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曉立刻後悔了,當韓冰握著他的手的時候。
自己怎能忍心再欺騙韓冰?
自己怎能忍心再讓她為自己牽腸掛肚,擔心受怕呢?
雖然,這是一個看起來善意而又有些調皮的欺騙。
但這不是在演電視劇。
林曉很想跟韓冰說自己已經恢復視力,說自己已能看清她的容顏,可是,可是時間一秒一秒地過去,林曉雖然後悔,卻依然扮演著睜眼瞎的角色。
每個人都會有類似的經歷,當第一秒沒有勇氣承認的時候,第二秒,第三秒時,接下來人總是傾向於維持現狀。
林曉知道自己害怕的是什麼?
他害怕面對韓冰!
是的,他曾設想過無數次與韓冰見面的情景,場景不同,時間不同,當時的心情也不同,但不管如何設置,林曉都沒想過主動去找韓冰,也沒想過韓冰會主動找他。
林曉唯一主動的一次卻看到韓冰走向婚禮禮堂,那一次,他以為自己完全準備好了,準備了信心和勇氣,可是被《婚禮進行曲》瞬間徹底擊退。
那以後,林曉想過他們重逢的地點也許會在楚大校園,也許會在驕海繁華的街頭,又也許會在橫山那條寧靜卻又熱鬧的老街,時間也許是個清爽的黎明,也許是個倦鳥歸巢的黃昏,總之,他們兩個人不期而遇,簡單的問候幾句,然後,擦肩而過,心頭再了無痕跡。
林曉也曾恨恨地想過:即使韓冰是有夫之婦,也要把她搶回來!
不錯,按從前的脾氣,林曉會這樣不顧一切的,然而,很早林曉就認為自己失去了這種資格,因為十多年前那封絕情信太傷韓冰了,他是無顏見她。
林曉之所以下意識選擇繼續扮演睜眼瞎,實在是他需要一段時間來緩衝緩衝,他還沒準備好,雖然當他投入那滾滾怒河的那刻起就他不打算準備了,但現在,縱入水中的勇氣已經退卻。
很快,林曉的懲罰來了,這多少像現時報,他分明看得到韓冰,卻要假裝看不見,這可真是難為他,幾乎讓他失控,讓他發狂!尤其是看到韓冰那雙明亮不攙雜半點雜質的眼睛時,林曉整個人都是顫著的。
這之前,林曉應對人事,完全可以把自己靈魂抽出,一邊冷靜的觀察,一邊仔細的應對,可是韓冰啊,他無法做到哪怕是保持片刻的理智,現在,韓冰的一呼一吸,她的一句話兒,都牽動著林曉全部的身心,讓他如癡如醉,疑在夢中。
看著林曉一如當年呆頭鵝般癡癡望著自己,韓冰心中不疑有它,只是填滿了感恩和幸福,這個等候眼前男人十多年的女人,再見到他,那個他的時候,心情既激動卻又安寧。
沒有崩潰?!
漫長的歲月終是教會了自己學會克制。
韓冰滿眼深情,輕聲嗔道:「呆子,看什麼看?你看得到嗎?」
「哦,我看得到的。」林曉連忙說道,一邊說著,一邊伸出手去在韓冰臉龐追憶一般的摩挲。
一瞬間,林曉為自己這樣無恥的舉動而感到無地自容,但很快,這種感覺消逝得一乾二淨,他太想摸一摸韓冰的臉了,太想了!
每一次美夢的終結都是他在想伸手去摸韓冰的臉上時候,每當這個時候韓冰就會消失,消失……
然後,他林曉就會大喊著醒來。
雖然,雖然林曉醒來看到韓冰,無比真切,但他還是忍不住要伸手去觸摸,去再確定、證實一番,命運啊,你可不能再開玩笑了!
在手指一碰到韓冰的臉的時候,林曉忘記一切,只是細細撫摩著,似要把這十多年來歲月在韓冰臉上留下的痕跡一一撫平。
是韓冰,一如當年,此刻,手指遠比眼睛看得清楚。
「你沒變,還是那麼漂亮!」林曉喃喃道。
「老了……」韓冰輕聲道,與其說是歲月在她臉上留下的痕跡不如說是思念。
「韓冰,再也不要離開我…好嗎?」林曉的聲音情不自禁顫抖起來。
「你呢?」韓冰輕聲反問道。
「不會了,我再也不會離開你了……」林曉的聲音陡然大了起來,韓冰的反問是委婉的哀怨,是提醒自己曾經那麼狠心地給她寫那封信,林曉嘴唇不禁有些哆嗦地說道:「對不起,韓冰,我……」
「不要再說了!」韓冰用手輕輕掩住了林曉的嘴,說道:「我知道,我瞭解。」
一句「我知道,我瞭解」在兩個人心裡震盪,一時間默對無言。
韓冰其實很想和林曉好好追憶一下過去,問問他當初為什麼就那麼狠心?問問他這些年過得怎麼樣?
可韓冰知道,一旦打開話匣子就會讓兩個人無法自己,他們倆眼下這劫後餘生的身子骨實在無法再承載那麼洶湧的情感衝擊了。
韓冰想了一會,說道:「曉,你少說話,別激動,好好休息,我們都要快快好起來,我們有太多的話要說。」
林曉點點頭,也知道此刻他們的身體和神經都太過脆弱了,這樣更好,他只需要躺著就可以了。
林曉聽話的閉上眼睛,感受著夢中人真實地在自己身旁,這感覺,不知有多好!
林曉感覺自己要睡了。他又想睡了,整個身體湧上一種因長期緊張後突然放鬆下來的倦意,他想睡,但有不敢睡,怕睡著醒來一切又改變。
林曉這睡意掙扎這是幾分鐘的時間,韓冰就悉悉索索的開始換衣服,昨夜的衣服要換下來的,昨夜自己累得實在沒一絲力氣了。
林曉像聞到了什麼頭本能地轉過來,然後,眼睛睜開,林曉的心一下子快跳出胸膛。
韓冰看到林曉又睜開眼看著自己,她不在意,這可憐的人,眼睛看不到了。
對於林曉的眼睛,韓冰並不覺得悲傷和擔憂,他們重逢的巨大歡喜,還有…還有昨夜…昨夜纏綿至死的痛苦和惱人的快感足以讓抵消韓冰對未來的擔憂,未來,還遠著了,最重要的是,他們現在在一起!愛情,讓再充滿遠見的人也只會緩緩停留在現在。
林曉的眼睛是偶然睜開的,林曉想向一切神靈保證他不是故意的,真的!他只是聽到悉悉索索的聲音有些好奇,然後,眼皮,眼皮只是那麼不經意地一挑。
天啦!太美了!純淨如維納斯女神,林曉的血開始沸騰。
韓冰這是要換衣服起來,她身體現在呈現一種極為健康的虛弱狀,她餓了,肚子甚至十分不雅的喚起來,她知道等下林曉睡一會醒來也會很餓的,因此,她得起來去廚房用早飯,再給林曉熱飯。
韓冰突然注意到林曉臉色不對,一片赤紅,而且額頭上還見汗,一時慌了,趕緊俯下身子用手撫林曉額頭,試試熱度,同時輕聲問道:「曉,你怎麼呢?」
韓冰來不及繫上衣上面的兩個搭扣,就這樣俯下身來,衣襟半敞,這可是要了林曉的命。
林曉硬抗著說道:「沒什麼,我不要緊,出汗是好事。」
韓冰知道出汗不是壞事,雖然林曉臉紅得奇怪,也就沒深究。
韓冰穿上荼媽媽寬大黑色布衫,走出窩棚。
還不錯,雖然腳底下有些浮的感覺,但開始有些力量感了。
天氣也不錯,沒有風,溫度剛剛好,滿眼盛夏的綠色,讓人看了欣喜。
韓冰走到廚房,還沒靠近石鍋灶就聞到一股沁人的香味,這是荼媽媽熬的藥粥,這荼媽媽可真是山裡的神醫啊。
韓冰連忙盛上一碗,很快一碗被她吃了個乾淨,連著吃了三碗,韓冰感覺舒服許多,有了不少力氣。
韓冰吃完後,開始舀水燒了,她想要擦一擦身子,洗澡則是不敢的。
水燒開了,韓冰想想還是先給林曉擦,他昨天太過用勁了。
一想到這個,韓冰突然不好意思了,女人最寶貴的東西在昨晚就丟了,事前事後都沒什麼感覺,想來自己認為交給他這是理所當然的事吧。
韓冰把半臉盆水搬到窩棚裡費了好大力氣,出了一頭汗,但並不礙事,這是勞動後的汗水。
韓冰也不叫醒林曉,解開林曉衣裳,其實也沒什麼解開的。
韓冰把毛巾在溫水中燙了燙,然後擰乾,開始擦洗林曉的身子。
林曉睡著了,發出舒服的囈語,再沒有比愛人的十指輕輕撫摩再愜意的了。
這時,遠遠傳來黃狗歡快的叫聲,韓冰心頭一喜:荼媽媽快要回來了。
這些日來荼媽媽的飯菜足夠勾起韓冰所有的饞蟲了,韓冰心頭開始期待中午的飯菜了。荼媽媽的腳步聲越來越清晰,韓冰臉忽然紅了,昨晚驚天動地的,荼媽媽一定是知道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