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晚上九點,段天和林曉端坐在楚大外一家新開的,上檔次的酒吧內,猶如犯人待審一般老老實實地候著康琴康大小姐的到來。
時間到了,卻未見佳人,女性似乎先天就有遲到的權利,兩男反倒覺得有些緊張起來,尤其是段天。
九點一刻,康琴終於出現。
康琴的穿著顯然是經過一番精心挑選,高雅卻不奢華,昏黃燈光下,顯得越發清麗動人,遠遠就令這兩個侯了許久男人眼睛一亮,心動;而同時,酒吧裡一大半的男人都像嗅到了什麼似的把頭扭向了這邊。林曉心裡暗暗叫糟,康琴如此隆重其事,恐怕是為悅己者容。
待人走到近前,但見清淡一張臉,亦喜亦嗔;臉上寥寥幾筆隨意的輕描淡寫無不恰到好處,卻有隱隱讓人心中覺得這一筆一劃頗費周章。
林曉所見女子,不乏超美絕華之人,如韓冰之秀美溫婉,如舒夜之清逸智靈,如姚雪之活潑可愛,如李晚熙之純美妖嬈,然康琴亦能在林曉這般閱美無數的男人眼中清晰動人,實在是因為其有別樣的心搖意動之美,林曉開始有些擔心,他擔心段天會扛不住。
林曉用眼睛瞟了一瞟段天,發現段天如老僧般眼觀鼻,鼻觀心端坐。林曉摸不準,段天是真的靜心還是假正經。
林曉馬上不去猜測,他覺得自己這樣為朋友瞎操心實在是有些過,這有違他的行為準則。林曉於是端起擺在桌上的白開水喝了一口,眼前忽然閃過方芸老師的光輝形象。
是的,這個女孩身上有著無比善良和聖潔的光芒,她和段天的愛情幾乎完美,這讓林曉既感到羨慕又感到慶幸,慶幸是因為世間上還有這樣的愛情,這多少給林曉的心靈深處帶來一絲慰藉。林曉放下玻璃杯的時,有些明白自己為什麼會「過分」的擔心段天會經受不住外界的種種考驗了。這時,康琴剛好坐下,給空氣中帶來一種若有若無的清淡宜人的香味。
康琴捂著肚子,對著段、林二人誇張地說道:「哎呀,快點菜!我餓極了!」
康琴要了一大份牛排,段天和林曉則隨意叫了一些能塞飽肚子的東西。來酒吧,林曉一樣是由女性點單的,因此他和段天無異,也是不會點東西的。兩個男人索性把單子給康琴,康琴接過來又大大方方叫了幾份點心。
說好了段天買單,因此段天看起來有些心疼。林曉一點不落地把段天微妙神色變化看下,心裡有些放下心來。一個男人若是在一個女人面前心疼的錢的話,那麼,即使他感受著她的誘惑,這力量估計也不會大到哪裡去。
十分鐘後,一大份牛排端了上來,段、林二人正疑惑著這麼一大份這個女生怎麼吃得完的時候,康琴立即表現出其勇猛的吃相,這著實讓段、林二人吃了一驚。
很快,鐵燒盤上就只剩下一些湯湯水水了,神速!
康琴抬起頭望到二男有些誇張的目瞪口呆的神色,不好意思地說道:「今天工作一天太累,中午又沒正經吃東西,所以特別覺得餓。」
段天似乎恢復以往的機智,說道:「我覺得你適合去做外科醫生。」
「怎麼呢?」康琴問道。
段天說道:「我看你一會功夫就把這大塊牛排給大卸八塊,每塊又都是那麼齊整均勻,,吃完後手上沒沾一點湯水,嘴唇也依然是那麼鮮艷動人,就像是剛塗抹上去的,你甚至不需要用餐巾紙,由此可見,你善於分析,做事風格乾淨利落,絕不拖泥帶水,在我印象中,外科大夫就是這樣的。」
康琴格格地笑了起來,邊笑邊說道:「我早跟你說了,我不是淑女!」
林曉看康琴笑得有些晃眼,在旁插話道:「康琴,你不是北京大學教書嗎,怎麼跑這來?現在眼看是要開學了。」
「哦,是這樣的。」康琴說道:「我們有一個國家資助的出版計劃,出一本關於國內mba案例分析的教材,學校讓我負責做這件事,所以這半年時間我不用去上課,我比較熟悉楚天,所以來這裡,選了一家公司為研究目標。」
林曉眼睛一亮,條件反射式地說道:「希望康老師有空到我們騰龍公司蒞臨指導。」
康琴眉毛一揚,放下湯勺,說道:「有的,我們分好了任務,編委會分了一組已經去了驕海,就是研究你們騰龍的。」
林曉高興道:「那可好!康小姐若能把我們公司發展列入權威經典教案中去的話,那是我們公司的榮幸,來,我們乾一杯!」
「好啊!」康琴舉起杯子,與林曉碰了一下,然後一飲而盡,而幾乎與此同時,林曉的腳在桌下被段天重重地踩了一下。林曉立時明白,段天在提醒自己不要談起騰龍的話題就沒個完,要剎車。
吃得差不多,就是三個人閒談,這有些像玩三國遊戲,主要是段和康在交鋒,林曉時不時地插上一句,或把話題引走,或若有若無地點一下。
林曉終究不想做個無味之人,在他看來,現代女性實在難以琢磨,男女之間的好感上升到喜歡、愛戀,在康琴身上,林曉似乎看不太出來,也許是他和段天這倆傻男人在那自我感覺良好,人家康琴根本沒那意思了,只是把他們當作談得來的朋友而已;至於康琴時不時放下電,這應該是漂亮女人的一種本性,並非有什麼特殊含義。所以,林曉也就不再像原計劃對段天問一些「哎呀,最近你女朋友怎麼沒來信」之類的蠢話了。
飯後,三人走出酒吧,散步在城市的街道上。
這時,正是一天之中最為涼爽的時分,華燈初上;街上人來車往,店旁路口許多出來納涼的市民,一個個光著膀子,搖著大蒲扇,唱著小曲,音像店飄出流行音樂,遠處隱約傳來一陣推倒麻將的聲音,有一對夫妻站在街道上彼此聲嘶力竭地破口大罵。
這楚天大學周圍的生活啊,是純粹意義上市井生活。林曉想著這圍牆內外,學院派生活與市井生活的交融與衝擊悄無聲息地進行,一時間,覺得有趣起來。
土生土長的康琴豎耳聽著那對夫妻的精彩對罵,聽了一會,再忍不住撲哧一聲樂出來,說道:「世界上最豐富最生動的詞彙恐怕就是關於罵的詞彙。」
兩男點頭稱是,一副虛心受教的模樣。康琴白了這兩個男人兩眼,問道:「你們認為楚天是個什麼樣的城市?」
「很生活。」段天說道。
「很親切。」林曉說道。
「那麼楚天人呢?有什麼觀想?」康琴又問道。
「很熱情。」段天說道。
「很火辣。」林曉說道。
康琴說道:「其實很多外人都說楚天人很凶,你們會不會覺得我也很凶?」
「不,你那是直爽!」林曉說道。
「你那是不矯情。」段天說道。
康琴假裝怒道:「我看你們兩個是討打,你們倆在說相聲是吧。」
兩個男人對視一眼,不再說話。
康琴忽然也不說話。忽然陷入一種異樣的沉默。
林曉忽然想起一個電話要打給楚大姐,其實,這個電話晚點打也不要緊,但林曉還是堅持說馬上要打一個電話,趕緊對二人告罪一聲,不顧段天極力挽留的眼神,跳腳走人。
林曉走後,段天的心緊張起來,但也只是緊張了一會,皮膚出了一層細汗後,段天感覺好了一些。
就這樣他們兩個在楚大校園裡閒逛,在外人看來他們像一對初入狀態的情侶。之所以是情侶,因為他們各方面看起來都很般配,這讓路人很自然地往這方面聯想;之所以是初入狀態是因為他們並沒有牽著手,而是保持一定的距離。
走到青蘭湖畔,段天的心忽然徹底的放鬆下來。這時,康琴對著湖面輕聲說道:「小時候,我經常在這湖邊玩,有一次還差點落水了。」
段天說道:「雪丫,你小時候一定很調皮。」
康琴說道:「何止小時候,現在也是一樣。」說完,康琴笑開了,正好一片葉子落在湖面上,小小的漣漪在他們腳邊蕩漾開去。
康琴說道:「你怎麼又叫我雪丫呢?那我豈不是要叫你段郎?」
段天臉一紅,康琴的調侃讓他受不了,說道:「這麼多年,還是一個人?」
一千多個日夜,兩個同樣寂寞同樣孤傲的人各自一台電腦,無論相隔多遠,聊得那麼開心,那麼投緣,段天怎麼能輕易忘記呢?康琴也是一樣吧。
康琴「恩」了一聲,頓了一會,輕聲問道:「你呢?」
段天說道:「我找到了。」
康琴沒說話,只是雙肩有些微顫。
段天終於說出來,心中長出了一口氣,發覺身旁的康琴沒有說話,又不敢轉過臉去看她,說不定她正在流淚了,正尷尬間,康琴說道:「說說你們的故事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