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原防衛戰在打響了一個月以後,曹廣弼就已有完全的把握能守住河東,而且到後來他是越打越是順手,河東用以展佈戰略的大地形和太原用以施展戰術的小地形,簡直就是為像他這樣擅於防守的統帥準備的,他手下的一些將領甚至在這次防衛戰中打上了癮。wWw.b111.net太原防衛戰進入第二個月以後,河東的文臣武將大多數已經產生了較為統一的看法:太原與河東其實已經似危實安了。
但似危實安反過來,則是實安似危,在沒有得到確切消息的外人看來,金軍與漢軍在河東一帶的戰爭實是殘酷異常、勝負難料。金軍在集中兵力攻打河東的同時,也不忘派遣游騎掃蕩尚未完全臣服的河北東部,突入山東、河南,部分騎兵甚至突至淮河流域!所以信息掌握得既不全面又有些遲緩的南宋朝廷,對於北方戰局的展把握得並不確切。許多人既圄於對金人積威的恐懼,又看到近期金人在河南、山東、淮北的猖獗,都傾向於認為漢部在金人的打擊下已是岌岌可危,而漢部一旦傾覆,南宋朝廷恐怕就得面臨唇亡齒寒的大危機,在這種情況下,當初贊成襲擊漢部的大臣如呂頤浩等人便遭到了大部分士人的批判指責。甚至就連趙構也有些擔心這次會不會對漢部做得太過分了——我們這位喜歡做兒皇帝的「中興之主」,其實並不希望漢部滅亡,他想要的只是一個平衡的局面,一個能讓漢部為他抵擋胡人的局面。
「漢部怎麼還沒來求和呢?」趙構在南方的統治還不是很鞏固,將劉光世、張俊等人所率領的部隊調往河南、山東以後,江南便顯得頗為空虛。實際上趙構也不敢命令劉光世、張俊等人對漢部在山東的領地逼迫太甚,因為他就算取得了這些地方暫時也沒法進行有效的統治,所以劉、張等人一直一來就是在漢宋的臨時邊疆線上進進出出,這種「虛晃一槍」的威脅比之張浚之「巡視黃河」也是不遑多讓。
「秦卿家,你看漢部的求和使者什麼時候會到?」
這天趙構正在偏殿與秦檜密談,忽然太監匆匆忙忙跑了進來,遞上外廷的戰報,趙構一打開臉色就變了:漢部來了,漢部果然來了,但不是來求和,而是興兵問罪!
華元一六八一年春末,歐陽適大起舟山、流求水陸兵馬東進,流求水陸兩棲兵馬以一千五百人為一隊,分別進犯杭州、嘉興、越州、定海等沿海州縣,而他的本部舟山水師則開到崇明島,以車船加上八面風控帆技術、之字形行船技術逆長江而上,直撲建康!不旬日之間,江東便處處告急。
負責守衛淮揚的韓世忠第一個收到消息,先後在江陰段、泰興段、揚州段設法阻截歐陽適。
然而這時漢部的造船技術在承繼大宋造船技術的基礎上又有了近十年的飛展,而趙構來到江南以後的水師建設又是以抗金人為第一假想敵,所有水上設定和戰術模擬大多是如何以船隻來限制胡馬,而不是以高級船隻對抗高級船隻,所以漢部水師所乘坐的船隻實際上已較宋軍為優。而這十年裡漢部水師打擊海盜、佔領海島的所積累的實戰經驗又遠非為應付戰況倉促間水師變陸軍、陸軍變水師的宋軍可比,因此這次的長江攻防戰裡可以說是一支職業水軍攻打攻打一支業餘水軍。
漢軍水師無論技術水平還是戰鬥技巧、訓練程度、實戰經驗都比宋軍水師高了半個檔次,這種實力差距使得韓世忠很難用戰術上和指揮上的優勢來彌補,更何況他的對手歐陽適是個打水仗的老手,水上戰術和指揮水平比這個時候的韓世忠還要來得強。
所以這次歐陽適入侵江東幾乎是船行百里如入無人之地,宋軍告急的文書走得不比漢部水師快多少,通常是上一個據點失陷的消息才傳到沒多久,漢部的大船也跟著來了。歐陽適便是用這種度連破南宋在長江段的十三個據點,輕而易舉地就掃清了江陰段、鎮江段的防禦工事,破解了韓世忠以火船從上游順流而下的襲擊。當趙構收到消息時,歐陽適的前鋒車船已經逼到揚州附近,揚州和南宋朝廷的行在建康已是朝夕至的距離,可想而知,大宋的君臣在聽到這個消息後所受到的震撼有多大!因為臨時行在建康雖是一座名城,然而就在長江邊上!雖則歐陽適的水師能否上岸攻城尚未可知,但趙構可不敢冒這個險!
「皇上!請移行在,以避敵鋒!」
這還用你來說?趙構早在大臣上奏之前就準備逃走了,反正他一路逃走也不是第一次了,而且這建康行在作為臨時都城的地位也不怎麼鞏固,逃起來也沒有太多負擔。
不過,到底該往哪裡逃呢?
第一條路是逃往南方的內陸,江東現在處處烽火,雖然流求的水陸部隊襲擾的只是沿海,但趙構仍然覺得不安全,所以只能去江西。第二條是逃往湖廣,那裡左攜川陝,右控江淮,乃是極好的戰略要地,無論離東海的漢部還是離開燕雲的金軍都有相當的距離,當初進取諸將都建議趙構將行移到那裡去,當時趙構安於江南沒有考慮,現在江南眼看也不可靠了,湖廣的可靠性便迅凸顯出來。
趙構經過一番思慮之後,決定馬上逃往武昌。然而福無雙至,禍不單行!就在趙構準備出城的時候,西面也有警訊傳來:鼎州人鍾相在湖廣作亂,自稱楚王。
原來當初金人戰線北撤以後,武經大夫、濰州團練使孔彥舟在淮西收集潰兵,侵據荊南、鼎、澧諸郡,荊南遂亂。
而生長於鼎州的鍾相,從多年以前就開始以民間宗教收攬信徒,在臨近州縣極有力量。鍾相自號大聖,說自己有神靈能與天通,又能救人疾患。當時正值北宋末年之亂世,人民生活艱苦,為其說所動,翕然從者不計其數,信徒備糧往謁,拜鍾相如拜君父。如此者二十餘年,鍾相便得以集聚了極大的財富。及湖湘亂起,鍾相又和信徒結集自防,號稱忠義民手~機看兵,士大夫避亂者多往依附,所以鍾相又因此得到了一些有政治能力、謀略能力的人才,慢慢地便產生了綱領,大意云:「法分貴賤貧富,非善法也。我行法,當等貴賤,均貧富。」以此綱領以動農民,不多久數百里間無不景仰。
孔彥舟入澧州時,鍾相乘人情驚擾,以防備孔彥舟為名聚眾練兵,鼎、澧、荊南之民聞訊群相響應。鍾相的活動一開始還在南宋朝廷的容忍範圍之內,但最近形勢越演越烈,鍾相竟趁亂自稱楚王,改元天載,立皇后太子,行移稱聖旨,補授用黃牒,湖廣這才為之騷然,自鼎州之武陵、桃源、辰陽、沅江,澧州之澧陽、安鄉、石門、慈利,荊南之枝江、松滋、公安、石,潭州之益陽、寧鄉、湘陰、江化,峽州之宜都,岳州之華容,辰州之沅陵,凡十九縣,皆為鍾相所有矣。原來南宋朝廷還不怎麼放在眼裡的小小騷亂,此刻竟然成了巨變。
聽到這個消息以後,趙構哪裡還敢去兩湖?但歐陽適就在背後,不走不行,不得已,只好臨時改了方向,前往江西。同時連詔書,調進入山東之兵南下抵禦歐陽適,調進入河南之兵南下平滅鍾相,又派遣使者前往歐陽適軍中表示願意稱臣求和。這些詔令降表趙構是一邊逃一邊辦,等辦齊了派人送出去他的人已到了建康西門,忽然一個站在城頭的太監叫道:「好像有船來了。」
那船其實是韓世忠派來報信的,但趙構卻唬得心膽俱裂,登車大叫道:「快走快走!」
眾臣或者哭聲攔道,或者慌忙隨行,秦檜跑到車前求見,趙構見到他,大為不悅道:「卿家誤我,一至於斯!」
秦檜磕頭道:「漢部會如此放肆,實為臣始料不及!」
趙構怒道:「始料不及,如今卻悔之晚矣!」
秦檜忙道:「臣請為陛下守建康斷後!臣指天誓,定不讓漢部水師越建康一步!」
趙構哼道:「你守得住?」
秦檜道:「守城不難,保社稷不易!若臣能使漢部退兵講和,不知需遵何法度?」
趙構惟恐歐陽適追來,滿心只想快些逃跑,揮手道:「只要保得住朕,那什麼都好說!」說完便催促車伕趕緊動身。
車伕揚鞭,車輪轉動,秦檜忙爬起來一邊追著車一邊道:「陛下,你還未任臣以留守之職啊!」
趙構就在車上口傳面命,以秦檜為龍圖閣學士,建康留守,兵部尚書,全面負責建康的防衛以及和漢部的談判事宜。
車馬越走越快,秦檜跟著後面跑得氣喘吁吁,還好他經過北遷的歷練,這才有體力支持到聽完趙構的任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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