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宋趙構政權建立以後,對於今後的軍事戰略該如何開展,金軍高層產生了歧異。
由於這次攻宋已經取得了豐厚的人力、財力,金軍實力大增,所以金軍東路軍的激進派認為應該把經略的重點重新放在漢部上面,先除漢部再掃平天下。這些人認為優容漢部如同養虎為患,若不先剷除漢部,大金遲早有危亡之秋。
但是兩次南侵已讓金軍上下看到:宋朝大而疲弱,金軍一路攻打過去,除了在陝西兵面前遭到一些抵抗之外,在其它戰場宋人基本上是一擊而潰,而擊敗大宋後獲得的回報又極高;相反,漢部是小而堅強,金軍前後兩次南犯都沒得到過什麼實實在在的好處,第二次更是付出了頗為嚴重的傷亡,而且許多人都相信就算最後把津門攻陷,漢部多半也會像當初放棄遼口一樣一把火把津門給燒了,那樣他們將付出極大的代價而什麼都得不到!所以這一派的觀點認為應該先滅趙構,重新扶植一個傀儡政權來統治黃河以南地區,然後再傾天下之力對付漢部——畢竟,漢部的勢力局限於東海,如果大金能夠得到整個中原,屆時沿海設限,讓漢部得不到大陸人力財力的補充,那漢部之滅就指日可待!
前一種觀點是生死存亡的角度來考慮問題,而後一種觀點則是從侵宋、滅漢兩事的性價比來考慮問題,當前的局勢對金軍大利,所以所謂「生死存亡」之論大多數人覺得太過了,在他們看來,先平宋還是先滅漢,最終導致的差別,也不過是大金一統天下的腳步順利或不太順利而已。
就連宗望慢慢地也傾向於第二種觀點,他認為漢部一定是要滅的,但眼下剿滅漢部的條件還不成熟:就內部條件而言,既然軍中大部分人認為先平宋再滅漢更好,那可能會讓金軍在攻打漢部的時候無法團結一致,如果軍勢進展順利還好,如果不順利金軍內部可能又會像上次攻打遼口時那樣因意見分裂而半途而廢;而就外部條件而言,大金對漢部也還沒有佔據絕對優勢,一旦與漢部全面開戰,這場戰爭不但要傾大金全國之力,且勢必曠持日久,而打到最後能取得什麼樣的戰果,宗望心中也沒有底。所以在權衡各方面條件以後他便傾向於先滅大宋,擴大金軍與漢部在實力上的差距然後再移兵向東。
但是先宋後漢的大方略定下之後,在如何攻打宋朝的問題上東西兩路軍馬又生了分歧。西路軍主張先取陝西,因為他們認為「大宋之兵,唯西兵能戰」,一旦取得陝西,那南宋那個小朝廷的覆滅便指日可待;而東路軍則主張先追趙構,因為趙氏是維繫宋人抵抗的精神支柱,宋室一旦覆滅,大宋各地守臣就失去了繼續堅守的理由。
東路軍和西路軍的主張各有道理,也各有私心:如果先攻陝西,那在囊括陝西、河東以後宗翰不但實力大增,而且從此金軍征伐的主導權也將掌控在西路軍手中;同樣的,如果先襲趙構,則對東路軍的展更為有利。
兩派人馬爭執不下,請命於金主,吳乞買左右權衡,最後弄出了一個和稀泥的主張:東路軍繼續襲宋,西路軍則圖陝西,但全軍以襲宋為主,所以西路軍要分出一部分兵力來助東路軍追擊趙構,瓦解南宋政權。這個結果宗翰當然並不滿意,不過他的爵位雖然高於宗望以及宗望的接任人宗輔,但二房在國中包括政治、軍事、名分在內的綜合實力仍然比他強,所以最後只好妥協。
金軍高層的這場鬥爭一直持續到宗望死後還沒結束,對此趙構這時根本摸不到個邊,楊應麒通過各方形勢的判斷掌握了其中的大致情況,而像溫調羽這樣處於社會底層的人則什麼也看不明白——在他們眼裡,那些金兵無論是東路軍還是西路軍都是親親熱熱的一家人。
這日北遷大隊終於進入燕京,溫調羽入燕京時正遇上燕京的消費狂歡時節,得勝歸來的金兵將士無不大肆拋出金銀珠寶,從漢部商人手中購買各類奇技淫巧之物,所以溫調羽進城時場面十分熱鬧。
溫調羽入城後第二天,便有官員來傳令,讓溫調羽梳洗沐浴,準備晚間為各位王公將軍獻舞。溫調羽當場就拒絕了,表示沒有三將軍的許可自己不敢起舞,若二太子、四太子繼續強迫,她只有自斷腳趾以明志了。
這個傳令的官員乃故遼舊臣,也是個讀過書考過功名的斯文人,見溫調羽這般強項心生敬意,勸道:「此次是二太子大宴諸將,以賀得勝歸來。若你執意不去,擾了興頭,恐怕禍患不小。再則聽說今晚大將軍也會出席,你就當給大將軍起舞,料來回到遼口三將軍也不會怪罪。」
溫調羽心中一動,問道:「大將軍也會出席麼?」
那官員道:「聽說會。」
溫調羽沉吟半晌道:「好,如果大將軍也會出席,那我就去。」想了想道:「不過我這舞蹈需要盛裝,此外還需要高手樂工伴奏。」
那官員見她答應表演,大喜道:「大金從汴梁取來的裝束,就是皇后、公主的衣服也不知有多少!你儘管挑去!至於樂工,更是任你選擇!」
溫調羽道:「你請到外屋一坐,我換件衣服便和你去挑衣裝、見樂工。」那官員出去後溫調羽趕緊找來周小昌,告訴他自己今晚可能會見到大將軍,問他可需要自己做什麼。周小昌大驚,慌忙托故出去尋找漢部在燕京的密子。
周小昌是漢部安排在汴梁的重要棋子,他的失蹤對漢部的密子系統來說是一件不小的事情,所以漢部的情報系統對此事十分關注。周小昌到了邢州就曾透過一個商人把自己在金軍北歸隊伍中的消息傳達出去,所以漢部情報部門在塘沽的分部這時已知周小昌可能到了燕京,在城中各處都留有和他聯繫的暗號。周小昌尋著這些暗號找到了負責燕京情報事務的趙登。趙登聽說後也十分為難:一來這事太大,以他的級別沒法作主;二來這事太急,別說請示津門,就算請示塘沽也來不及了!
兩人商議了許久,周小昌問道:「我們漢部可曾組織過營救大將軍的行動?」
趙登道:「當然有!上次二將軍還親自率人在歸路上襲擊金人,為的還不就是要把大將軍給劫出來,你在金人隊伍中就沒聽說?」
周小昌問清楚了時日,心中一凜道:「原來那是二將軍的人馬!」又問:「不過我在金營中聽說那次劫的都是押運金銀的車隊啊。聽說這次金人從宋廷那裡索要來的財物,有一小半都讓這支突襲隊伍搶去了。又有人說這支隊伍來襲為的是迎回宋廷二帝,所以我一時沒想到那裡去。」
趙登道:「二將軍是得了不少金銀沒錯,不過那是誤中副車。至於說迎回二帝,那是我們事後放出的煙幕,免得金人為難大將軍。唉,這次襲擊本來是計算得好好的。可惜的就是二將軍沒找到大將軍的所在!」
周小昌心中一動道:「二將軍找不到大將軍的所在?我有主意了!」
趙登便問有何主意,周小昌道:「我在汴梁經營麒麟酒樓,多和歌妓之流大交道,對各種香料頗有研究,知道有幾類香料是暗香,普通人都聞不到味道,只有一些鼻子極為靈敏又多年浸淫在脂粉堆裡的世家子弟能嗅出。不知燕京此刻能否找到這種香料,若能找到或許我們可以藉機獻給大將軍,那樣對下次我們營救大將軍時或有幫助。」
趙登道:「香料生意,陳家是大東家,要拿到這種暗香我料來不難,但那會有用麼?難道下次營救大將軍時,我們還去找幾個世家子弟來嗅這種香料不成?」
周小昌聞言大笑道:「趙登啊趙登,你怎麼聰明一世,糊塗一時!用什麼世家子弟?用獵犬不是更好麼?」
趙登拍腦袋叫道:「糊塗!我糊塗啊!我這便去安排,你那邊也和那個歌妓說說,讓她到時盡量想辦法獻上香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