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是……可是,他們畢竟……還是自己人啊!」王振東已經不知道應該用什麼樣的語言,來表達自己的心情。「自己人?那不過是和平時期的一種概念化稱謂罷了。」莫遠章陰鬱的臉上,陡然閃出一縷無奈的悲哀:「如果他們真是自己人,內心真的尚有一絲聯邦公民良知的話。他們根本就不會向曾經保護過自己的士兵開槍。從最初的人口普查開始,在平息暴亂中陣亡的士兵,已經超過了上萬。這麼多的軍人,他們根本就是死在自己人的槍口下。可悲的是,這些所謂要求自由與民主的叛民,在此之前,卻還是在被他們親手所殺的士兵保護下,進入基地獲得了安全。我能理解你的想法。但是做為一名將軍,我必須為自己的手下負責。必須為他們的安全負責。」王振東只覺得自己的腦子裡一片混亂。身為一名軍人,他知道中將所說的一切都沒有錯。可是,做為一名手握大權的裁定者。頃刻之間決定數十萬人的生死,這種從守衛者到噲子手的瞬間轉換。實在令他眩暈,令他茫然,令他難以接受。當他把迷惑的目光,重新投入到中將臉上時。卻看到任何人也無法撼動的堅毅與決絕的殘忍。
事情已經無法改變。所有參與叛亂的平民,他們的命運,在這一刻,已經注定。「振東,發佈命令吧!」望著維修車間內忙碌的景象,莫遠章暗暗咬了咬牙:「給予叛民最後兩周的自首期限。對於所有投降的人,既往不咎。並且按照後備役標準發放食物與生活必需品。至於到期後仍然拒絕改編,仍然冥頑不靈者。他們將會為自己所做的一切,付出最慘重的的代價。」離開將軍所在房間後,雷成直接來到了基地內部的就餐區。連續的高強度作戰,使早已飢腸轆轆的他,比任何時候都想要盡快填滿自己空空如也的胃袋。雖然目前屬於非常時期,但是依靠充足的能源,密集的農業培育車間,以及畜類催化飼養室的巨大產能。所有聯邦軍政府所轄的人員,根本沒有食品方面的後顧之憂。儘管叛民宣傳機構一再聲稱:軍政府沒有能力養活所有平民。可是其中的差別,只有那些投誠後接受改編的人最清楚。配給的食物雖然種類單調,卻足夠讓自己吃飽。其中富含熱量的特殊營養物質,更使投降後的平民,在身體質量上得到顯著改變。在付出所謂自由為代價後,能夠換得衣食無憂。倒也是一種不錯的交易。
與平民相比,正規軍人的飲食標準,越發提到了更高的級別。米面為主、添加少量豆類混合而成的標準軍糧。新鮮的肉類,各車間產出的蔬菜,甚至還有特種商品供應的極少量水果。再加上能夠自由挑選各人喜好口味的罐頭,部分高熱量糖果與巧克力……這樣的一份食譜,就算是開列在其它殘餘地球國家任何首腦面前,都是一種難以想像的奢侈與浪費。根據聯邦潛伏在各國間諜發回的情報顯示:戰爭中倖存的十六個國家,均或多或少出現了缺糧的窘境。其中最為嚴重的,當屬印孟聯邦。就在上周,該國總統的晚餐菜單裡,僅僅只有一片二百克重的麵包,以及幾片已經發黃焉爛的菜葉。軍官與士兵的事物供應標準基本相同。與普通士兵相比,高級軍官能自由挑選主食類型,以及多達十餘種新鮮的配餐副食。甚至,偶爾還有無比昂貴的冰激凌和甜點供應。
噴香的米飯、顏色鮮潤的紅燒豬肉丁、嫩黃的燉雞蛋、泛著油光的宮爆雞丁、碧綠新鮮的生炒蔬菜。還有一隻晃動著誘人光澤的大紅蘋果。再加上數量管夠的排骨羅卜湯。所有的這一切,都是擺在雷成面前,即將被他肆意品嚐的美味兒。在雷成看來,這樣的伙食與自己剛剛來到基地的時候相比,其實已經遜色了太多。他永遠也無法忘記,那種堆積如山般的各種食品,可以任意被人們取用的熱鬧場景。他並不是一個喜歡奢糜享受的人。只是,大腦中潛在的思維,總會把人類的想像空間,朝著更加美妙的地方逐漸提升。借助這種潛在的動力。最終產生了最原始的慾望。
慢慢嚼著一塊肥瘦相宜的紅燒肉,雷成腦中滿是無法驅散的各種複雜念頭。如果不是親耳聽到,他甚至懷疑自己,之前曾經聽到的那些話,是否真是出自基地司令官莫遠章中將之口。他能夠理解將軍要自己回答那些問題的意義所在。確切地說,莫遠章不過是借自己的口,最終證實其心中所想問題的答案。雷成明白,自己的岳父並不是一個殘忍嗜
殺的人。可是,身為將軍,他必須為基地內的所有人負責,在叛民已經強大到足以對基地構成威脅的時候,唯一的解決辦法,只能是利用殺戮,強行消除所有不安定的潛在危險因素。顯然,莫遠章已經下定了決心。他所需要的,不過是一個能夠對此計劃作出肯定的人。
在這種情況下,無論於私於公,雷成都只能無條件贊成。軍隊,本來就是殺戮機器的代名詞。當平民演變成叛民,決定與政府決裂的時候。他們就已經喪失被軍隊保護者的身份,成為必須毫不留情殺絕的對象。以殺止殺,以暴治暴。這個世界已經不需要民主。自由散漫的人類,無法在充滿怪物的地球上存活。在必須團結才能遏制第二世界,卻又無法被平民所接受的情況下。以強權獨裁聚集剩餘的人類,才是唯一可行的團結途徑。
如果是在學生時代,雷成絕對會站在平民一邊。自由、民主這類字眼,充滿了無限的誘惑。強權與暴政,歷來都是被唾棄的對象。然而,又有多少人會想到,如果沒有足夠的權力,又何來自由與民主?
清清、兒子……
不知不覺間,雷成口中停止了咀嚼。他的思維已經隨著空間的飄移,飛上了無盡的太空。那裡,有我的愛人。還有我那從未見過面的兒子。模著略微長出堅硬扎手短髭的下巴,雷成不禁想要發笑。該死的老天對自己也算公平。不禁在最後時刻,賜予我一份早已失去的愛情。還莫名其妙讓自己擁有做父親的權利。
雖然,他從未聽過那張只在幻想中存在,可愛小嘴裡奶聲奶氣的「爸爸」發音。走向太空的人們,終將會回來。地球,是所有人類永遠的家。怪物、叛民、反對者、邪派宗教……
干——老子絕對不會把地球留給這幫雜碎。就算殺光所有的人,也要給後來的人們留下一個寧靜的地球。這是我的遺產,必須由我兒子、孫子、乃至延續血脈更加久遠後代所繼承的珍寶。
仰脖喝下碗裡最後一口湯,狠狠啃下一塊蘋果。帶著口中發出的清脆聲響,心意決絕的雷成,終於起身走出了餐廳。朝著自己的單身宿舍徑直走去。單靠自己的力量,顯然不夠。他必須動用「父親」留給自己的那些東西。從空間手環中取出小巧的通訊器,接通個人電腦的隱藏頻道,旋開顯示屏幕上的開關。頓時,一張彷彿水銀般的古怪三維信息人面,赫然出現在泛著淡藍色光彩的屏幕中央。「嗨!早上好,我尊敬的主人。看上去您氣色不錯,營養十足。這是個好兆頭。」雷成搖了搖頭。對於「父親」製造的這台擬人化電腦,他實在有種哭笑不得的感覺。
「天機,給我閉嘴。馬上給我把這份資料進行最詳細的分析。」說著,雷成將一張已經準備好的光盤,塞進了電腦的信息發送裝置。信息的內容,是他在邯鄲、南寧等城市中的戰鬥全過程。其中也有記錄羅婆那及各種高級生物樣本的基本數據。「接收已經完成。」屏幕上的「天機」,仍然是那麼一幅玩世不恭的面孔:「請問,我的主人。您需要哪方面的分析結果呢?」「所有都要。越詳細越好!」雷成不動聲色地回道:「把所有戰鬥對像進行最高級別模擬。生物樣本的分析結果出來後,由你控制進行基礎的細胞融合生成。具體實驗過程由你自行決定。我只需要知道最後的結果就行。」「您需要獲得什麼樣的結果?請決定試驗的基礎標準與上限。」「我需要戰士。利用生物技術改造而成的強大戰士。」雷成以毫不遲疑的口吻,堅決地說道:「我不管你使用任何手段,任何方法。我只要得到能夠接受控制,擁有對抗資科對像能力的戰士。如果試驗細胞不足,我可以為你獲取更多的樣本。具體標準就是這個。至於上限……我沒有任何要求。
我只要戰士。最強大的,足以對抗任何一切的戰士。」如果是一個正常人聽到這樣的要求,一定會認為雷成是個不折不扣的瘋子。然而,「天機」是一台擬人化電腦。還是一台被譽為「怪才」雷建斌博士所造的電腦。因此,對於雷成的任何要求,它會覺得毫不為奇。科學家與政客,是這個世界上公認,最具瘋狂潛質的人類。可以想像,一台由瘋子製造的電腦,其本身也多少帶有瘋狂的程序吧!
「我需要足夠的時間進行測
算。」也許是因為雷成的關係,屏幕中的「天機」臉上,顯出無比認真的面色:「數據太多,組合變量加大。短時間內,我無法進行初步判斷。」「我明白!」雷成不以為意地問道:「大概需要多久?」「我不知道。」「天機」滿臉無辜。
「不知道?」雷成被這答案嚇了一跳。他很清楚,「天機」的運算速度,至少超過軍方中央電腦近三倍還多。「重複一遍,我需要時間。」「天機」明顯有些不悅:
「如果你覺得不滿意,大可以降低試驗標準。那樣,我可以現在就給你答案。當然,我並不保證造出的實驗品有太強的戰鬥力。」「當我沒說。」反應靈活的雷成連忙改口:「還是那句話。一切以你為主,你看著辦,你說了算……
哦!等等,還有一件事。」「請您吩咐。」「那台遠距離分子傳送儀,是否還可以使用?」「怎麼?主人你想要動用那種東西?」「天機」顯得有些意外。「在無法進入實驗室的情況下,它是我唯一的選擇。」雷成無奈地攤開雙手。「您是主人。有權做出任何決定。」說到這裡,「天機」加重了語氣:「不過,在使用前,我想提醒您。分子傳送儀屬於功能不完全的試驗品。在沒有確切把握的情況下,您絕對不能親自使用。」「我明白。」雷成點了點頭:「那麼,現在就開始傳送吧!」「請問主人,您選擇單向接收還是雙向互送?」「雙向。」「請稍等。我這就去準備。」望著屏幕上消失的畫面,雷成不禁搖了搖頭。繼承了「父親」所有性格的「天機」,在喜歡玩鬧的同時,也擁有最緻密的思維。如果不是確知對方是一台不折不扣的電腦,他甚至會認為,這傢伙根本就是個擁有滿腦子狡猾智慧的聰明人。
分子傳送儀,是雷建斌博士諸多研究中,界臨失敗與成功的作品。按照初衷,它本該是利用能量將物質分子化。依靠能量信息,在指定位置接收轉化的一種互換裝置。依靠這種儀器,可以將甲地的一件物品,通過能量轉換,瞬間發送到遠在千萬里外,擁有接受裝置的乙地。這種能夠突破空間與時間限制的一起,在博士的資料中,被稱之為「免費郵遞員」。早在數年前,傳送儀就已經製造成功。然而,基於試驗中出現的諸多不穩定因素,博士最終沒有讓這種東西公開。按照當時的記錄,多達千餘次的傳送實驗,成功率僅為百分之五十。而其中失敗的部分,無一例外都是生物類型的傳送。換句話說,博士製造的儀器,僅能傳送沒有生命的普通物質。而參與實驗的白鼠、猴子、昆蟲、乃至各種生命體,均無法進行完整的接收。要麼在傳送過程中失蹤,要麼只有身體的部分出現。還有的,甚至在接收完成後,身體外觀徹底被改變。成為另外一種模樣古怪的異類生物。以一隻小白鼠為例。傳送完成後,這個可憐的小傢伙,體重僅為原來的一半。腦袋被夾在了屁股中間。而那根長長的尾巴,卻代替舌頭從它的嘴裡伸了出來。
分子化後的生物有太多的不可知性。以至於重組後的分子,無法按照生物的原來特徵進行合併。儘管如此,博士仍然利用這種東西成功逃過一劫。按照記錄,當時一名間諜進入尚未設防的實驗室後,想要以武力威脅得到他的所有研究成果。卻被博士引入傳送器內,當場按下發射鈕。而出現在接收器內的間諜,卻成了一團無法辨認本來面目的血肉毛髮混合體。只不過,仍然還有著正常的心跳與脈搏。這也是博士以人類為載體,唯一進行過的傳送試驗。雷成當然不會傻到去試試這種東西的成功率。他所要的,不過是從遠在西京的實驗室中,取得自己需要的東西。
接收器的體積不大。看上去,就是一個外觀稍大一些的移動電話。當拔出其上端的天線進行區域指引後。所籠罩的範圍,卻能擴大到上百平方米。雷成小心翼翼地摘下自己的空間手環。從中取出幾塊長達數米,表面閃爍著晶瑩光彩的黑色片狀物質。輕輕地將起擺放在接收區域的中央。這是他南寧城中的收穫。被炸裂後的孕育之花碎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