轟隆!
淒厲的雷聲劃破晨曉。
武昌迎來了入秋以來的第一場暴雨,稀里嘩啦的傾瀉而下,從武昌彙集,湧入漢江。
天象總是映襯著人的心情,現在韓府裡的氣氛凝重肅穆。
會集了超過十五名以上的八派成員正團團圍坐在韓府議事大堂內,整個大堂寂靜得連一顆繡花針落地都清晰可聞。
馬峻聲,這韓府兇案的最大嫌疑人正站在大堂正中央,一臉淡然,絲毫也沒有懼怕的表情。光是少林就來了無想僧和不捨,而且雲清是他姑姑,韓府的五小姐寧芷又對他頗多青睞,所以他想不出今天還有什麼解決不了的。
坐在最上首主位的是我大伯韓清風和無想僧,兩人此刻正輕聲交換著意見。本來按照身份地位,應該是秦夢瑤陪無想僧坐上首,但是這半月來因為我和二伯的橫空出世,讓八派不得不從新審視韓府在其中的角色,再加上本來韓府就是主人,所以這個安排也沒有人異議。
秦夢瑤陪著不捨坐在左邊上首,八派中兩人的地位身份都很超然,且均和案件有千絲萬縷的關係,所以坐在最前面的位置。與他們遙遙相對,坐在右邊前面的就是長白的謝峰和西寧派沙天放,此刻兩人似乎也在商量著什麼,謝峰的眼神一直在閃爍不停。
其他人包括我在內都坐到了下手,其中還有剛剛趕來的「赤腳仙」楊奉和希武的老師「戟怪」夏厚行。
謝峰聽完沙天放的話,沉默了片刻,朝無想僧拱手道「大師,據我所知,少林對小兒慘死於奸人之手一事,費了很大心力,只不知調查可有任何結果?」
無想僧歎了口氣「無想之所以來到韓府,就是因為這事。其中孰是孰非,貧僧也不想枉下決斷,不如讓我們先聽聽大家的意見吧!如若真的是峻聲,無想自當清理門戶!」說著,一塊令牌從手中飛出,直接鑲到了屋子的橫樑上,赫然是少林寺的門法令!
古劍池的冷鐵心哼道「既然大師調查過前因後果,自當知道當時已經有何旗揚審問過韓柏,而韓柏也已經認罪了。還有什麼好討論的?」他這話明顯就是想偏袒馬峻聲,韓柏雖然在黃鶴樓表現出與范良極等人的良好關係,但依然沒有受到眾人的重視。在白道新一代的佼佼者和韓府小廝之間,自有他們的選擇。
沙天放自然不願意讓我為難,搶先道「是人都知道韓柏那時候沒有武功,怎麼可能殺得了身為不老神仙嫡傳弟子的謝青聯?」
謝峰接著哼道「何況何旗揚本就是少林弟子,誰又知道他那時候是不是對韓柏刑訊逼供,屈打成招?這不就是他們當官的常用手段麼?」
「叮!」楊奉將盅蓋重重覆在茶盅之上,發出一聲清響,將所有人的目光全扯往他身上。
這豪漢悶哼道「若是照現在般說來說去,盡在枝節問題上糾纏不休。我們再說三天三夜也說不出個所以然來。我看還是乾脆利落地指出誰的嫌疑最大,再提出實在的人證物證,窮追猛打。要知就算送到官府裡去。沒有證據也不能定人以死罪,因為若是冤死的話,誰可負起那責任。誰認為不該這樣做,我楊奉倒想聽聽他的解釋!」
一直沒有說話的希武的師傅「戟怪」夏厚行大笑道「楊兄說得好極了,江湖上仇殺無日不有,若每件兇案我們也要找個人來背黑鍋,武林裡將永無寧日,所以若沒有人能提出確鑿證據,這件事理應作罷。夏某這番話,各位認為如何?」此人一向自高自大,否則也不會把希武叫教成那樣,一開腔,頓時把長白和西寧的人全開罪了。
這次,連希武都覺得話語太過,皺著眉頭看了看我。
秦夢瑤看了我一眼,輕歎了口氣道「不若就由夢瑤來慢慢分析一下如何?」
向清秋笑道「若是由夢瑤小姐來說,向某第一個贊成!」
冷鐵心冷笑道「若是說嫌疑,那天在韓府的每一個人都有,這中間自然也包括了夢瑤小姐。從現在看來,即便是韓二爺也難以避嫌!所以他們說都不可信!」
無想僧坐在上面欲言又止,最終還是沒有說話。
我笑道「那不如就由希文來解說如何?」
眾人一陣沉默,其實韓府始終是夾在幾派之間,由外人來說自是最好。但是現在的情況極端複雜,而我在最近的表現也給人以強大的壓迫,一時間也不見人反對。
看眾人都沒有反對,我搖了搖頭道「其實要說這事情,就不得不從一把刀說起!」
馬峻聲瞳孔立時收縮,表情不自然起來。
「其實希文當年就想把那刀丟掉,因為我知道這把刀肯定會給韓府帶來厄運。不過,畢竟是傳鷹大俠留下來的,再三猶豫下希文還是沒有下這樣的決心。」
「絲」在場的眾人倒吸一口冷氣,傳鷹的厚背刀對任何人來說都是極大的誘惑,而韓希文竟然還說想把它丟掉?
楊奉眼神精光閃過「那鷹刀呢?」
眾人的眼光看向了馬峻聲,剛剛我的話苗頭明顯的是指向他的,現在眾人對事實的真相到是不那麼熱心了,傳鷹的厚背刀比起這事情要重要得多。連謝峰都出奇的沒有做聲,眼神灼灼的看向了場中的馬峻聲。
無想僧這時歎道「這個問題就由貧僧來說吧!」
頓了頓,無想僧看著馬峻聲道「你怎麼這麼糊塗啊!鷹刀你是不是給你父親拿去了?」
馬峻聲低下了頭,卻沒有做聲。
無想僧看了看這依然死不認錯的徒弟,嘿然道「你可知道,這把鷹刀已經弄得你家破人亡麼?」
馬峻聲猛然抬起頭來「什麼?」
無想僧闔上了雙眼「為師從少林過來的時候在郊野遇到了你父親和你妹妹,不過當時他們已經奄奄一息了,你父親只說了句話便嚥下了最後一口氣。」
馬峻聲狀若瘋狂衝上前來抓著無想僧的肩膀道「怎麼會這樣?」
「你父親說的最後一句話就是叫的一個名字『鐵冠』!」
秦夢瑤駭然的向我這邊看過來,鷹刀竟然落到了鐵冠道人手上?
馬峻聲頹然退後,跌坐在地上,面如死灰。
謝峰陰霾的眼神看向馬峻聲,冷哼道「現在大家還有什麼話說麼?」
「轟隆!」
在眾人思索之間,房頂上突然闖下來一個人影,看那身著竟然是一個番僧!
那人竄行的速度極快,落下來的同時和最近的無想僧對了一掌,竟借力猛然抓起馬峻聲從原路躍了出去。
我眼神精光一閃,好個紅日,昨天黃鶴樓沒感覺到他,今天還是來了。不過我早就知道上面埋伏了人,所以「仙瀾」劍沒有離身,看到紅日逃走,我立馬追了出去。
秦夢瑤詢問的眼神看向了無想僧,無想僧搖了搖頭「貧僧沒事,那人只是想擄人,手上沒帶多少氣力。」
秦夢瑤身影一沒,也衝上了房頂,追蹤而去。
看到眾人都想去追,二伯韓秋月馬上制止「他們如果不能解決敵人,我們去了也沒用,現在敵暗我明,尚不知道方夜雨還有沒有在韓府佈置人手,我們切不可分散力量,以防不測。」
向清秋點了點頭,對無想僧道「就由大師來坐鎮吧!我們稍微察看下四周。」
雨依然很大,似乎要把入秋以來的鬱悶做一次發洩。
紅日仗著身法,在我的前面跑得越來越快。
我抬頭看了看天上飛灑的雨絲,心裡歎道「若是平常,我還真沒有信心去追你這個變態,但是可惜啊!今天是大雨天,深諳水之『道』的我又怎麼會被你丟掉?」心神一動,我的身影在雨中漸漸模糊,跟在身後的秦夢瑤駭然發現已經失去了我的蹤跡。
紅日感覺到後面的追兵已經被丟下了不少距離,嘿嘿一笑對馬峻聲道「你小子命不錯,佛爺今天心情好,也不知怎的出手救了你。不過,你得帶我去找鷹刀了!」
說話間,驀然身後一股凌厲無匹的劍氣排山倒海地破空擊至。
紅日大駭,立馬把馬峻聲丟向一邊,在避無可避的情況下伸出右手,猛然漲大得通紅無比向劍氣方向按去。
轟隆!
也不知道是天上的炸雷還是氣勁交擊,紅日右手的喇嘛袍鄹然粉碎,人卻被劍氣擊壓到了地上。
「浪翻雲?」紅日實在是想不出中原能有什麼人可以一擊將自己留下來。
我的身影在黑暗處慢慢顯現,漫天的大雨絲毫沒有沾到身上。
「法王來得這麼匆忙,希文尚未來得及招待,實在慚愧!」
紅日恢復到恬然的神態,淡淡道「你就是青藏四密說的那個韓希文?」
「只怕法王是猜對了。」我頓了頓,又向一側的樹林裡問道「夜雨兄不出來湊湊熱鬧麼?」
「就知道瞞不過韓兄了!」
樹林深處,方夜雨那高挑瀟灑的身影走了出來,手上正拿著三八雙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