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有一搭沒一搭的和道士聊著,發現原來這個邋遢道士竟然見識及廣,雖然我有著後世幾百年的記憶,卻在很多方面不如其見識真確,心中在之前已經知道其是原來江湖上的著名人物,但也不得不佩服他的廣識。特別是道士看上去放蕩不羈,卻對道家真論看得極準確。
我前世的時候曾經學過武功,在那個時代,武功並不是什麼了不起的東西,槍炮的使用讓武功變得沒什麼用武之地,但是出於對古代文化的熱愛,我那時候還是學習了武當的八極拳,八極拳著重的是「靠」、「轉」、「卸」、「打」、「推」等等,和太極及其相識,只是重點不同而已。內功方面更加奇特,當年我拜讀《抱朴子-內篇》及《黃庭經》的時候發現這些道家經典居然可以在體內練出熱流,而熱流的出現也讓我知道原來世界上還真的是有內功這個東西的。
葛洪在《抱朴子-內篇》中指出行氣在在生氣之時,即從半夜以至日中的六個時辰。一天中的另六個時辰是死氣之時,在死氣之時行氣無益。練習時要循序漸進,開始時以鼻吸氣,以口微吐,做到吸多吐少,還要吸吐無聲達到自己的耳朵聽不見,鴻毛放在鼻口之上而不動,要盡量延長吸氣後到開始吐氣的時間。初學的人心中暗數到一百二十,再微微吐出,漸漸練習到能數一千或更長。最後達到能不以鼻口噓收,如在胞胎之中,就算掌握了胎息之法。
胎息是什麼?就是許多書中所講到的先天之境界。而《抱朴子-內篇》是一篇廣泛流傳的道家典籍,估計武當青城等道家聖地沒十本也有八本,為什麼沒聽說人練出過功夫?那就是缺了《黃庭經》!《抱朴子-內篇》雖然是介紹修仙胎息的典籍,在道家分類裡面卻是屬於外丹篇,而《黃庭經》是介紹的內丹的,我當時並非有意,卻誤打誤撞的靠兩本典籍練成了胎息。
出乎我意料的是,道士對這個好像也瞭解的很透徹。
聽我說起道家內外篇典籍相輔相成的原理,邋遢道士眼中精光一閃,問道「小哥對貧道說起自家武學成因,不怕我這個邋遢人出去亂說麼?」
我呵呵一笑「些許的經驗,在道法真湛的大師面前也沒什麼了不起的,如果說得不對,可能還會讓大師笑話。」
「道法真湛?這到是第一次聽人這麼說貧道,就是原來幾個老小子也沒這麼讚揚過,不過小哥你不是拍我馬屁吧?要知道貧道我可是葷素不禁的,對幾位道祖也並不感冒。」
「呵呵,這是大師考我麼?道之為道,即心之道,若心中有欲而不能宣洩,那不就是逆心而為了麼?天道即人道,既然天賦予人類生命,那麼就是讓其行使人之道,清靜本心,道法自然也不過是一種方式而已。佛經有云『在家出家,皆是修行』不也是說明了修行本質麼?不論佛、道、法、儒、魔,都是在尋找生命最後的歸宿,萬法歸一,不外如是!所以大師不論是食葷素,抑或是不是心中有三祖,真的要較真麼」
「哈哈,沒想到貧道偷生數十年,竟然還沒一個後生哥兒看得真透,不過,這也可以解釋了為什麼千年來沒人練成的正一絕學竟然給小哥兒練成了。」邋遢道人開懷大笑,拍了幾下桌面,隨即掏出酒葫蘆,大口喝起來。他說這麼些話估計也是謙虛,只看他氣度和神韻就知道這麼淺顯的道理他不會不明瞭。
「正一絕學?」初聽到這個名詞我有很大的疑惑。
「小哥兒不必疑惑,以後你就會知道,有時間去龍虎山轉轉!」邋遢道人說完,也沒繼續等我說什麼,自顧自的走下樓去了。
聽起來沒頭沒尾的話,一個神神秘秘的道士,哎!
我看了看身邊的韓柏,他明顯是一頭霧水的樣子,也許這對他以後的際遇有幫助吧!我想到。我也不忍心要他多想這些玄之又玄的問題,所以喚他把我的琴拿了過來。
「九律佩弦」琴,一個我上輩子的回憶,因為我竟然在我的書房裡面看到了這把我曾經品鑒過的古琴,一樣的樸素,琴上面沒一絲多餘的東西,只有純美的音色。
《廣陵散》,又名《廣陵止息》,一首千古的絕唱,從嵇康以後可能就沒人能奏出那份神韻了,因為後來沒人能有嵇康那天賦與才情。
我緩緩撥弄著琴弦,殺伐、悠揚、抒情,雖然自己也認為彈不出神髓,自己還是不能自拔的陷了下去。
次日清晨,我帶上韓柏準備趕路去長沙,如果不趕緊點,不知道黃昏前我們到不到得了。
出門前,掌櫃遞給我一份名貼,道「公子昨天琴韻悠長,有時間的話不妨到岳麓書院去看看。也許那裡會有公子想見的人或者物。」
我暗道,暈,又是一個啞謎!不過臉上還是笑容滿面「謝謝掌櫃好意,在下有閒,必定登門造訪。」
一行匆匆自不必說,在驛站連換了兩匹馬後,我和韓柏終於還是在日落前趕到了長沙。看著城牆上寫著長沙的牌匾,心裡感歎到「兩個月了,終於又回到了這裡。」自從在夢與現實那次輪換中,已經兩個月沒踏上這片土地了。雖然是一座古代城市,但是依然是那麼親切。
走進城門,卻看到街道上沒什麼人來往,有的人也是行色匆匆,一時間還真沒讓我反應過來,這個年頭皇上朱元璋春秋鼎盛,應該不會是有匪患波及吧?難道長沙喜歡玩宵禁?
順手攔下一個背著竹簍的行腳商,我問到「這裡發生何事?怎麼人們都面露慌張?」
行腳商看了看眼前的公子哥兒,急急的拱了拱手「公子不要拉著我了,長沙幫的龍頭『惡蛇』沙遠和湘水幫尚亭起了紛爭,這天清晨已經劇鬥了一場,官爺下令宵禁,小人不早點出城去就回不去了。」
放開了手,我大奇,按道理現在離風雲變幻的日子還有蠻遠,沙遠和尚亭也不是頭腦發熱的人,沒道理會在這個時候搞得天下大亂的樣子,要知道朱元璋是最忌諱這個的了。
不過我也沒有多問,既然黃昏的時候不宜進城,我也就不想進去了,雖然沙遠和尚亭我並不懼怕,但是做生意的總是不想得罪地頭蛇的,多一事還是不如少一事吧!看了看河邊上的小舟,我記起岳陽樓掌櫃曾經邀請我去岳麓書院看看,心想不如就因利趁便,去岳麓山腳的書院去看看,順便瞧一瞧那會是什麼東西讓我感到有興趣。
說起岳麓書院,也有一段故事。唐末五代智璇等二僧建屋辦學,形成書院的雛形。北宋開寶九年(公元976年),潭州太守朱洞因襲擴建,創立岳麓書院;大中祥符八年(公元1015年),宋真宗賜「岳麓書院」額,岳麓書院遂為全國四大書院之一。算起來,書院承襲到現在也有四百年的歷史了,在21世紀湖南大學就是在它的身上建立起來的,由於有理學大家朱熹、王船山在這裡講過學,我對其興趣不比古長沙城少。不過我又想想,好像這麼一算,我還是在王船山之前來觀摩的吧!我上去講講道家理學什麼的他不就要叫我老師、先生麼?嘿嘿暗爽中,坐的小舟已經橫渡了湘江,碧波蕩漾的江水,是後世不可見的美景。
岳麓書院坐落在山腳小谷中,清幽寧靜,我漫步在過往的曲徑上,閒情舒適,心想也許只有這樣的氛圍才能培養出那種湘楚豪傑的傲骨吧!
臨門很遠我就看到了一位老人的身影,雖然體格是那麼挺拔高大,但是滿頭的過腰白髮還是把他的真實年齡告訴了我。
老人看到了我和韓柏,炯炯有神的眼中泛出異彩,隨步向我們走了過來。二十丈的距離不長不短,在老人的腳下卻似沒有長短一般兩步就走到了我面前。
果然是隱士,如此步伐,可以縮地成寸,眨眼間邁過二十丈的距離,我想就是黑榜高手「獨行盜」范良極也沒有這種功夫!
思索見老人已經含笑拱手道「這位想必就是前兩天在岳陽樓古師侄處用膳的韓公子了。」
「原來掌櫃姓古」我暗想。
「正是學生!」在這個文壇前輩面前我還不感造次,「昨天學生偶遇一位道門前輩,連桌懇談一番後心有所感,故在樓中現醜,清彈了一曲。幸得古前輩看重,著我來書院拜訪,聆聽教誨。」
「教誨恐怕老夫是說不上,昨夜接到古師侄飛鴿傳書,言韓公子操琴時,樓中尚有才子名流十數人,傾聽下竟然無一人離座,更無一人喧嘩,一曲畢多時,也無人醒覺。古師侄早年精工於書畫而惰於琴棋,自言無法瞭解公子琴意,故希望我這老頭來聽聽,說起來還是我們厚顏了。」老人言談隨意,竟自稱老頭,可見和邋遢道人一樣,真情真性。
「學生真是惶恐,昨日隨感撥弄,不想打擾到古前輩,實在慚愧。學生操琴只為自娛,學藝也是不精,今前輩肯指導斧正,學生自當請教。」雖然謙虛點,這句話卻也沒有亂說。
老人也沒繼續客氣,側身一擺手,做了個邀請的手勢,獨自在前面帶起路來。須臾間已經走遠,雖然沒來時快,但是卻也神速。
知道這是老人考教我的意思,遂著韓柏隨後跟來,我輕身提氣,疾步跟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