支羅賓族的「血鷹騎」和完顏宗岳的「雪狼騎」本來就勢均力敵,而我也不是很擅長戰場殺戮,心下甚至有點厭惡。看到敵方大將僅僅只有完顏宗岳一人,我也樂得和展羽拖後,讓四鷹在陣前發洩怨憤。但是沒想道,這戰場情況瞬息萬變,我的神識根本沒有察覺對方陣中竟然還隱藏了裡耶夫這樣的高手,致使四鷹一時困死,我等竟然援手不及,眼睜睜看著他們喪命西歸。
懊惱和後悔充溢心房,我已經拋卻了往日的「斯文」和「嫻靜」,此刻腦中只有碩大的「報仇」二字,再無其他。安樂集一戰,由於我心態過於平和,並沒有殺人斃敵的想法,所以對上完顏宗岳之時僅僅只用了六成功力。但是直到安樂集出事,我才知道對敵人不能太手軟了。但是今天竟然還是犯了同樣的錯誤!
馬蹄狂奔,轉眼我就躍過了展羽的身位,手中長槍帶著駭人的幽然青芒,如煉獄冥冥,朝完顏宗岳索魂而去。槍影如雷霆閃電,絲毫沒有阻礙的刺透了完顏宗岳的護身真氣,於其八稜烏金巨錘交擊一起。槍影如雷霆萬鈞,炙白的槍勁更是如暴雨梨花,落在死命抵抗的完顏宗岳那對巨錘之上,槍槍如體,呼吸間已經將其砸得斑斑駁駁,再無完膚。要不是烏金巨錘的體積實在太大,我想完顏宗岳現在應該已經是個馬蜂窩了。
雖然完顏宗岳吐血不止,但是攻之不入的我還是有點煩躁。這時,奪走藏龍、阿克巴的那支黃金長槍再次戳襲朝我肋下而來,裡耶夫縱馬加入到了戰局。
裡耶夫面色紅潤、風姿勃發,顯然已經從上次的受傷中恢復了過來。生死之間的掙扎最是能考驗一個人的心神,像歷若海的迎風峽、我在玄武湖諸戰,就突破了許久沒有突破的瓶頸,上窺無上天道。所以,那次我才想立刻殺掉裡耶夫,不讓其安然離去。不過一切已成過去,裡耶夫果然得到了不少啟迪,「獅子咆哮槍法」更趨猛烈,幾近完美。
不過可惜,他還是差了一線,這個「道」現在就如橫弋在他眼前的一個難題,有可能是一張白紙,一捅就破;也有可能是愚公門前的山嶽,永為坎坷。
心神不變,我手中長槍伴著青幽的勁風,化坐了兩柄槍影,同時與裡耶夫的「獅子咆哮槍法」和完顏宗岳的「破山碎碑十八錘」交上了手。人仰馬嘯,地動山搖,兩支精銳騎兵陣前赫然被我們三人激盪狂嘯的槍風錘影清出了一片開闊的「戰場」,閒雜人等根本無法插手進來。就連我身後搶回了四鷹屍體的展羽也多次想進來助我一臂之力,但是漫漫氣場,連天地都在顫抖,抗拒著一切外侵之物,他唯有望洋興歎、徒呼奈何。
我畢竟不是塞外之人,常年坐慣了馬車,對這激烈的馬戰遠沒有這兩位韃靼高手精湛,雖然我的功力境界更勝他們一籌,但是兩百回合已過,還是沒有攻破兩人聯手鑄造的防線,看著仇敵不能啖其血。
「嗚!」
羊角號聲響起,韃靼主帥見雪狼騎久久不能殲滅敵人,生怕其他諸族的部隊包圍過來,連忙吹響了撤退的號聲。
但是前軍兩位先鋒,裡耶夫和完顏宗岳卻苦笑無奈。因為他們正被我的「燎原槍法」牽制於此,每一招、每一式都驚險萬分,甚或毫釐即可關乎生死。若兩人中任何一人稍有退卻的想法,可能就會把另一人送上死路。所以號角聲響起三遍,雪狼騎卻一直沒有退卻,和血鷹騎兵鏖戰不休。
「嗒嗒嗒!」
衣袍亂舞,塵土飛揚。
我最不願意的事情還是發生了……
老對手,「炙火」忽雷哲如一把尖刀,瞬間突破了兩軍的陣線,長戈如閻王之手,匆匆地收割著草原勇士們的靈魂,朝我這邊疾馳而來。
就在我焦急萬分的時候,裡耶夫的神識捕捉到了忽雷哲趕來的訊息,終於在長槍收回的時候出現了些許破綻。
「好機會!」
我旋勁疾抖,將完顏宗岳的巨錘卸往馬側,槍化長虹,直取裡耶夫的咽喉命穴!
「噗!」
可惜,剛剛最後與完顏宗岳的交手還是影響了我的準確度,裡耶夫竟然在最後斜開了脖子,肩下鎖骨處爆出了一朵鮮艷的血花。
最好的時機已經失去,我也不再糾纏重傷的裡耶夫,千鈞一髮時刻,長槍與那通紅的戈頭迎面交擊!
「登登登!」
下一刻,我已經連人帶馬被震退數尺!
這才是真正的忽雷哲!
騎在神駒上的忽雷哲,就如回歸大海的魚兒,氣勢較之前幾次交手駭人得多。
有的人,天生就是草原的寵兒,馬上的精靈。
一旦人馬合一,天下難有匹敵!
我壓下心中驚駭,將懷中欣然一把推離馬背,大喝道「事急,你先回去!」
說著,不顧右手虎口依然劇疼不已,揉身復上,長槍早與忽雷哲的「不滅紅蓮止戈」交輝一團。
氣場已破,展羽終於掠奪了一匹駿馬,伸手接下空中的欣然。沒等欣然反應過來,展羽就已經拋下了她,策馬迎上了完顏宗岳。
第一次,欣然心中湧起了無奈,畢竟她的馬上之術極其生疏,長槍長矛更是毫無涉獵,若留在陣前,恐怕會讓我分心不少。
須臾,娉婷的身影掠過血鷹騎的頭頂,瞬間去遠。
欣然離去的那一刻,我已然知曉,嘴角露出一絲痛快的微笑,青色勁氣瀰漫全身。
忽雷哲虎目閃出駭人的精光,大笑道「希文已無後顧之憂,何不放手一戰?」
「轟!」
座下馬駒前蹄在地面蹬出一個巨坑,我帶著幾分癲狂笑道「正有此意!」
長槍如劍,「雁北歸」赫然出手!
對上這連歷若海都要稱讚的韃靼高手,我可不敢用那「盜版」的「燎原槍法」迎敵,所以這一出手,就是槍版的「仙源劍訣」最強一擊!
忽雷哲一臉興奮,手中長戈如魔幻般打破了空間的限制,從一個不可能的角度在身體右側劃出一月火蓮,和我的長槍迎面相撞。
到了我們這個層次,誰也沒辦法躲開對方的招式了。
實是實,虛也是實!
我們眼裡容不下假式虛招,要分高下,只有一拼!
「雁北歸」對「不滅紅蓮」!
剛剛有所平緩的戰場再次風起雲湧,我們兩人兵交馬錯,戈勁槍影把方圓五、六丈都籠罩於內,不經意就將那些來不及躲避的騎兵捲入其中。
風如刀,勁如刃。絞進來場來的兵卒根本來不及驚叫,就被那淒美燦爛的滿天虛影斃殺當場,死狀可怖。
「當、當當!」
我吐出一口鮮血,座下駿馬全身滲出了血絲,不住挫退。
心中苦笑,我人馬之術還是和忽雷哲差得太遠,幾招硬拚下來,他只是上身晃了一晃,我卻連人帶馬均告受創。
「嗚!」
羊角號角再次響起,不遠處的賽音山達赫然陷入了烽火之中,殺聲一片。
忽雷哲臉現焦急,將我再次震退,一把逼開了纏住完顏宗岳的展羽「走!要塞危險!」
我和展羽相視一眼,縱馬欲追,身後驀然響起蘭塔牙的喝聲「兩位留步,先看看四鷹的情況!」
咯登!
我心中猛然一沉,連忙回馬向蘭塔牙處馳去。
支羅賓族大營,中軍帥帳。
藏龍在戰場上已然斃命,只看他那圓睜的雙眼,就知道這尚未為安樂集復仇的大漢死得如何不甘。他是被裡耶夫一槍擊中了咽喉而死,武功上的巨大差距讓他連防禦的動作都沒做出,當場被殺。
柴劭本來就身體帶傷,完顏宗岳那一錘早將其五臟敲碎,就是大羅神仙怕也回天無力。
邊雄氣功被那梭箭矢破去,心脈俱碎,除非我二伯或者烈震北有一人在此,才有可能向天借命。可惜,賽音山達和武昌怕不有萬里之遙,除非真如修真小說有神行之術,不然邊雄的老命朝夕不保。
阿克巴是四鷹中唯一一個「活」下來的,雖然其心臟與常人有異,長在右側,但是肺葉卻被黃金長槍刺破,如今說起來也只剩一口氣了。
展羽和四鷹交情匪淺,而且更是一起經歷了安樂集之禍,心中頗為感傷,此刻正握著阿克巴的手,傷怯不語。
阿克巴睜眼看了看展羽,呼吸急促的咳道「展……展兄,我們……我們四鷹看來沒機會幫……幫安樂集的街坊們報……報仇了,以後……以後,就靠你了!」
展羽苦笑點頭,握著阿克巴的手又緊了兩分。
阿克巴艱難的掃視了地上眾人一眼,哈哈笑道「我們兄弟……兄弟雖非同日生,卻是同日……同日死,此生已然無憾!幸甚、幸甚!」說罷,口湧鮮血,聲息頓失。
我忙轉頭看了看蘭塔牙,只見他遺憾的搖了搖頭,邊雄也已經嚥下了最後一口氣。
「唉!」展羽伸手把阿克巴圓睜的雙眼緩緩撫上,歎息道「展某從小喪親喪師,在黑道摸爬滾打混出了成就後卻無一友。本以為在這塞外,有這麼幾個『好友』和心愛之人,就這麼過下去了。誰知,還沒七日,愛妻好友卻一一離我而去,難道是展某命該如此!?」
眾人心酸默然,欣然眼角也滾落了幾滴淚珠。
蘭塔牙咬了咬牙幫,怒道「現在東南八部的兄弟們都到了賽音山達城下,展兄就和我們一起去討還血債吧!」
展羽失神片刻,猛然拿起矛鏟,大笑道「就讓展某會一會那完顏宗岳,說什麼也不能敗了我這黑榜之名,要是連好友愛妻之仇也不能討還,那活著還有何意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