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妖」裡赤媚的凶名果然非同一般,聽得這個聲音介紹,剛剛還喧鬧非常的人群頓時安靜了不少。畢竟多年來,這個僅次於龐斑的塞外高手手上不知有多少武林名宿的鮮血,殺人取命向來只憑個人喜惡。除非如黑榜高手,抑或是白道諸老,誰也沒這個膽子躲在他身後說三道四的,小命要緊。
這時,開始提問的那個聲音又再次怯怯的響起「請問,裡赤媚是誰啊?」
「切!」
人群一陣噓聲,原來這個人乃是一江湖新丁,竟然連江湖中鼎鼎大名的「人妖」裡赤媚都不認識!恐怕,這「十惡莊主」之名也是他剛剛聽聞來的。
殊不知,只這一下失言,他為自己招來了無數白眼。
五人策馬緩緩行於襄陽大道,入眼滿是琳琅顏色,淡定寧謐的世象透出一片昇平模樣。而我們周圍,更是有一班衙役兵卒在前開道,指引方向。看那慇勤麻利的模樣,百姓還以為這五人乃是那個王公貴族的公子家人來著。卻不曾想,除開我以外,其他諸人不是黑道豪強,就是當年和朱元璋是大對頭的塞外高手。世間之事,一琢一卯,莫不讓人覺得奇妙非常。
談應手抬手企望,臉上露出淡淡的笑容「十年前,談某還只是一個令天下人聞之色變的大魔頭,一日不被官府通緝,已經是個不小的造化了。誰想到天下形勢一變,天下武林莫不成為香餑餑一個,連我這樣黑道惡霸也一漂而白,居然堂而皇之的走在大街之上,受人膜拜。真是怪哉!」
裡赤媚額際的髮絲絲被微風吹起,使其陰柔的面容更添幾分媚態。聽得談應手的感慨,他嗤笑一聲道「當年朱元璋何嘗不是黑道出身?彭瑩玉所部雖然供奉『解救俗世』的未來佛彌勒佛,但是其手段狠辣,行事乖張,攻城略地也是不留餘地,絲毫沒有半點慈悲之心。朱元璋在其麾下效命之時就有『屠夫』之號,比起他來,談應手你只是小巫見大巫。」
秦夢瑤看了看身旁的兵卒,知道他們正在為前面幾人「大逆不道」的言論而心驚膽跳,遂淡淡頷首道「政治本來就是只講結果,不論過程的,浪大哥、歷門主、乾羅城主還有封寒他們誰不是黑道豪強?在天下大勢面前,其身份不也是發生巨大的改變麼?現在就連朱允紋恐怕也在祈禱浪大哥戰勝魔師了吧!」
說道決戰,談應手回頭看了看我「希文認為覆雨劍和魔師,誰的勝算更大?」
裡赤媚也神色微動,顯然也很在意這個問題。
不過現在不論是我們還是裡赤媚等人,都已經把龐浪決戰看的很淡了,絲毫沒有覺得那一方勝利會對天下造成什麼影響。畢竟,方夜雨等人不在了,而現今天下大勢也不是龐斑一個人能左右的了,所以,天下人才這麼淡定吧!
我輕輕搖了搖頭,苦笑道「這個問題,恐怕莊主要失望了,因為箇中情形實在過於玄奧,實在不是希文能夠窺透的,所以,只有等除夕之夜,我們才能知道真正的結果了。」
欣然右手輕捂著胸口,略有神思道「希文說得沒錯,就好像在巴彥小鎮外,忽雷哲和歷門主的絕世之戰,到底是誰勝、是誰敗,除開他們本人,誰又可以說得清楚?畢竟那一戰後的事情太詭異了,連行列也不知道歷門主臉上最後那個微笑是何意思。」
裡赤媚神遊天外,彷彿又回到了巴彥之戰的草原,好半天才輕吁口氣,回過神來。
談應手虎目驟然亮起,極有興趣道「看來今天我要和各位把盞夜談了,因為談某實在對那一戰很有興趣,希望各位不要推遲才好。」
我懂得這是每一個武人的心願,遂沒有推辭「樂意效勞。」
秦夢瑤看著周圍絡繹不絕的人流,臉上現出捏花微笑的同時露出一絲不解「不知道襄陽城裡來這麼多武林人士到底是為何?」
談應手哈哈一笑,撫鬚樂道「這是翟雨時那小子想出來的歪主意,江湖人不是想看除夕之戰麼?那好,因為位置不多,大家就憑借各自的手段來換取上山的拜帖吧!若是你和怒蛟幫、邪異門、山城以及我的十惡莊都沒一點關係,那就不好意思,大家憑武力說話,技高者得!」
秦夢瑤微蹙眉頭,不解道「這一條釜底抽薪固然厲害,可以讓一些見利忘義的高手脫離與天命教的關係。可是,難道莊主你們真的想要那些武林人士從你們手上強搶拜帖麼?」
我淡淡笑道「我想,翟雨時應該不會做這種惹眾怒的事情,畢竟要人來挑戰莊主他們,實在是強人所難。不過,擺個擂台,消磨消磨大家的銳氣,想必還是可以的。」
談應手愕然苦笑道「看來,翟雨時再聰明,還是沒逃出希文你的五指山啊!」
眾人一陣曬笑。
談應手又道「沒錯,江湖眾人最近因為除夕之戰,實在是太過興奮了,所以翟雨時建議找點事情讓他們發洩一下,免得影響我們的大事。不過最近幾天實在是讓我悶得慌,上台的人實在是太不如流了。」
欣然嬌嗔笑道「莊主以為這天下滿是高手啊?」
談應手聞言也是一陣尷尬,想來也確實要求太高。這時眾人正好行到了襄陽牌樓門下的廣場之處,喧鬧之聲漸漸清晰,談應手馬上轉換話題道「反正閒來無事,不若我們權且看一看吧!說不定今日有什麼意外發現也說不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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牌樓門廣場乃是位於襄陽城中央的一個開闊之地,其實一開始並沒有廣場一說,不過從古至今襄陽曆代都是兵家政治重地,駐紮此處的太守、巡撫、兵督多是風流之輩,遺文甚多。所以南宋末時,就被當時恪守此地的將領韓侂胄改建成了一座廣場,立數百碑文於此,以紀念這座名城。不過,後來蒙人攻克襄陽後,卻以他們的大汗蒙哥曾經喪命此城之下,怒而毀碑洩憤,現世能夠看到的石碑早就殘缺不全,大多不能復原上面的詩文了。
當我還在可惜這些名跡殘缺之時,就被廣場中人群的懊惱呼聲吸引了過來。
談應手訝異道「沉悶了半日,難道竟有高手出現了麼?」
裡赤媚突然皺起眉頭「不要大意,我感到了一份和耶羅極其相視的氣息。」
我「哦」了一聲,失笑道「藏人也對這個有興趣了?」
秦夢瑤微微一笑道「誰沒興趣呢?不過這人既然不直接來找我們,反而去打擂台,想來應該不是我們認識的人,我們還是先去看一看吧。」
特殊的身份總是有特殊的待遇,我們幾人根本沒有去擠洶湧的人潮,而是由數個官員帶領,從廣場一旁的小巷子裡轉了幾圈,就輕輕鬆鬆的進入了擂台。
甫一進來,就看見了一個身著深紅喇嘛服的光頭大漢站在了擂台中央,他另一邊本該光著的膀子赫然被黃色僧袍覆蓋,顯得莊重非常。
談應手當先領著我們走上了評判台,各自找了張椅子坐了下來。
讓我沒有想到的是,擂台評判台中央坐著的竟然是湖廣總督辛遠湘!
辛遠湘是認識我的,他見我們數人走了上來,馬上滿臉喜色的道「幸好希文你們來了!不然今天下官就要丟臉了。」
我不解道「總督大人又不用下台比武,何以如此焦急?」
辛遠湘苦笑道「下官雖然不必下台,但是這個喇嘛已經連贏我們數十個好漢了,而下官部屬中又確實沒有可堪一戰的將才,若是今天真讓這個喇嘛一直耀武揚威下去,我這個總督的臉往哪擱啊?聽!」
我凝神聽去,百姓中果然起了不少怨對之聲。
談應手凝神看了許久,驟然起身笑道「談某手癢了,就讓我去見識一下他的喇嘛絕學吧!」說罷,身形一閃,人已經如一隻巨大的禿鷲飛掠而去。
「十惡莊主出手了!」
下面好事之人已經認出了談應手的身份,顯然也對他的身手抱有極大的信心。
那喇嘛聞言鎮定的緩緩轉過身來,一雙深邃而有智慧的眼睛看向了挑戰者。
談應手大大咧咧的飄然落地,驀然腳下的擂台木板又裂開了龜裂,一輕一重,一陽一陰的出場,已經讓人大開眼界。
喇嘛面露微笑,繞有興致的合什笑道「小僧宗喀巴,未知英雄高姓大名?」
「宗喀巴!?」我愕然喃喃道。
裡赤媚轉頭看向了我,訝道「怎麼,希文認識這個藏僧麼?耶羅以前給我介紹的藏邊高手之中似乎並沒有這個名字。」
我微微一笑,這宗喀巴本名羅桑扎巴,是藏傳佛教格魯派(黃教)的創立者。他出生在湟中,因藏語稱湟中(今塔爾寺所在地一帶)為「宗喀」,故又被尊稱為宗喀巴。在歷史上,此人絕對是個風雲人物,不過向來很少插手中原事務,想必這也是耶羅沒有介紹他的原因吧!
不過這樣的人我還真不好和裡赤媚介紹,只好擇其重點,略微代過了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