長安城內,當陝西諸將進入臨時帥府的大堂時,只見張浚顏色黯淡中藏憤恨,似欲淚下。b111.net諸將紛紛問故,張浚垂淚道:「國家不幸!社稷或將不保,我等空食君祿,卻不能分君之憂。」
眾將大驚,忙問何故,張浚手出一:「此為東南戰報,諸位看過便知。」
眾將傳閱,一覽之下無不變色,原來那戰報上寫著今年正月漢部從海路引兵入犯,直逼行在,意圖顛覆宋室,如今兩浙已陷險境,皇帝行在也已危在旦夕。
吳玠怒道:「漢部竟敢如此!」
環慶守臣趙哲當場泣道:「原來漢部之前種種,全是包藏禍心!」
劉錫大感為難,說道:「這份戰報確切麼?莫是金人挑撥離間之計。」
賈世方喝道:「劉大人!這上面有樞密的印章,焉得有假!」
李彥仙皺眉道:「漢部此時正在打金人,兩頭作戰,於他何利?」
張浚一個幕僚斜了他一眼道:「聽說那什麼華夏擴大會議,也曾邀李大人前往,大人雖然未去,但……莫非暗中早有歸漢之心?」
李彥仙聞言變色道:「這是什麼話!」
那幕僚道:「若非如此,為何如此為那漢部開脫?」
李彥仙勃然大怒,張浚擺擺手道:「少安毋躁!」頓了頓道:「其實我最怕的,卻是另外一件事。」
諸將便問何事,張浚道:「我怕那折彥沖已經滅了金人老巢,所以才能移兵南下,犯我大宋根本。」
諸將一聽在驚駭之餘都覺有可能,趙哲道:「若是我們當如何是好?」
張浚道:「陝西離建康太遠,我們便想去勤王也來不及了。為今之計,只有兵河東,以牽漢部南侵之勢,此圍魏救趙之法也!」
諸將一聽無不凜然,劉錫甚感不安,李彥仙一聽張浚這話則頗疑心,卻見張浚喝道:「來啊!將那奸細拿上來!」
便有武將將一個滿口鮮血的年輕人拖了上來,李彥仙一見驚道:「林翼!」
林翼在中原活動已久,當初連宗澤也受過他的接濟,可以說中原的抗金勢力沒有未接觸過林翼的,李彥仙在抗金最為艱苦的時候,林翼也曾冒險給他送來不少物資,所以兩人認得。至於其他武將,也多聽過林翼的名頭,知道他是漢部的要緊人物。
林翼見到李彥仙,張口呵呵,卻只噴出一口血來,李彥仙驚道:「你怎麼了?」
張浚看見,冷然道:「李大人,你這麼緊張幹什麼?難道你真的和漢部有勾結?」
李彥仙心頭一震,忙道:「絕無此事!」又道:「只是他為何變成這樣?他的舌頭呢?」
張浚指著林翼道:「這個奸細在我境內散佈謠言,又勾結士民,意圖作為河東軍入陝之內應。被我擒住以後,又對多方辱罵聖上,所以我才予以小懲,讓他不能放肆!」
劉錫面如土色,說道:「宣撫,如今你拿住了他,為的卻是何來?」
張浚站了起來,大聲道:「今日之漢部,便是昨日之金人!如今朝廷內憂外患,危在旦夕,正是我輩報國之時!我將提大兵巡陝東以衛社稷!各將官,可願助我?」
此時諸將多有疑惑,然而又無其它證據,不敢多言。張浚這才請出後堂的中官來,當眾宣讀朝廷詔書,命張浚率領諸將即日進兵,違者以謀反論處。
吳玠細聽聖旨內容,心道:「聖旨中間竟無一句說漢部從海道來犯之語,這卻是為何?」然而聖旨中之敕令極為嚴厲,此刻只要稍露懷疑,說不定就會被張浚以謀反之罪當場誅殺。再則張浚畢竟是吳玠的伯樂,他雅不願張浚難做,因此便默然領旨。
以吳玠和張浚關係之好尚且如此,劉錫身處嫌疑更是心下難安,曲端曾被文臣彈劾他有「謀反之心」,此刻也不敢多出頭,其他諸將也各有各的心思,在張浚的壓力下磕頭領旨。
當下張浚便要斬了林翼祭旗,李彥仙大驚道:「此事萬萬不可!此人在漢部雖非至貴,但若就這麼殺了,恐怕朝廷與漢部再難兩立。」
張浚斜了他一眼,正要說話,吳玠也道:「宣撫,東南之事尚有撲簌迷離處,或者將來朝廷還要用這人去與漢部交涉。不如且將他性命寄下,斬其副手以代。」
王庶道:「此人雖為奸細,但曾於金兵肆虐之時救護生民無數,兩河中原諸城池多賴他接濟方能保全,又曾阻杜充決黃河,聞齊魯趙豫民間多有為其立生祠者,雖然他行止不忠,但亦曾行仁事,殺之不祥。」
諸將紛紛來勸,張浚心中也猜到趙構將來是要與漢部和談的,他今日的主要目的是讓諸將不敢反對向漢部宣戰,這時目的既已達到,便不為已甚,下令將林翼監押起來,斬其副手祭旗,以堅眾人之心,又分派諸將,調兵東進。
陝西自靖康以來便不斷調兵前往燕雲、兩河、汴梁作戰,這時雖還有不少兵力,但西夏邊境的兵馬是不能輕易動彈的,此外能進行機動作戰的部隊不出四五支,要以之守土尚且頗為不足,何況進攻?所以張浚此時調遣兵將,主要是以涇原兵進屯韓城、龍門一帶,以陝東兵屯河東、絳縣,與趙構在東南的軍勢相呼應而已,說是進攻,不如說是嚴防。
幾乎與張浚同時,韓世忠已奉命鎮守長江口防備歐陽適,劉光世屯徐州以窺山東,張俊引兵出鄧州進逼作為漢、宋緩衝地帶的河南,一時之間,大宋諸路大軍齊並進,雖然還沒有攻到隆德府、登州等漢部在中原的根本之地,但光是這個姿態已足以造成可怕的後果!河南河北一些在漢宋之間搖擺不定的人趁機易幟呼應漢部,不多時河北山東遍地都是擁宋的旗幟,就是登州、隆德府也都人心惶惶,至於正在燕雲前線作戰的士兵,所受到的衝擊更是可想而知!
其實漢部在中原丟失了多少城最〕好書]城~www,O~o。}}ne〕t池土地尚在其次,對漢軍來說,最嚴重的問題是漢部的後方變成了戰場,漢軍在中原的軍勢轉眼間就要面臨腹背受敵的險境!
「聽說了嗎?朝廷……朝廷來討伐我們了,說我們是賊!」
「什麼?朝……朝廷……」
在恐慌之中,許多義軍還是不自覺地對南宋政權用上了「朝廷」一詞。雖然經過漢部多年來的努力,趙家天子的權威已經削弱了很多,但宋室上百年的影響力,並不是漢部短短幾年的經營就能徹底拔除的。
而當宗穎聽說這件事情以後,這個才踏入中年的儒將幾乎是被當場擊倒!誰能描繪他此刻的心情呢?作為宗澤的兒子、舊宋的故臣,他一直避免在漢宋之間作出太直接的選擇,新漢政權與趙家之前所保持的那種模糊的關係,讓他沒有直接面對變節的拷問。華夏擴大會議照顧到像他這樣的人的情感,可是現在趙構卻將這種模糊的關係赤裸裸地撕裂開來,將他直推入2臣的類別當中。
「父是忠臣、子是2臣……」這種評價幾乎能夠令對中義根深蒂固者瞬間狂!
不過,這還不是最讓宗穎難受的。實際上,宗穎不可能沒想過漢宋將來肯定是要決裂的,只不過他不知道這種決裂會來得這麼快!這麼狠!他更沒想到建炎皇帝會選擇在這麼一個不光彩的時機向漢部背後捅刀子!
「大宋起兵了……那後方怎麼辦?」
山東、河南、河東……以新漢政權在中原的軍力,獨抗燕雲金軍已經很吃力了,如何還能經得起趙構的偷襲呢?
這一日真定城外的義軍沒有動攻擊,因為他們都感到了空前的懼怕,甚至是悲涼,是絕望——他們的老家被人抄了,而且是被他們的親人、他們的盟友抄了!
「我們不是一家子的麼?他們抄我們的後路,這不等於是在幫金人麼?為什麼會這樣?為什麼會這樣?」
正在真定、燕雲作戰的漢軍的士氣,幾乎是在一夜之間便被推到崩潰的邊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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