劉錡在漢部軍中受甲一事在津門傳開後,大宋說親使團也微有耳聞,虞琪、胡寅等不悅,胡寅更是直接來責劉錡道:「劉兄,你我雖然途分文武,但家族蒙大宋天恩已有數代則同。眼下國事雖然艱難,但我們更當戮力同心以報國家!豈能因一點小恩小惠就變節外投?」
劉錡大感惶恐,指天誓,自表絕無此心。
胡寅見他其意甚誠,又道:「我亦知我兄必不至於就此變節,但人言可畏,今後言行還請謹慎,萬勿再作孟浪之舉。」又道:「聽說金人又將大肆南侵,朝廷派我們到這邊來,一是結了令姐的婚事,二是要促漢部進兵!但如今看來,漢部上下對婚姻一事十分上心,對出兵一事卻屢屢推諉。我至今也見不到他們漢部的執政楊應麒!劉兄若見到那楊應麒時,還請趁機表明此意。」
劉錡道:「朝廷之事,焉敢推辭!」下午便又來求見楊應麒,這次卻是輕而易舉地便見到了,一見面就請楊應麒收回袍甲、年俸,楊應麒問是為何,劉錡道:「錡若受了這兩樣東西,恐怕回不得大宋!」
楊應麒道:「大宋對武將的鉗制得如此厲害麼?」
劉錡道:「這件事是劉錡做得不對,總之七將軍的好意劉錡心領了,但袍甲、年俸還請收回。若七將軍不肯收回時,劉錡將來回歸大宋時也必將之封好留下,絕不帶走。」
楊應麒點頭道:「信叔你不用如此激動。這袍甲、年俸原來也只是軍事演習勝利方的獎賞,卻不想讓信叔你為難了。信叔的意思我已明白,那我便將這袍甲收回,不過那年俸,說白了也就是一些財物,你便請收了吧。」
劉錡道:「大丈夫也不計較這點財物,但現在既然有瓜田李下之嫌,便還請七將軍收回,免得劉錡難做。」
楊應麒歎道:「那好吧。這些東西我便先寄下,希望以後有機會再向信叔奉上。」
劉錡見楊應麒沒有為難自己,暗中鬆了一口氣,又道:「還有一事……」
正要說請漢部出兵之事,便聽完顏虎派了使者來請楊應麒過去,說有急事。楊應麒對劉錡道:「嫂子有召,你的事若是不急,不如等回來後再說吧。」
劉錡心想:「這促請出兵的事不是三言兩語說的清楚的,現在他有事要辦,這樣匆匆忙忙說了,成算不大。」便道:「那等七將軍回來再說。」
楊應麒便到大將軍府來見完顏虎,只見她滿面不悅,忙問道:「大嫂,出了什麼事了麼?」
完顏虎道:「劉錡的姐姐嫁過三次,這事你知道不?」
楊應麒一怔,道:「不是嫁過三次,是三次都沒嫁成丈夫就死了。」
「原來這事你知道!」完顏虎慍道:「這麼大的事情,你先前為何不說?」
楊應麒道:「二哥在汴梁,這事他不可能不知道。他既然不在乎,我想這應該不是什麼大問題,所以就沒特意提出來。」
完顏虎慍道:「不是什麼大問題?怎麼不是大問題?這女人已經剋死了三個丈夫!那種師道還介紹她給二弟,是打算把二弟也給剋死麼?不行!這件婚事,我說什麼也不會答應!」
楊應麒還要勸,完顏虎怒道:「怎麼,難道你也盼著你二哥客死他鄉麼?」
楊應麒聽了這句話嚇得不敢開口,懨懨退下,回到府中,劉錡見到,又提起出兵之事,楊應麒歎道:「如今別說出兵,恐怕就連婚事也難成了。」
劉錡心中一震,問道:「七將軍,這是為何?」
楊應麒道:「先說出兵之事。你可知道我們漢部為何不敢動手麼?」
劉錡沉吟道:「可是因為大將軍還在金人手中?」
「不錯!」楊應麒道:「既然你知道,怎麼還來提這出兵之事?要知這邊我們一出兵抗金,那邊宗望就會要了我大哥的命!促請漢部出兵,不是要殺我大哥麼?這事誰敢去跟我大嫂提?」
劉錡亦知有理,心中默然,又問:「那婚事為何也有反覆?」
楊應麒道:「這兩天似乎有多嘴之人,把令姐三次未婚而寡的事情跟大嫂說了,大嫂怕會妨了二哥,所以轉了態度,一味反對起來。」
劉錡這兩日連番遭遇不順心之事,這時聞了此言更是大感憤懣,他為人高傲,不願低頭相求,沉聲道:「既然如此,那是我姐姐沒福!攀不上二將軍的高枝!」便告辭而去。
楊應麒想要挽留,卻哪裡來得及?
劉錡走後,楊應麒心想若是一開始大嫂便是這等態度,自己怕早疏遠他了。但這時已頗愛劉錡之才,因此有些捨不得,但完顏虎不肯鬆口,甚至說出那等重話來,他一時間也無計可施。
而那邊劉錡離開之後,逕到津門的酒館喝酒,說來也巧,陳楚正好就坐在他旁邊。兩個人一個失意,一個得意,都是酒到杯乾,因為現對方都喝得豪爽暢快,慢慢地互相關注起來,陳楚先出聲邀請,劉錡已喝到了五分醉,二話不說就走了過來。兩人一個高興,一個憤懣,但高興和憤懣的都是不能輕易說的事情,所以都憋在肚裡,只是喝酒。喝到九分醉,也不通姓名,各自離去。
劉錡這一醉直到第二日中午才醒轉,醒來後想起胡寅拜託之事還沒回復,便抱著一個昏沉疼痛的頭顱去尋虞琪、胡寅。
虞琪聽了劉錡的轉述後不悅道:「劉大人,萬事總得以國事為先,你怎麼能因為自己一時意氣而誤了國家的大事!」
劉錡懷憤道:「人家如此嫌棄我劉家,難道還要我給他們屈膝下跪、磕頭哀求麼?」
胡寅默然,虞琪卻正色道:「若是屈膝下跪、磕頭哀求便能求得漢部出兵,我去屈膝下跪又何妨?劉大人不聞秦廷之哭麼?」
劉錡怒道:「男兒腳下有黃金,劉錡何等人,焉能做出這等事情!」
虞琪道:「一人之榮辱重?一國之興亡重?」
劉錡默然,心中還是極不情願,但大宋重文輕武,他是武官,且不論品級,先天就得在虞琪面前低下三分頭,此刻被虞琪以忠義之名擠兌住,一時間竟說不出半句話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