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七章你,可以滾了
望著象chao水一般湧過來的百姓,這隊報訊的宋軍驚詫莫銘,又震驚異常。他們絕對想不到,他們帶著宋朝歷史上最為重大的喜訊而來,卻是落得如此下場,百姓不信還在其次,瞧百姓這氣憤樣兒,把他們劃入了無惡不作的「賊配軍」行列。
「你們要作甚?」一個宋軍見勢不對,眉頭一皺,大聲喝問起來。
「賊配軍,你還敢使橫?」百姓立即暴怒起來。
「賊配軍,你們太沒天良了,殺數萬百姓冒功。」
「打打打死可惡的賊配軍」
一句質問點燃了火yao桶,百姓原本就對宋軍沒有什麼好感,把捷報當作冒功的可惡事件,聽了這話,誰還能忍耐?無不是捋起袖子,咬牙切齒,就要衝上去把宋軍打死。
宋軍軍紀敗壞,殺百姓冒功的事情層出不窮,不知道幹過多少,百姓對宋軍早就恨之入骨了,有此等良機,群起響應,氣勢洶洶,湧了過去。
見勢不妙,報訊的宋軍忙chōu出斬虜刀,盯著百姓,大吼起來:「你們這些刁民,真是沒眼光。我們在雄州打生打死,好不容易打了一個天大的勝仗,你們不信就算了,還要找我們的不是。」
「我們要是死在你們手裡,那就真是冤枉死了沒死在遼狗手裡,死在你們手裡,有這天理麼?」
眾怒難犯,百姓雖是沒有武器,真要動手的話,一人一拳,就足以把他們打成rou泥。
就在這危急之時,城men衝了過來,把百姓攔住,把報訊的宋軍護在中間,宋軍這才長吁一口氣,暗道好懸,若是城men軍來遲片時,他們就會成為枉死鬼。
「軍爺,你們讓開,我們要打死這些無惡不作的賊配軍。」百姓對城men軍還是有所忌憚的,好言相勸。
「胡鬧即使他們有罪,也得官家治罪,輪不到你們來多嘴。滾」城men軍沖百姓大吼起來,氣勢洶洶的舉起了手中的麻扎刀。
見城men軍發火了,群情jī動的百姓終於平靜下來,不敢鬧事了。
「兄弟,你們真在雄州打了一個天大的勝仗?」一個城men軍有些好奇,沖報訊宋軍問詢。
「那還用說」報訊宋軍xiōng一tǐng,頭一昂,意氣風發,得意萬分的道:「你也不瞧瞧,我們手中用的是何種利器,這叫斬虜刀,銳利無匹區區五萬遼狗算得了啥,就是五十萬遼狗,我們照樣全殲?」
不是他們愛吹噓,實在是雄州一戰太長他們的志氣了。宋朝百年歷史上的第一個大勝仗,由不得他們不自豪。
他們說得口沫橫飛,自信十足,任誰聽了都會相信。
然而,城men軍衝他們一豎大拇指,讚道:「兄弟,有你們的說胡話都說如此較真,可以去勾欄瓦捨說戲了」
他們也不信,報訊的宋軍鬱悶得發狂,個個哇哇大叫起來:「你們要怎生才會信?」
「你怎麼說,我們都不會信全殲五萬遼狗,我還一刀劈死十萬遼狗呢要冒功,也得多動動腦子。」城men軍的回答很是打擊人。
「你們愛信不信,不跟你們說了。見官家去」報訊的宋軍氣憤難已,明智的選擇了不予解釋,報給宋神宗再說。
城men軍雖然不信,卻是護著他們趕去皇宮。
就這般,宋朝歷史上最大的一次勝仗,竟然在汴京引起了相反的後果,沒有jī起一點喜悅的氣氛。
集英殿,宋神宗、王安石、呂公著、呂惠卿、司馬光、韓琦等人聚在一起,個個臉se凝重,氣氛壓抑。
司馬光和韓琦二人是奉宋神宗的旨意,從家裡趕過來的。司馬光原本想再做做姿態,以寫《資治通鑒》為名,要宋神宗三番五次下旨再出山,可是,當他接到宋神宗的旨意之後,馬上改了主意,從河南府連夜趕來。
雄州戰事不利,宋神宗在旨意上明確說了,要他進京,商議抵抗遼軍入侵中原一事。這是他的良機,完全可以借此事大做文章,幹掉王安石,他就有機會重新出山,只要他當上丞相,新法夭折就是必然,那是他要做的第一件事,他哪能不來的。
為了早點趕到汴京,司馬光是日夜趕路,剛剛趕到,風塵僕僕,顧不得歇息,就進宮見駕,準備bī王安石罷相。
很巧的是,韓琦與他前後腳趕到。韓琦與范仲淹是同時代人物,二人同時駐守陝州,同抗西夏。范仲淹駐守陝州,取守勢,西夏雖然強橫,卻沒有撈到便宜。范仲淹曾以此方略告誡韓琦,韓琦不以為然,率軍冒進,在好水川打了一個大敗仗。
好水川一戰,是宋朝與西夏百年戰爭的一個轉折點。在此以前,西夏雖然侵邊,卻名義上仍是宋朝的屬國,沒有自立。好水川一戰之後,西夏開始獨立了,不再承認宋朝為朝廷,才有了西夏國。
韓琦的好水川之敗,使他在暫時間內受到攻擊。讓人驚奇的是,好水川之敗竟然成了韓琦進身之階,在短暫的沉寂之後,他竟然不斷陞官,成了朝廷的一方重臣,還是「深通兵道」的那種「名將」。
這也折she出了,宋朝好壞不分,清濁不辨的官場風氣。
作為老一輩知兵的「名將」,在遼軍即將進攻中原的緊要關頭,宋神宗想起了韓琦,下旨要他進京。韓琦接旨之後,大喜過望,攻擊新法的良機到期了,連夜趕來,正好趕上商議大事。見到司馬光,韓琦更加篤定,王安石罷相是必然了,不由得暗中竊喜。
沒有人說話,屋裡靜得嚇人,過了老半天,還是宋神宗率先說話。
宋神宗的語調很低,語氣沉痛:「諸位愛卿,朕不敏,而登大位,本想上順天心,下面民情,勵jīng圖治,革故鼎新,讓大宋之強強於契丹。然天不佑朕,竟有雄州之敗,遼國入侵在即。這是朕之罪,非臣之錯。」
宋神宗深深自責,一語「非臣之錯」,是在為王安石開脫。
為了變法,宋神宗和王安石面臨著極其巨大的壓力,反對新法的人很多,司馬光、呂公著、韓琦這些人最為有名,是反對黨的領袖。
雄州戰敗,給了反對派最好的反擊良機,最好的反擊理由,若他們不借此機會興風作lang,司馬光就不是司馬光了。是以,宋神宗決定,把這些罪責攬到自己身上,就不會有人責怪王安石了。
「官家,臣有本奏」司馬光一聽就知道事情要糟,要是宋神宗把罪過攬到自己身上,他要搞掉王安石,自己當丞相的想法就不可能實現,忙搶著奏本。
「說吧」宋神宗又何嘗不明白他的心思,有心不讓他說話,可是,在這危難之際,團結才是最重要的,不得不讓他說話。
「謝官家。」司馬光深施一禮,這才緩緩而言:「官家自登基以來,心繫天下,宵衣旰食,勵jīng圖治,大宋日趨富強。然,朝中有jiān佞在側,搖chun鼓舌,以邪說huo官家,天下不寧,徭役日重,戰事頻啟。熙河之役,費錢億兆,名雖拓地千多里,實為無用之地,於大宋何益?」
司馬光越說越歡,聲調越來越高,他卻忘了,西北之地,自古便是地廣人稀。王韶在熙河一役,拓地一千多里,bī使西夏數十萬之民投降宋朝,這對人口本就不多的西夏是一個沉重的打擊,使得宋朝成功的從西邊鎖住了西夏,為最後成功的把西夏鎖在西北之地打下了堅實的基礎。
王韶是宋神宗朝的第一名將,一篇《平戎策》備受後人讚賞,熙河之役更是大功一件。可是,卻因為他支持變法,給反對派,給司馬光一而再,再而三的打擊,最後落得身敗名裂,鬱鬱而終的下場。
「雄州本是大宋堅城,牢不可破遼國攻打上百年,不能逾雷池一步,為何在短短時日內失陷?」司馬光一張嘴能說會道,不愧是寫《資治通鑒》的人物,把這事歸結為王安石的過罪:「明裡看,是耶律洪基在十年前埋下伏子,實則是有人暗通遼國,出賣大宋。」
好大一頂帽子,一頂通敵叛國的大帽子,足以壓死任何人。
「官家,君實所言極是」韓琦忙附和:「雄州本是天下堅城,若無內應,怎能如此快就失陷?還請官家明察。」
「官家,臣以為,君實所言有理。」呂公著也是反對派的有名人物,馬上就逮住機會,沉痛萬分的道:「敵之在外不可怕,敵之在內最可怕,若要收復雄州,把遼國趕出去,唯有先治內。」
呂惠卿沉默半晌,把王安石瞧瞧,再把司馬光、韓琦、呂公著三人瞧瞧,眉頭擰得更緊了,卻是沒有說話。
「官家,都是臣的罪過,臣請辭丞相,願擔罪過」王安石很明白,這些人就是衝他來的,若他不去,這些人是不會罷休的。
呂惠卿原本是王安石的堅定支持者,是變法的二號人物,只是在眼前這般巨大的壓力下,他也選擇了沉默,王安石被完全孤立了。
王安石終於開口請辭了,司馬光離丞相一職更近了,三人不由得竊喜。
「若介甫去相,誰領相為宜?」宋神宗苦惱萬分,一字一頓,言來極為不甘。
當然是司馬光最合適了,只是,韓琦三人巧妙的選擇了閉口不言。
就在這時,邵九快步過來,沖宋神宗見過禮後,把一份奏章呈上,快步退了出去。出去之前,看了一眼司馬光,嘴角掛著玩味的笑容。
宋神宗把奏章打開一瞧,雙眉一擰,打量著司馬光,厲喝一聲:「司馬光」
司馬光聽在耳裡,大是歡喜,以為相位到手了,忙恭恭敬敬的應道:「臣在」
他歡喜之下,卻沒有聽出宋神宗的惱怒之意。事情的發展遠非他所想的那般,宋神宗並沒有命他為相,只聽宋神宗大吼一聲:「你,可以滾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