河南府,司馬光府上……
司馬光在屋裡編寫《資治通鑒》,提筆在手,時而皺眉,時而奮筆疾書,筆行龍蛇。
「吱呀!…」
門開了,司馬康快步進來,沖司馬光見禮道:「爹,呂相公來了。」
「呂相公?…」司馬光眉頭一挑,放下筆,也飛似的衝了出去。呂公著到來,必然有天大的事情要與他相商,這正是塹伏的司馬光最需要的東西,一聞此言,哪能不急的。
「爹,你慢點,小心點。」司馬康急得不得了,不住提醒。
司馬光哪裡理睬,只管衝出去,一出府門,只見呂公著從馬車上下來。司馬光三步並作兩步,迎了上去,哈哈大笑道:「呂相公,你可算是來了。…」
「君實,進去說!」呂公著根本就沒有客套話,眉頭皺得很緊。
「嗯!」司馬光看在眼裡,不由得心頭一跳,肯定沒好事。他可是千盼萬盼,要盼望好事,當即不再言語,拉著呂公著進了府,前往大堂。
「君實,去你的書房,我們兩個好好說說話。」呂公著忙阻止。
司馬光知道必有大事,領著呂公著去了他的書房,呂公著連《資治通鑒》都沒有興趣品評了,司馬光看在眼裡,更加覺得不妙了。
呂公著對司馬光很佩服,於他編寫《資治通鑒》一事倍加贊成,每次前來,都要好好欣賞一番,像今天這般,看都不看,還是頭一遭:「呂相公,你前來河南府,所為何事?…」
「奉旨前來!…」呂公著更是語出驚人。
「奉旨?…」司馬光儘管是個聰明人,卻絕對想不到」呂公著此來竟然是宋神宗的意思」心頭狂跳,很想問是不是接他回朝去任丞相,出於穩重起見,強忍著沒有問出來。
「此來有兩件事,一件是告訴你一個好消息。…」呂公著眉頭擰得更緊了:「這次大宋八萬大軍深入遼境擄掠,所獲極豐。斬殺七萬三千餘遼軍」繳獲的糧草金銀不可勝數。…」
「不可能!不可能!一定是王韶誇大軍功,借此邀君之寵。」司馬光打死也不會相信這是真的。
宋軍戰力低下,打不過遼軍,這是眾所周知的事情。用八萬宋軍,深入遼境擄掠,不兵敗就是燒高香了,能有小小的擄獲就是天大的幸事了,斬殺七萬三千多遼軍這種事情,司馬光做夢都是想不到。
他寧願相信太陽是從西邊出來的,也不會相信這是真的。
「君實」不得不信啊!」呂公著從懷裡掏出一物,遞給司馬光:「君實,你先瞧瞧這個吧!…」
司馬光接過,展開一瞧,只見上面寫的是這次擄獲的清單,一筆筆,一樁樁全在上面,非常詳盡。司馬光越看,臉色越是驚訝」到最後是一臉的難以置信之色,嘴巴張大了,半天說不出話來。
「這是我奉旨謄寫的,很詳盡,要編也編不出來,不敢不信……」呂公著撫著額頭」很是惱火道:「官家這是在給我們這些反對新法的人示威!要讓我們知曉厲害!」
「哎!」司馬光歎口氣,儘管他一百個不願意相信,可是」在鐵一般的事實面前,不信也得信了。北方打得越好,反對派的希望越小,司馬光很是鬱悶。
「第二件事」是有關誓碑的事。」呂公著把誓碑前的一幕說了。
司馬光一雙手不住發抖,他最大的依仗便是宋神宗緊守宋太祖之言」不殺言事者。如今,宋神宗決心已下,誰再擋他的路,誰就死,他最大的依仗沒了,要他不怕也不行。
「君實,你是不是早就知曉誓碑?」呂公著死盯著司馬光,眼睛一瞬不瞬。
「有過耳聞,卻是沒有見過。」司馬光長歎一口氣:「官家決心已下,再有前方打得不錯,我們的日子不好過了。」。
「是呀!我們該當如何應對?」呂公著打量著司馬光,道:「官家這次派我前來河南府,就是在警告我們。下一次,官家就不會是警告了,而是直接下手了。」。
司馬光並沒有立即回答,而是雙眉緊鎖,不住踱步,沉吟起來。
一時間,屋裡靜悄悄的,唯有司馬光的腳步聲。他臉色變幻不定,一會兒青,一會兒白。
「不必氣餒,我們還是有機會的。」司馬光猛然停下來,道:「這一仗儘管打得很不錯,斬殺七萬三千餘。可是,也把天給捅漏了,耶律洪基不是個肯吃虧的人,他一定會起大軍與大宋大戰一場。第一次,大宋打了遼國一個措手不及,第二次就是正面對決,大宋未必能佔上風……」
「是呀!」呂公著不住點頭,道:「耶律洪基這次肯定會惱羞成怒,大軍盡出,這一打起來,必然是天下風雲激盪,兵連禍結,大宋未必能勝!…」
「不要說勝,若不慘敗就僥天之悻了!」司馬光的眉頭舒開道:「再說了,西夏與遼國向來沅整一氣,必然會在陝州出兵,大宋兩面應敵,這勝算就更小了。一旦大宋失利,我們的機會就來了。」
「有理!有理!」呂公著不住點頭,大是贊成這分析。
「再者,宮中那位一直沒有說話,並不是她不理睬,而是時機不成熟。」司馬光臉上露出了笑容,道:「若是這次大敗的話,她一定會出面,到那時,王安石、王韶、吳驥之流都會成為禍國殃民之人,一定會給治罪。不家破人亡,能保住身家性命,就是天大的仁慈了。」
對宮中那位,呂公著是深深的忌憚,他的眉頭一挑再挑,很是驚懼。
「要是更進一步的話,「…」司馬光眼裡閃過一抹狠色,道:「眼下嘛,我們就一個字,等!等機會!」
雄州,王韶的帥府,眾將站立,王韶站在最前面,手棒聖旨,打量著眾將道:「你們瞧好了,這是官家的旨意。我現在宣讀,你們聽好了!錯過了的,Ap自個倒霉。」
「呵呵!」他的話語頗多調侃,眾將發出一陣歡快的暢笑聲。
王韶展開聖旨,宣讀起來。一開始,是一長段讚頌之詞,贊眾將忠心國事,敢打敢拚,都快把眾將贊成完人了。
然後,就是封賞之事。這次擄掠,總休說來,很不錯,打得很好。可是,卻是幾家歡喜幾家愁。歡喜的當然是那些會打仗,敢打仗的將領、軍官,他們打得有聲有色,戰功了得。
愁的是那些不會打仗的將領、軍官,他們損失了不少人手,到最後仍是沒有多大起色,他們的位子很難保住了。
這次擄掠,一是讓宋軍經歷實戰的考驗,二是讓將領、軍官掌握這種戰法。總休說來,在經歷了前期的不順之後,大多數將領、軍官打得不錯了。對於這些人,依據功過相抵的原則處置,大多數人沒有陞官,只是呆在原來的位子上。
雖然他們這些沒有陞官,只要掌握了這種新戰法,陞官只是時間問題。
對於那些始終沒有起色的將領、軍官,就是撤職問罪,將領給撤下了五個,軍官就更多了,不下百來人。
這此人撤下來了,自然由打得很不錯的將領頂上去。林洪打得不錯,升為一地的都指揮使,獨擋一面。皇甫嵩、齊大保也升任都指揮使,歸信軍的副都指揮使由李明初接任,都虞侯由商元接任。
李明初聽了聖旨,一臉的錯愕,他很難相信他竟然陞官了。想想吳睢接手歸信軍時,他窮得沒褲子穿了,連生孩子都成問題。如今,卻竟然升任副都指揮使,成了吳驥的助手,他跟做夢一樣。
「聖旨宣讀完了,陞官的再接再勵,要打得更好!沒有陞官的,你們不用灰心,只要你們會打了,有的是機會!」王韶勉勵一句。
「官家也真是的,我們打了這麼大一個勝仗,官家竟然沒有派欽差。」這道聖旨是廷寄來的,沒有派出欽差,著實出乎眾人所料,不免埋怨幾句。
「休要亂說!」王韶眉頭一挑,訓斥起來:「官家如此做,自有官家的道理!你們都下去等著,我和吳兄弟有些話來說。」
「哦,吳都指揮怎生沒有升呢?」眾將這才發現異常,聖旨沒提吳睢。吳驥是這次勝仗的始作俑者,在眾將的想像中,吳驥應該大升特升才是。讓他們奇怪的是,宋神宗竟然沒提。
「沒提就不升了麼?從今天起,吳兄弟協助我處置北方軍務,這就是官家的聖旨。」王韶揮手,眾將施禮告退。
王韶上前去,把門關上,豎起耳朵仔細聽了一陣,沒有動靜,這才回來身來,沖吳驥的道:「吳兄弟,情形很不妙。」
他這是語出驚人,明明打了一個天大的勝仗,為何又不妙了?吳驥給他弄糊塗了,不解的問道:「何出此言?」
「你看看這道聖旨就明白了。」王韶從懷裡掏出一道聖旨,遞給吳驥,上面的大意是說要吳驥協助王韶處置軍務。然後就是問王韶和吳驥,要抽調多少西兵,再也沒有別的了。
「這個」,「」吳睢看得不明所以。
「吳兄弟,你沒在陝州呆過,對西夏情形不太瞭解。再者,你還未去過汴京,對朝中局勢也是不太瞭解,容我細細道來。」王韶坐了下來,一臉的凝重之色:「這次我們雖然打勝了,也讓大宋的新軍有了方向,可是,也是把天捅漏了。一個不好,會翻天的。甚至可能,連官家都保不住!」
連宋神宗都保不住,這是石破天驚之語!(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