聽見腳步,楞嚴立馬轉過身來,深深的看了我一眼「太傅大人,皇上有請!」
楞嚴據說是當年蒙元一個漢臣的子孫,天賦才華得到龐斑的賞識才被其收為徒弟。但是畢竟血統不能得到蒙古人的認同,所以即便其是龐斑的首徒,也沒有參與重大決策的資格。楞嚴師從龐斑不久即遠來中原,一步一步爬到了今天這個位置。可以說,他的榮華富貴都是其一手創造的,和龐斑關係並不大。正因如此,原著中他才會向天命教靠攏。
我眼前的楞嚴顯得較為年輕,不過可能其常年參與到錦衣衛的刑訊逼供,所以臉面上陰氣襲人,即便是微笑也甚是恐怖。
我拱了拱手「沒想到皇上召下官覲見,卻要麻煩大統領一行,豈不是麻煩你了。」
楞嚴皮笑肉不笑的道「楞某倒是不嫌麻煩,皇上說京城不太平,這個接送工作非本官不行。」
我微微一笑,看來朱元璋知道是哪個在京城放煙花了,不知道方夜雨有沒這個膽子,連楞嚴一起幹掉「既然皇上這個時候召見,想來事情非常緊急,事不宜遲,楞統領請!」
楞嚴回復到那副哭喪面孔,和我擦肩而過。
不愧是楞嚴,他走過去的時候,我還真感覺到了一陣「陰風」。
坐在馬車中,我笑道「統領大人最近沒和乃師聯繫麼?」
楞嚴轉頭看了我一眼,旋又回過頭去「現在不是在皇宮,車仗前後都是我的心腹,所以我們說話沒必要繞彎子。師尊現在正在楞某的府邸休息,若是大人有興趣,進宮見駕後楞某可以帶你去見他。」
「呃?」我沒想到龐斑竟然都已經不在方夜雨那裡了,住在楞嚴這裡,不知道龐斑是想什麼。
楞嚴冷哼道「別把楞某和方夜雨並談,他自作聰明,以為憑借手裡的力量和外人的幫忙就可以把天下搞亂,趁水摸魚。孰不知中原政治,遠遠不是他那點心思可以理解的,他的一系列動作,只會讓朱元璋更加謹慎。毫不隱瞞的說,要不是他突然發難,天下恐怕馬上就可以改名字了。」
我心中一笑,估計他說的是天命教準備在朱元璋壽辰下手的計劃吧!不過楞嚴現在含糊的說出來,也是顯出其對方夜雨極為不滿。
楞嚴看了看窗外即將落下的紅日「雖然我們份屬敵對,但是相對於方夜雨,我卻更加欣賞你。師尊曾經說過,工於心計者每每都是栽在陰謀之中,只有那超然事外,對每一個細節都能用平衡之心去考量的人才是真正的大智大慧。世間的事情有時候真的是如此奇妙,在我看來,域外碌碌諸子,能和你比肩的也就是小師弟耶羅了。可惜你們生不逢時,不然可能真會是一對知交。」
我聽了這些話對楞嚴的印象大為改觀,一直以為他就是個醉心權勢的人物,想當然的手段心計、言辭談吐也應該與之相匹配。但是,誰又能想到他說起話來竟然如此深邃,對事情見解也更為超然。
看來,每一個成名人物都不是那麼簡單的!
馬車停下,楞嚴板起面孔「太傅大人請自行進去吧,楞某尚無駕車直進午門的權利,楞某伺候了皇上十數年,大人還是第一個可以佩劍進宮的人。」
我微微一笑,掀簾下車「所謂殊榮越多,麻煩越多,希文也不想做這鶴立雞群之事,不過天威難測,既然皇上有命,希文自得相從。」
楞嚴看著我,頓了頓道「太傅大人有膽量去見楞某師尊麼?」
我嘿然一笑「魔師相召,希文有什麼不敢的?至少,魔師想要對付一個人,還沒有偷偷摸摸過。比起人世爭鬥,魔師對天道線索可能更有興趣。那,等會就麻煩大統領來接送了。」
楞嚴直直的凝視我片刻,歎道「我終於明白師尊為什麼看重你了,因為你們就是同一種人!對什麼功名權勢、榮華富貴都視若浮雲,不屑多為。可惜,楞某依然沉溺其中不能自拔,也不想自拔,這一輩子敵人是當定了。」
「生生死死又算得了什麼?」我歎道,轉身緩緩走進皇城大門「若是以後大統領和我臨陣對敵,切勿輕敵,因為希文在戰場上是絕不會手軟的!」
楞嚴的哈哈笑聲從後面傳了過來「天下間恐怕也沒人敢在太傅大人面前輕敵吧?楞某自然也不例外!」
我走到上書房的時候,朱元璋正在批改一些奏折,不過看他眉頭深鎖的樣子,似乎是有大麻煩。
看到我走進來,朱元璋會心一笑「朕說是誰沒敲門就進來了,原來是希文啊!坐!」
我隨意的找了張椅子,坐到了書桌下首「不知道皇上火急召見希文,所為何事?」
朱元璋放下手中紙筆,眼神陰霾道「方夜雨的膽子不小,竟然敢在朕的眼皮底下伏擊希文你,甚或動用了火藥!是誰給了他這麼大的膽子?」
我心中微歎,還是決定把虛若無的分析告訴他。
……
朱元璋牙幫緊咬,右手狠狠的將書桌一角拍碎「宵小之輩,竟然妄圖在老虎背上抓虱子!」他突然拿出一份絕密文書,遞與給我「這是朕安排在藍玉身邊的探子發來的消息,藍玉已經準備動手,希文你要抓緊時間了,不然天下震動,朕好不容易平定的局面又將陷入戰火。」
我看了看文書,點了點頭「我盡量。」
朱元璋想了想,摘下隨身玉珮「歷若海和浪翻雲都在你家吧?若是有困難,你也可以叫他們出手,若是有人阻攔,就拿這塊玉珮給他們看,如朕親臨!」
我接了過來,皺了皺眉頭道「皇上最緊要是控制好胡惟庸他們,不然事情可能更糟。」
朱元璋笑了笑「昨日,我已經把心腹都安排進皇宮了,正常也守在附近。胡惟庸那裡在六部改組的時候才好下手,不然事情要麻煩很多。」
我心頭閃過虛若無那句判定,朱元璋將不定能活過十月,那時候還如何能改組六部?不過這些話是不能說的,現在只有走一步算一步了。
朱元璋又沉默了下來,既然他沒有叫我下去,我自然也不好開口。
「希文你說,若是我傳位棣兒是否更好?」朱元璋痛苦的抓起臉龐。
心中一楞,朱元璋就有另立的想法了?
我歎了口氣道「若我選擇,肯定燕王更適合安穩這個江山,他戊守邊疆數十年,周邊宵小對其更為畏懼,現在諸族犯邊,也是看到他一步步失勢,才會有這蠢蠢欲動之心。若是和平年代,允紋當然更適合坐上寶座,但是現在,即便我是允紋的老師,也不得不說其沒有這個威信和能力君臨天下。」
「聽說棣兒在城外截殺過你?」朱元璋沒有回應我前面的話,只是突兀的又問了一句。
我笑了笑「尚不能肯定是燕王下手,畢竟那麼明目張膽的化裝,不像其風格,太不謹慎了!」
朱元璋歎了口氣「希望如此,不然朕還真不知如何選擇了。」頓了頓,又道「怒蛟幫長期和朝廷對峙在北洞庭一帶,對朝廷軍力消耗很大,希文若是能說說,最好幫朕調解下。不然,茫茫數萬公里的邊疆,朕真是拿不出兵力去守了。」
我沉重的點了點頭,要一個皇帝向「匪徒」低頭,真是難為他了。若不是天下形勢驟變,可能韃靼人也不會明目張膽的陳兵塞外。
朱元璋沉默了許久,才緩緩道「朕累了,希文先去吧!記住,若是朕真的有什麼事,去找正常詢問即是。」
張天師?我欲待再問,朱元璋已經不耐煩的垂下頭去。
陪同我出來的是司禮監頭子聶慶童,他把我送出宮外,又叮囑了我一句「皇上最近情緒極為低落,太傅大人若有什麼法子讓其高興點,就試試看吧!」
我苦笑,朱元璋煩心的都是軍國大事,我也有心無力「我能有什麼法子?」
聶慶童皺起老臉,笑道「皇上曾經多次提及太傅大人的琴藝,說好久都沒有欣賞了。如果太傅有閒,不如進宮演奏幾曲。」
琴?
是啊!好久都沒撫琴了,自從來到這紛擾的京城,我還真沒有碰過我的「九律佩弦」了。
我笑著拱了拱手「多謝提點!」
聶慶童揮了揮手「為皇上分憂是我們臣子的責任,太傅大人言重了。皇上若是有事需要太傅去做的話,太傅就先去忙吧,正事要緊。」
看著佝僂著背脊緩緩走回的老太監,我忽然覺得他也不容易咧。
「卡吱!」
一輛馬車緩緩行到我的面前,停了下來。這是很普通的私用馬車,裝飾模樣俱為一般。
楞嚴一身便裝的跳下車來,幫我掀開車簾「韓兄,請!師尊已經恭候多時了。」
我忙鑽進馬車「勞魔師久等了。」
楞嚴不愧為錦衣衛的統領,即便是駕著一架普通的馬車,路上的巡查也不敢上前盤問。一路從內皇城行到了外皇城東部,在一座極為威武的府邸前停了下來。
我驚歎道「楞嚴兄的府邸果然不一般!」
楞嚴跳下馬車,自嘲道「不過是楞某以前查抄的一個污吏舊居,現在換成楞某來腐敗罷了。」
我啞然失笑,沒想到楞嚴也有幽默的一面。
楞嚴領我進了大門,停步指向後院一處花園「師尊要單獨見你,楞某就不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