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夜輾轉幾乎無眠,第二日起早的樂欣然頂著兩個碩大的黑眼圈出現在了客棧的廳堂。
因為整個客棧都被昂琉給包了,所以諾大的廳堂顯得很安靜,只有店小二穿梭其間忙著打掃。
感覺身後有道目光射在自己身上,樂欣然回首一望,果然!
三樓挑高的回欄上,昂琉正斜倚在窗口,一身華服流淌著淡淡的紫色光華,反射著從窗隙照進來的薄薄晨光。
嚥了咽有些發乾的喉嚨,整理了略有些尷尬的思緒,樂欣然冷著臉走到一張方桌坐下,對這一邊忙著擦拭桌椅板凳的小二道「早餐有什麼?」
「客官,什麼早……參?」小二不太明白,停下了手上的動作。
「就是早上吃的食物,早膳。」樂欣然已經感到了昂琉投射在自己身上的目光,又道「算了,來碗麵吧。」
「好咧!」小二趕緊點點頭,放下手中的工作便去準備食物了。
「昨夜睡的好麼?」說話間昂琉已經從樓上風一陣地下來了,端坐在樂欣然對面,一雙媚眼中透出些古怪的笑意。
瞥了一眼昂琉,欣然皺起眉頭道「你能睡的好,我為什麼不能睡得好!」
「你還在生氣?」昂琉掏出金喜扇搖了搖。
「廢話,換成是你被欺負,難道還笑得出來?」欣然看著昂琉一臉討打的笑意,心中就恨得牙癢癢。原本想直接抽出腰間的彈簧劍,想想他可是超級變態高手一枚,也就作罷了。
「我都解釋了。是你有意激我我才會失控的。這些可不能全怪在我一人身上。」昂琉攤了攤手,一臉無賴像。
「算了算了。…ap」樂欣然揮了揮手,看到小二端了面來。止住了昂琉的說話。看著樂欣然不理自己低頭只顧吃麵,昂琉也懶得再多說什麼。端立起身,準備回房休息。
「胖子,李白他們呢?」樂欣然下來這麼許久也不見李白劉文靜他們不見蹤影,便問昂琉。
回頭,昂琉道「阿史那跟著李白去了酒肆。李世民又不知跑那兒去了,倒是劉文靜嘛…他獨自去了邙山。」說罷,昂琉徑直上了樓,也不再理會樂欣然。
死胖子!心頭暗罵了昂琉一句,樂欣然又繼續埋頭吃麵。只是想著昨夜昂琉告誡自己,要早早對劉文靜坦露女子身份,心下便有些放不下,準備用過早餐就去邙山上尋尋劉文靜,也好藉機和他談談。
著了青衫。騎了白馬。一路緩行地樂欣然神色悠遠,思緒翻飛,惹得路上往來的女子多有閒談。爭著打量洛陽城內出現的俊俏公子。
邙山離得洛陽城內並不太遠,臨近午時。欣然便到了山腳下。隨意在路邊茶肆吃了碗茶。樂欣然騎著纖離又上了邙山。
時值秋末,原本鬱鬱蔥蔥地邙山如今變得凋零了許多。指頭掛著的樹葉都已泛黃。地上也落了厚厚地一層,馬蹄兒踏在上面發出些「嘩嘩」的聲響。
一路沿著山道向上,樂欣然四處打量,卻一個人也沒有,不禁暗自感歎洛陽人只道入秋後的邙山沒有景觀,可這樣的蕭索之美卻也是極為難得的。
沒有人打擾,樂欣然也樂得一路包攬著不一樣地景致向上而行,終於在兩三注香後,來到了邙山遠眺的平台之上。窕淑女,君子好逑。
參差荇菜,左右流之。窈窕淑女,寤寐求之。
求之不得,寤寐思服。悠哉悠哉!輾轉反側。
參差荇菜,左右采之。窈窕淑女,琴瑟友之。
參差荇菜,左右之。窈窕淑女,鐘鼓樂之。
窈窕淑女啊……
還未走近,一身藍衫長袍的劉文靜所念詩句便緩緩灌入了樂欣然的耳朵。看他依山而立,衣袍被山風吹起一角,不用看臉色便知他此時一定是一臉的悲愁。
「文靜兄,好雅興啊!」策馬上前,樂欣然翻身下來,將纖離繫在了臨近的一顆大樹上,這才走上了前。
劉文靜聽得是樂欣然來了,背影只是微微一動,卻也沒有轉過身來。待到樂欣然來了臨側,這才道「你看那遠山,彼時我們來看到的是一片青蔥綠意。如今,卻面目全非了。」
「一年四季,景色交替變換是常事兒,文靜兄又何須感慨呢。」樂欣然不想和他說什麼遠山,只是想起適才他哼出的《關雎》,心下有些不解「文靜兄適才所念詩句……」
「欣然,你怎麼看這首《關雎》?」目光仍舊沒有回來,劉文靜語氣平淡。
「《關睢》是中國最古老的情詩。怎麼,你?」想起劉文靜或許是因為自己才為情所困,樂欣然不知該如何說。
「睢鳩鳴叫,作聲關關,君子乍見窈淑女在河洲之中,便裝模作樣地扮作採摘荇菜,乘機走近,卻未敢上前搭訕。」說著,劉文靜終於轉過了頭來,望著樂欣然雙目溫柔的彷彿能滴水一般「我有時覺得,自己也彷彿如同詩中的那個男子一般,竟為心上人傻地連雌雄都辨不清了。」
聽劉文靜說「雌雄」二字,樂欣然只得尷尬一笑道「你知道了?那你生我的氣麼?」「嗯,昨夜你離開時,李白告訴我地。」劉文靜竟也毫不生氣,只是一貫帶著和煦地微笑道「我心中長久以來的那個疙瘩也隨之解開了,為什麼要生氣呢?」
說著又轉回了頭,望著染了金色夕陽地遠山,緩緩道「是我自己沒有看出來你是女子,又怎能怪你們有意隱瞞呢。」
「那太好了。」欣然聽到此刻心中才真正的鬆了口氣「今日我上來尋你,就是準備讓你一頓臭罵的。如今你也不氣我,那太好了。」
「傻丫頭,我知道你是女子,心裡高興還來不及呢……」說著劉文靜的眼神又撫上了樂欣然的臉頰,溫柔的一如山中的微風,撓得樂欣然心癢癢。
趕緊別過頭,臉上一紅,樂欣然被那雙包含柔情的雙眸看的心突突直跳,咬了咬牙暗道「不好」!
看樣子,劉文靜是真如昂琉所說對自己有所顧盼。樂欣然不禁又抬眼忘了一眼立在身前的劉文靜,那樣的衣袂飄飄,那樣的儒雅安靜,這樣的男子……這樣的男子若放到現代,自己是怎麼也無法拒絕的吧。
可這裡是平行世界裡的大唐,是自己要不惜一切扭轉歷史的大唐,是所有虛幻與現實相交融的大唐。而在這個大唐,自己的心早已遺落在了某個角落,無論劉文靜再怎麼好,終究也非自己的「那杯茶」啊。
「欣然,你怎麼了?」劉文靜見其頷首沉默,不由得問。
「沒什麼,我們趕快下山吧,別讓其他人擔心。」樂欣然說著,揚起頭沖劉文靜燦然一笑,爽朗利落,毫無遮掩。
看著樂欣然就那樣翻身上馬,劉文靜不知為何,心中一落,總覺缺失了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