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夜雨點點頭,沒有說話,加速朝我們的方向跑去。蘭溪犯過的一次錯誤,他是不可能讓自己再出現第二次的。
身邊被喚作「速顏」的大漢名叫只兒豁速顏,蒙元別速惕部人。和忽必圖八魯一樣,是方夜雨從龐斑那裡要來的軍中高手,他祖上就是鐵木真座下「四獒」之首,有「神箭」之稱、威震域外的哲別!他秉承祖業,拉得一手好弓,六十丈內箭無虛發,被現在北蒙軍隊送與「鳳凰翎」的美稱。此刻他已經收起了那五石巨弓,斜掛身上,抽出隨身攜帶的大漠馬刀,冷眼看著前面受傷的一群人。不要以為速顏弓術好就忽略他刀上的功夫,畢竟大大小小的戰役中,死在他馬刀下的亡魂遠比箭矢要多。
忽必圖八魯緊緊的跟在這兩人身後,他在軍中的地位本就比速顏要低,剛剛蘭溪一戰未有寸功也讓他心中有愧,所以自覺的落後兩人一個馬位。他雙手交叉理了理雙手的黃金銅護臂,燃燒的眼睛中滿是殺戮的渴望。
紅顏白髮落後三人一點,眼睛中還帶著極度的驚訝,剛剛速顏五十丈外的神射讓他們這些只在江湖中打滾的人知道了什麼是天外有天,暗道若是在戰鬥中用這種只有守城床弩才能射出距離來絕殺對方主將,那會是多麼可怕的事情。
峽外驛道遠處。
我歎了口氣,左臂已經算是暫時廢了,而對方看來還會有援兵跟上,這場戰役著實難打了。就是不知道對方那射箭的大漢還有不有射第二箭的真力,要是有,可能在場的人都難有躲避的能力。
卸下背上的「九律佩弦」,我猛的把它立在道路中央,左手沒法用,只好借大地一點力氣。
方夜雨眾人已經欺近到十丈外的距離,歷若海揚了揚手中的丈二紅槍,站到了我側前方。陸揚天雙手握緊青龍偃月刀,猛得從刀柄中央折斷,變成一把短刀和一跟短棍,擺了個奇怪的姿勢,站在了談應手的身邊。談應手則一屁股坐到了地上,他的傷勢比較嚴重,就算是參加戰鬥也不能成為助力,現在只能調息養傷。
「凝氣閉耳!」我狂吼一聲,站到了談應手身前,背對著他蓄滿真力單手彈出一首《龍翔操》,鼓噪的勁氣聲波如驚濤拍岸一般向方夜雨等人方向湧去。看到對方實力強橫,我們又多數帶傷,我也顧不上隱瞞,十層「同契訣」全力出手,這個時刻,若不是敵死就是我亡!
方夜雨等人還沒搞清楚前方我拿著琴立在路中央到底是幹什麼,下一時刻那激盪的真勁就湧到了身前。方夜雨大駭,用內力暴出一聲「大家小心!」就淹沒在狂風驟雨般的琴聲中。
同排的速顏勉力的向前突進,無奈座下馬匹被那刺耳的聲波震傷,已經雙眼翻白,奄奄一息,頃刻間巨大的身軀轟然倒地,把速顏甩了下來。
忽必圖八魯大吃一驚,也從那即將倒下的馬匹上飛下,縱身跑到已經落地的方夜雨身前,雙手交叉於頭前,幫其抵抗這怪異的攻擊。
紅顏白髮和其他人則跳下死馬退避了不少距離。
我站在對面看著,心中一陣苦笑,沒想到搞其一個毫無防備,還僅僅只殺死了數十匹馬,震傷了幾個小嘍囉,幾個主要的高手幾乎都沒什麼損傷。現在我方也就歷若海和陸揚天有一戰之力,看來凶多吉少!
歷若海和我相視一眼,冷哼一聲,手中丈二紅槍化做漫天槍影,向方夜雨眾人罩去。
我則退到了地上的風行烈旁。
陸揚天高高越起,一棍一刀攜風雷之勢劈向速顏。
速顏看著掠過來的陸揚天,蔑笑一聲「螢火之光,也敢與皓月爭輝!」手中馬刀像是灌注了靈魂一般,妖異的在空中割出無數刀影,每刀都封死了陸揚天前進的空間。
陸揚天眼神一凝,樸實的一刀一棍頓時化做漫天的影子,與速顏的馬刀絞擊在一起。速顏突然發現陸揚天每一刀都會突破自己的馬刀揮下一道道勁氣,而自己殷浸了幾十年的真氣卻絲毫沒有擋住入侵者,不由大駭退後,口中驚呼「先天刀氣!?」
誰知道這一退就成全了陸揚天的進攻,空中的影子像是迷霧般擴散,把堪堪趕過來的紅顏白髮也籠罩在內。等速顏知道那一道道的氣勁不過是斑駁不純的時候,已經被困在浪潮般的刀影中。
歷若海和忽必圖八魯的戰鬥也進入了白熱化。方夜雨此時終於化解了聲波的傷害,提起雙戟,和忽必圖八魯一起雙戰歷若海。
湧過來的人像是越來越多,方夜雨那沒什麼戰鬥力的手下形成了蟻多咬死象的局面。歷若海被迫和兩人硬拚了數十擊,狂吐鮮血,退到了我身前,傷上加傷。方夜雨的雙肩和忽必圖八魯的大腿為此付出了代價。
陸揚天那邊則是被三人那渾厚的內力逼退,不過也讓三人身上佈滿了小傷痕。
方夜雨暗恨自己不多帶高手過來,不然該早就可以幹掉眼前的敵人。
這時,我已經摸清楚風行烈身上內力中斷的問題,用那剩餘的精純內力把他枯竭的經脈接上。風行烈猛的站起來,衝到了歷若海的身邊。
歷若海嘴角仍在溢血,看著自己的愛徒,笑道「你都看見了?」他指的是三人和龐斑的決鬥。
風行烈點了點頭「徒兒只是行動不便,眼睛耳朵依然有用。」
「你是第一個看見黑榜高手和龐斑決鬥的人,對你今後武學路上有很大幫助,未來潛力無可限量。現在讓我看看你領悟了多少?」說著,歷若海把丈二紅槍遞向風行烈。
風行烈激動的接過丈二紅槍,眼神堅毅的站了起來。
正在這時候,一個略顯稚嫩的聲音從方夜雨方傳來「大少爺,我來幫你!」
只見遠處一個彪形大漢嘴裡邊喊邊朝我們這奔來,手裡拿著一把不知道從哪弄來的長劍,在半空中那手舞足蹈的樣子頗為滑稽。他的身後跟來的是一個佝僂的老頭,右手提著煙桿,鼠眼瞟著前面的大漢,不時在悉悉梭梭的念叨。前面的大漢自然就是很久沒見的韓柏了,他那驟然變化的體型差點讓我認不出來。而他身後跟著的赫然就是我以前在京城遇到的老賊「獨行盜」范良極!沒想到經過這麼多變化,這兩個活寶還是混到了一起。
方夜雨當然認識韓柏,前不久他還派了不只一批的高手去截殺他,可是那個小子就像是天上的福星降世,派過去的高手不是被打敗就是中間某個環節出問題被迫放過他。而他的成長就像是吃了藥一般,飛速增長,現在已經是他不能等閒看待的高手。在來追截歷若海三人之前,方夜雨已經向周圍埋伏的人員發出了召集令,不過現在遠水顯然不能就近火了。
我們這方的人物已經聚有歷若海、談應手、范良極等黑榜超級高手,也有韓柏、陸揚天、風行烈這稍微次一點的青年才俊,我最少也算一個類黑榜的高手。不過由於剛剛的戰鬥,大都有傷罷了。
反觀方夜雨方面,頂級高手只有忽必圖八魯、速顏和他自己,紅顏白髮只是和韓柏等人差不多的級數,魏立蝶和卜敵受傷沒來,其他嘍囉可以不記,且大都也帶有傷勢。所以今天這個局面,不知道是鹿死誰手了。
韓柏和范良極到達的時候就徑直站在了方夜雨等人的身後,和我們這邊形成一個夾擊的態勢。談應手緩緩的站起來,拍了拍歷若海的肩膀,笑道「你先坐會,剛剛調息那麼久,我應該可以再支撐幾招。」說罷,站到了陸揚天和風行烈的中間。我和歷若海則根本連指頭都難得動一下了,只能注目場中。
方夜雨心裡盤算,白僕曾經對自己說過,韓柏有一套怪異的劍法可以牽制至少兩個比他高數級的高手,若自己這方人或者速顏或者忽必圖八魯被困,自己和其他手下可能都有危險。而己方援軍未到,實在是沒必要在這個時候硬拚。想到這裡,遂露出他那迷人的微笑,對談應手說道「現在我們雙方都難以擁有壓倒性的優勢,不如就此罷手,夜雨放莊主你們離去,保證一天之內不派人追擊,如何?」
談應手皺了皺眉頭,己方看上去稍微有點佔上風,可是自己和歷若海、韓希文等人都不應再勉強動手。要是有一天的時間讓自己和歷若海等人召集部下,也是個不錯的選擇。所以這個建議還是很有誘惑性的,至少方夜雨那塊金字招牌還沒砸過,有一線生機實不宜做無畏犧牲。
這時,范良極那怪笑從後面傳來「小魔師,現在好像是我們佔了上風吧,你這麼一說,好像是我們得到了莫大的恩賜似的。」
方夜雨頭都沒回,輕笑道「我方人員受的傷勢都不嚴重,若夜雨下定決心以重傷的代價,應該可以留下莊主和歷門主的命來,不是麼?照這樣看來,對你們來說不是很划得來!?」
范良極頓時啞口,他並不是不知道這個情況,只是不忿方夜雨的口氣罷了。
韓柏撫掌大笑道「太好了,不用打打殺殺,大家回去喝酒聊天,豈不痛快!」
方夜雨啞然失笑,對這個活寶,他還是難以下狠心去殺掉。
談應手和我們眾人交換了個眼神,點頭同意道「好!有小魔師這句話,談某就放心了。走!」
韓柏和范良極小心翼翼的繞了過來,韓柏架著我,風行烈攙扶著歷若海,陸揚天則把談應手背到了背上。由范良極盯視著方夜雨眾人,一行緩緩的消失在路的盡頭。
方夜雨沒有一點失敗的沮喪,眼中目光精芒射出,對速顏道「速顏老師,三師弟真的已經到中原來了?」
速顏笑道「沒錯!魔師說他確實已經入關了。」
方夜雨向天大笑「那放走他們也就無所謂了,以後總要討回的!」
夕陽落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