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著後世書本對劉文靜的描寫,其實樂欣然早已是心頭有數。史上記載的劉文靜,著實有些讓人不解。他儀表堂堂,才幹卓異而多謀略,心思比之普通人要細密許多。然而,表面文雅儒俊的劉文靜,骨子裡卻是個狂放不羈的人。
據《舊唐書》記載劉文靜曾與他的弟弟一番酣宴。酒後狂言,拔刀擊柱,稱「必當斬裴寂耳!」
想到這兒,樂欣然對劉文靜淡淡一笑,「人們覺得有時會覺得你安靜溫柔、真摯體貼,但又覺得你的思想難免深遠莫測了些。」
頓了頓,樂欣然表情突然變得有些嚴肅「文靜兄,你是個表面堅強而內心敏感柔弱的人。而你的一生,則需要有一個強有力的人來和幫助你。而這個人,相信文靜兄也心中有數。」
說完,樂欣然直直看著劉文靜,想要知道他對自己所說之話的反應。
而一旁的蕭劫聽到這最後一句,也立刻明白了樂欣然的話中之意。若是劉文靜乃九龍之一,那就必須將他牢牢穩在李世民的身邊。樂欣然如此一說,自然是為了讓劉文靜知道李世民對他的重要,從而認清本心。
「哈哈!」
劉文靜拿起酒杯一飲而盡,朗聲道「文靜瀟灑於世,何來欣然所說的『那人』?」
「文靜,欣然說的也沒錯。你與世民,不正是這樣的魚水關係麼。」
蕭劫淡淡地接過話,緩緩說道「若是不是世民,你也不會得到國公欣賞。你來長安四年,開頭不也是鬱鬱寡歡麼。直到遇見了世民。以他那樣的年齡,卻又擁有了絕世的心性,不正是讓你可以好好相伴,甚至輔佐的明主麼。」
「我知道你心中仍舊有些放不下」,頓了頓,蕭劫伸手拿了酒壺替劉文靜滿上,又道「世民年紀雖小,卻龍潛鳳采,有著天下大象之姿。你與之世民,可謂亦師亦友。他日若世民化身為龍,你劉文靜也可以鳳凰涅盤!」
聽到最後這兩句,劉文靜猛地抬頭,一臉震驚地看著蕭劫,半晌兒都沒有說話。
怕太過直接引起些反效果,樂欣然趕緊開口道「來來來,明日我們就要啟程北上,大家就別說那些有的沒有的。欣然先乾為敬,敬兩位兄長一杯!」
說完,樂欣然舉杯就飲,直接干了下肚。微微一笑,蕭劫也是拿起了酒杯,沖劉文靜一舉,自顧飲了。
劉文靜畢竟不是普通人,也不再顧慮於蕭劫適才所言,拿起酒杯道「今日能與國師和欣然兄弟同飲,實在是太痛快了!文靜雖然不勝酒力,也要乾了這杯!」
於是,飲下這杯,劉文靜已是雙頰酡紅,微微有些酒意上頭。
此時的樂欣然,隱隱也覺得眉間紅痣有些發燙了,便湊到蕭劫耳畔,輕聲道「劉文靜絕對有可能是『九龍』之一。適才他進屋我就覺得眉間有些淡淡的溫意,此時他肯定心中情緒波動極大,也引得我眉間紅痣開始發燙了。」
抬眼見劉文靜低首拿著酒杯不言不語,蕭劫回首輕聲對樂欣然道「無妨。今日不可太操之過急。等明日上路了,我們再慢慢試探他也可。」
與蕭劫默契地同時微微點頭,樂欣然又扯開了話題,三人清談一番,也化解了剛次有些緊張的氣氛。
「哇哈哈哈哈哈——」
半醉半醒之間,三人同時聽見了一聲朗朗的怪笑。樂欣然轉頭一想莫不是胖子來了?
果然,房門應聲而開,小二滿臉堆笑地哈著腰,請了一身紫色華服的昂琉進屋。
誰知昂琉身後還跟了個藍裝小子,半高的個兒,晶亮的眼兒,竟是楊吉兒!
「昂大人,您來的晚些了,可要加些菜。」小二忙跟著昂琉也進屋,勤快地斟了茶,卻不理楊吉兒。
拿起茶杯灌了一口,昂琉對小二道「這位小爺要什麼,就上什麼。」
小二這才轉而對楊吉兒哈腰道「這位小爺,可有什麼想吃的?」
楊吉兒搖了搖頭,故作男子狀咳了咳,壓低聲音道「已然入夜,就來兩碗『玉餛飩』裹腹吧。」
「玉餛飩?」小二聽了,誇張地一瞪眼「那可是宮裡的吃食呢。此等小店雖說是京城第一,卻也難覓那珍貴的雪蔘入菜啊。」
「沒有嗎?」楊吉兒皺眉,片刻才搖頭「那就不要了。平日宵夜我只吃這個。」
小二此時更是驚訝了,心下打鼓,怕是眼前這小子不是皇親便是國戚吧。竟能夜夜都吃那珍貴無比的玉餛飩!
「好了,上幾味平素我愛吃的菜吧。」昂琉對小二揮揮手,讓其退下。
挨著昂琉坐下,楊吉兒這才抬了眼睛一一掃過了眼前三人。
見到蕭劫,楊吉兒起身對其微微福禮,開口道「國師入夜少有出宮,今日卻來了德福樓,真實難得。」
蕭劫也是微笑回禮,道「嗯,明日便要啟程去往北疆,所以來放鬆一下。」
楊吉兒點點頭,眼神直接掠過了醉酒趴在桌上的劉文靜,對樂欣然道「這位,便是玉真公主吧。」
樂欣然正拿著酒杯慢慢品酒,本想自己男裝打扮楊吉兒或許不知,卻沒想她一下就認出了自己,只得放下杯子,笑道「出雲公主好眼力!」
「真是你!」楊吉兒不理樂欣然的笑臉,反而冷哼一聲,滿口不屑「本公主看你也不過如此麼。定是會些妖術,迷惑了太子哥哥,竟將隨身帶了十多年的千年碧玉也給了你!」
聽著個半大的小姑娘用如此口氣和自己說話,再低頭看著繫在自己腰間的玉珮,樂欣然苦笑了一聲,對楊吉兒道「怎麼,你們皇家就如此了不起麼?這東西又不是我強要的,總不能扔了吧。收了不對,不收也不對。真不愧是兄妹!」
「你——」
聽見樂欣然和自己頂嘴,楊吉兒突得起身,嚷嚷道「好厚的臉皮。你既然收了太子哥哥的禮物,為何還要為她挑選太子妃?你難道不知道太子哥哥最討厭別人對他指手畫腳?那個蕭若水,仗著是母后的侄女,幾年來在宮裡賴著不走,還天真的想要做太子妃——」
楊吉兒似是說的有些急了,歇了一口氣,拿了一杯茶灌下肚,這才又接著道「太子哥哥曾經發過誓,今生絕對不會再娶。你,你……看你幹的好事!」
「為什麼發誓今生不娶?」樂欣然很是驚奇,連帶著蕭劫和昂琉也饒有興致地看著楊吉兒,一臉的疑惑。
見眾人都望著自己,楊吉兒這才意識到自己說漏了嘴,趕緊掩口,大眼滴溜溜地轉了轉,「我什麼都沒說,什麼都沒說。你們也什麼都沒聽到啊,聽到沒有!」
說完,楊吉兒滿臉已是漲的通紅,狠狠地跺了跺腳,竟轉身一溜煙兒跑了,不見蹤影。
昂琉還未回神,只是看著大開的房門半天不說話。
等回神過來,昂琉只是有些氣惱地看著樂欣然,忿忿道「出雲公主好不容易答應與我出宮遊玩,看你!竟把她氣走了。她最是小性兒,若因你而遷怒與我,看我不找你算帳!」
看著昂琉氣惱的模樣,樂欣然只是聳聳肩,只覺得昂琉的心性兒竟也一如十三四歲的楊吉兒一般,好像個孩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