知道水的存在的。」
羅格苦思一會,又問:「如果命運真的是這樣的話,豈不是說,預言師看到的會是無數的未來?那究竟哪個未來才是真實的呢?」
「預言師就如同一條魚,一條能夠躍出水面的魚。他們能看清一段前方的路,但也就是在那短短的一瞬間而已。他們能夠看清的,往往就是面前的那兩三條支流。他們的未來可能就在這些支流中,也可能不在這裡。」
「可是公主,如果說,預言師們能看到未來,那他們就可以預作準備躲過不好的命運,迎接幸運的降臨。他們預見到的未來豈不就不是未來了?」
芙蘿婭微微一笑,道:「當初我也曾經向老師提出過這個問題,他的回答是,在一條河流中,絕大多數都是泥沙和浮萍,根本無知無識的隨波逐流。只有少數的人有所覺醒,發覺到有一些無形的力量在左右著自己。於是他們掙扎、奮鬥,卻往往是毫無結果。有少數的幸運兒被帶往了一條幸運的河流,他們還以為這是自己的力量使然,於是儼然以征服命運的強者身份出現。其實他們不過是河中的一隻小蝦而已,一旦命運轉換,這些所謂的『選民』又會重新沉入水底。在小魚小蝦中有極少數的力量會繼續成長,成為了比較大的魚。大魚中有一些會不經意的躍出水面,這時才會看到一些前方的河流。」
芙蘿婭頓了一頓,羅格立刻極為識趣地端過一盤水果。公主嫣然一笑,對胖子的知情識趣極為滿意。她向嘴裡填了幾顆葡萄,繼續道:
「大魚中有一些因為這樣那樣的原因,會不斷堅持著躍出水面,試圖看清前方的河流走向。我想呢,那個寫下《大預言書》的矮人應該就是這樣的一條魚。可是魚並不是鳥,從命運的河流中躍起次數多了,代價就是自己的生命。」
羅格長歎一口氣,讚道:「耶羅大師真是天人啊,居然對預言也有如此高深的見解!」
芙蘿婭撲嗤一笑,「這哪是他的見解啊,這是光明教會第一代教皇在自己的手稿中記述的對預言和命運的看法。」
羅格小心翼翼地問:「那耶羅大師怎麼會有教皇的手稿的?難道他老人家和光明教會有什麼深厚的關係嗎?」
「哼!那個為老不修的老東西怎麼會和光明教會有關係?他年輕時酷愛冒險掘墓,很不幸,其中就包括了這位教皇的陵寢。這部手稿就是陪葬品之一呢。」
羅格這才放下一顆心來,身為死靈法師,他對任何同光明教會有關的東西都特別敏感。
「公主殿下,那人是不是真的可以改變命運嗎?不是有句古話,叫人定勝天的嗎?」
芙蘿婭想了一想,淡淡歎了口氣,道:「想改變命運的人很多,可是大多數人都茫然不知命運的存在,也不知道自己的努力會有怎樣的結果。也許改變命運的努力正是命運的一部分呢。好比河流中的一個魚群,整群都向左游,只有少數幾條想向右游,結果往往是被魚群擠死或者又被擠帶回原先的方向。真有一兩條成功改變了方向的魚,也多半會因為落了單而無法生存。而且,僅僅憑魚看到的有限幾種未來,又怎麼能知道那種就是真正幸運的未來呢?」
羅格道:「這就好比水中有一大塊礁石,想向它游去,反而會被水流衝向兩邊。拚命躲向邊上的,說不定會被捲上礁石了。」
公主輕輕一笑,「你個死胖子,真的是不笨嘛。其實還有,每條命運的河流都是寬闊無比的,一條魚,哪怕是再大的魚,想改變一個河流其實都是困難無比的事。可是,很多時候就算明明知道沒有希望游向另一條河流,也總是要盡力試試的。唉!」
說完,一點落寞悄悄爬上了芙蘿婭面龐,她怔怔地看著面前跳動不定的魔法火焰,清麗的面龐在火光中忽明忽暗。
羅格心中一動,是什麼會讓芙蘿婭也如此無奈?她天生高貴,清秀絕倫,又師從十大魔導士之一的耶羅。天分嘛,單看她小小年紀竟然已經是十四級的魔法師就可想而知了,至少比自己是強上了十倍八倍的。論心計手段,這只千年小妖精心狠手辣、狡詐陰險之處少有人及,身家豐厚也不是自己這種普通小富比得了的。
她還會有什麼煩惱呢?
是了,公主的煩惱就是波旁王朝的煩惱,就是萊茵同盟的戰神巴伐利亞大公和他的兒子,最年輕的聖騎士奧菲羅克。叛亂與征服是王權的主題。千年來,無數的大小王朝踩著舊王室的屍體登上了寶座,然而有更多的野心家失敗了,他們的鮮血成就了王室貴族們的勳章和爵位。
現在的巴伐利亞公國最多是心有叛意。但神跡是壓在所有人心中最沉重的一個話題。眼前的芙蘿婭公主,不就是一條在命運的河流裡拚命掙扎的魚嗎?她要對抗的,並不僅僅是昔日的戰神、年輕的聖騎士,她的對手還有光明教會和神跡背後的那些:
天上的諸神。
芙蘿婭瞬間的哀傷雖然淒宛無比,羅格心中也是一陣痛。可還算保持著幾分清醒的胖子知道,如果說芙蘿婭是一條奮力搏擊的魚兒的話,那麼自己最多算是一隻小小河蝦。命運使他擁有了比魚還遼闊的視野,卻源於身體的薄弱,他只能選擇隨波逐流。魚都出不了頭,自己這隻小蝦衝上去,又有何用?
「公主,您的煩惱只能自己解決了,小人實在是無能為力啊!」羅格在心中默默地念著。
芙蘿婭的悲傷一閃而逝,轉眼前她又是那個嫵媚萬分的妖精了。
「胖子,你把黃金獅子騎士給害了個乾乾淨淨,這次回去準備怎麼交待呢?」公主望著羅格的眼似笑非笑的。
羅格心中大跳幾下。這正是他一直擔心的問題。五十個騎士在一般騎士團不算什麼,自己的三百多龍與美人騎士不也只有三十多個活著回來嗎?可是在只有五百多人的黃金獅子騎士團,這可就絕對不是小數目了。每個黃金獅子騎士都至少是十級的騎士,這麼大一筆戰力折在自己手裡,奧菲羅克不把自己充軍變成苦力,已經算是恩惠了。更何況,保盧斯畢竟是自己這邊的人害死的。眼下惟有指望自己那個教會守護騎士的身份能夠起點作用。這次回去,少不得要重重地給伯克和格納得.哈特主教送上一筆。
「唉!」看著愁眉苦臉的羅格,公主輕輕一歎,道:「現在的青年貴族沒有幾個成器的,你們幾個算是難得的人才了。特別是你,手段歷害得快比得上多年在政壇打滾的老手了。有沒有興趣在萊茵城發展呢?南希候爵夫人的丈夫羅頓候爵一年前剛剛去世。這位候爵夫人雖然年紀比你大了些,但當年也是貴族裡有名的美人,現在看上去不過二十五六而已。最重要的是她身上有波旁王朝的血統,這對你貴族生涯的好處不用我說你也明白的。若你有興趣,我可以介紹你們認識呢。」
羅格眉毛一挑,心裡仔細盤算了一番,搖了搖頭。這倒不是他不動心,婚姻本來就是貴族中最普遍的政治遊戲。騎士是最下級的貴族,在最講究等級血統的貴族***裡,就算是南希侯爵夫人再嫁個十次八次,年紀上了五六十歲,也斷不會看上這類下級貴族的。但眼前情勢不同,奸商本能讓他拒絕了這個提議,他想看看芙蘿婭還能拿出什麼籌碼來。
見羅格不為所動,芙蘿婭格格一笑,道:「你還挺忠心的嘛。或者菲爾德伯爵的女兒你會喜歡?她今年才十七歲,是一個小美人呢。其實,她身上流著最正統的王室血液,她是我的妹妹…你明白嗎?」
羅格一臉掙扎,但還是堅定地搖了搖頭。
「呵呵,你個死胖子,胃口這麼大。難道是想要本公主嫁給你不成?」芙蘿婭一雙眼睛簡直要把羅格的魂給勾了去。
好不容易羅格才把衝到口邊的「正有此意」四個字給嚥了下去。
芙蘿婭伸了個懶腰,道:「好吧,羅歇裡奧元帥還有兩個女兒未嫁,你自己好好想想吧!這可是個真正難得的機會噢!」
這一次羅格心中真正地大跳了起來。羅歇裡奧元帥可是身份地位足以與巴伐利亞大公比肩的人物啊!大衛以前也隱隱透露過這個意思,看來這個條件應該是他們的底線了。
只是,自己真的這麼值錢嗎?
從芙蘿婭的馬車出來時,已經是漫天的星光了。習習涼風劃過了羅格的肌膚,竟讓他感到一絲徹骨的寒意。他抬頭仰視無盡的星河,彷彿也感受到了命運的洪流自身邊喧囂而過。自己只是這條大河中一條不起眼的小蝦而已,有心殺賊,無力回天啊。
與命運對抗,又有幾人笑到最後?真正的先驅者多數會倒下的,只有極少數的幸運者才是最後的贏家。與其搏那萬中無一的英雄機會,倒不如躲在這些先驅者的後面。只要前面的都倒下了,果實自然就都是他的了。就算還有一兩個所謂的『選民』留下來,背後的悶棍總是不大好防備的。
羅格微微一笑,總算在一片迷茫中看到了一線光亮。、
只是,***,為什麼到現在還感受不到你絲毫的氣息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