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再說一遍。叫他們讓開。」劉俊松似乎沒有聽到他的說話,只是冷酷地提高了自己的聲音。
「衛隊長!控制周邊所有區域,封鎖一切出口。把這裡發生的一切通知莫司令,請他自行定奪。」吃痛不住的柏年,說話已經有些費力。「你不怕死嗎?」儘管面色冰冷,劉俊松卻也無法掩飾眼中的詫異。他實在無法想像,基地所有軍官中,最不被看好的副司令柏年,居然會在這個時候表現出相當的氣概。
「我……是軍人!」緊咬牙關的柏年臉上,已經滲出了點點汗珠。「活……見……鬼……」又恨又怒的劉俊松,幾乎是從心底吼出這幾個字。整個計劃完全由自己一手制訂。詳細周密程度根本就無懈可擊。誰知就在最後關頭,卻被這個滿是小人嘴臉的傢伙破壞。那種從成功之顛驟然落下的失望,簡直令他幾乎發狂。面對周圍烏黑的槍口,劉俊松根本無法可想。遠處通道內傳來陣陣鋼閘合落的響聲,更令他的內心顫抖不已。就在他緊張思索著所有可能出路的時候,由指揮中心派出的支援部隊也趕到了現場。
「上校!你的情況不妙啊!」見此,柏年強忍住傷痛,陰狠地笑了笑:「看看你現在的樣子,跟他媽要飯的叫化子差不多……嘿嘿嘿嘿!劉上校,請注意你的言行舉止。要時刻記住,你是一名聯邦的軍官。不是一個邋遢齷齪的小兵!」劉俊松沒有理他,只是將匕首抵近了對方的喉嚨。「**你媽的祖宗!身份?舉止?你他媽當你是誰啊?老子是給你臉懶得理你,你以為當真怕了你?現在好了……
哈哈哈!你也落到我手裡了。上校,耐心點。看我怎麼慢慢玩死你***。哈哈!想不到,你也有今天……爽……
真他嗎爽……」如果不是確認過柏年的身份,周圍的士兵肯定會認為這個穿著將軍制服,被當作人質還滿口狂言的傢伙,簡直就是一個不折不扣的瘋子。哪兒有這樣的人質?
都這種時候了,還有心情罵街?
旁人的想法,柏年當然不會知道。他只覺得,那口憋在心底的惡氣,終於被狠狠吐了出來。他料定劉俊松絕對不敢殺掉自己。在安全有保障的情況下,為什麼不把長久的積怨全部倒出來呢?
「你給我閉嘴。」饒是劉俊松定力再好,也會被這種無休止的叫罵所激怒。現在已經沒有任何出路,珍貴的時間對於他來說,已經喪失了原來的作用。他甚至懷疑,用柏年做人質的決定是否正確?
在他的概念中,奸詐的小人、獻媚之徒、無能者、陰謀家……都屬於那種怕死的類型。一旦用強勢壓下,他們將絕對屈從。然而,集中了這些人全部品性的柏年,卻給了他截然不同的答案。這簡直就是對自己超卓智慧的侮辱。
所謂現實與理想中的差距,大概也不過如此吧!
無法可想的他,只能脅迫著人質,慢慢向通往實驗室的走廊退進。絲毫不敢放鬆的士兵們,也只能尾隨而上。幾分鐘後,走廊的兩端已經被堵死。卡住柏年咽喉的劉俊松,只能扼守在實驗室門前的入口,滿面凶狠地注視著對面的士兵。他在等!等那唯一一個,也是極其渺茫的生機。雖然,此前他對這個所謂的機會報以恥笑。然而,現在他卻不得不以最虔誠的心態,祈禱這個希望不大的機會盡快降臨。「別等了!沒用的!」突然,一直在冷笑的柏年開了口。使他不由得一楞。
「等外面的人來救你?操!別做夢了。」柏年臉上,滿是幸災樂禍的奸笑:「就那些瘋子一樣的叛民,還不夠當靶子用。死心吧!他們根本攻不進來。」心事被看穿的劉俊松,眼中閃過一絲怒色。他也不還口,只是將空出的左手握拳,從側面朝著柏年的臉頰狠擊而去。數聲沉悶的裂響後,柏年貪張的唇縫中,慢慢流淌出一縷鮮紅的液體。幾顆攙雜在其間的碎裂牙齒,也好像被洪水沖出的石塊般,隨之緩緩落下。「你沒聽見嗎……咳咳……呼呼
……」嘴唇明顯凹陷的柏年似乎並不覺得疼痛。他仍然陰險地笑道:「外面的炮聲……停了……呵呵!那些叛民……完蛋了!」「閉嘴!信不信我割了你的舌頭?」強作鎮定的劉俊松在冒汗。的確,遠處槍炮聲的迴響已經終止。「從開戰到現在才多久?你以為那些人都是紙糊的嗎?數萬的叛民,就算用人填,也能把基地給塞滿。」不知為什麼,他忽然想要和刀下的人質爭辯一番。雖然,這沒有任何實際意義。「一萬隻綿羊,打不過一頭獅子。」柏年蠕動著乾癟的唇縫,冷笑道:「看來你比我想像中更
加愚蠢。竟然連這麼簡單的道理都不懂。」劉俊松咬了咬牙,強壓下心頭那種想把他活劈的衝動。疑惑地回道:「獅子?」「虧你還是情報主官。」柏年不屑地瞟了他一眼:「能在這麼短的時間裡結束戰鬥,除了十七小隊,還能有誰?」「這不可能!」劉俊松面色大變:「他們被派出執行任務,怎麼會……」按照聯邦軍例:外出執行任務的士兵,除非完成規定任務。無論任何情況下,均不得擅自返回。
這條命令針對所有銜級人員生效。哪怕是一名上將,也無法命令任務人員中途返回。身為情報主官,劉俊松對此當然清楚。這也是他計劃中必不可少的一個環節。「派出去的人,自然也能叫回來。」柏年嘲笑道:「我看你平時蠻拽的。原來你什麼也不懂。也難怪,你不過是個區區上校。自然不會知道特勤人員必須無條件服從任何指示。中斷任務返回的命令,只對特勤部隊有效。哈哈哈!劉上校,你的密級權限不夠啊——」「混帳!」得知一切的劉俊松又驚又怒。憤恨不已的他,反手猛劈一刀。寒光過後,只見柏年的右臂被齊肩生生斬斷。「笑啊?怎麼不笑了?」自知逃生無望的劉俊松,反而有種輕鬆的快感。他死死卡住慘嚎的人質脖子,獰笑道:「真想不到,你這個傢伙居然還有如此強硬的一面。我一直以為你只是個下流骯髒的色鬼。沒想到你還真有幾份膽色。嘖嘖!要是你用一半膽色來追求莫清,恐怕她現在早就是你的人了。」「老子喜歡誰……關……關你屁事。」心事被說破的柏年,強忍劇痛,陰狠地回道。
「你以為我不知道?」徹底絕望的劉俊松加重了手上的力道:「你採集莫清的細胞樣本,造出了一個她的複製人。要我說說你那些可笑的做愛手段嗎?哈哈哈!有哪個士兵會想到,堂堂聯邦軍准將,基地的副司令官,高高在上的柏年閣下,居然會是一個喜歡用蠟燭油燙生殖器,喜歡玩女王和奴僕的性高潮受虐者。我想問問你,尊敬的將軍大人。當莫清的複製人把皮製狗鏈拴在你脖子上,用粗糙皮鞭使勁抽打你的時候。你是覺得羞恥?還是覺得幸福?或者,你根本就是一個連狗都不如的性無能?」「**——」秘密被揭穿的柏年,突然爆發出巨大的力量。他猛然回頭,用口中殘剩的牙齒,張嘴狠咬在對方臉上。絲毫不肯放鬆。變故,實在太突然。劉俊松根本無法想像,被自己卡住的人質,居然會做出如此瘋狂的舉動。以至於架在對方脖子上的匕首,也被這種巨大的力量扯向一邊。徑直刺入柏年側頸的皮下部分。面對扭在一起的兩人,士兵們也無法開槍。只能焦急地等候著新的命令。受過特訓的劉俊松,劇痛之下,左手猛然板起柏年的肩膀。右手則順勢抽出匕首,朝其身體側連刺數刀,逼使柏年不得不鬆口。從那張沾滿鮮血,殘破不全的嘴唇中,只聽見陣陣淒厲無比的慘嚎。
「衛隊長……開槍……殺……殺了他……
不要管我!開槍啊……殺了他……連老子一塊兒殺……」柏年在拼盡最後的力氣撕吼。儘管他的某些行為的確令人不齒。但就現在而言,他的表現,的確是個真正的軍人。雖然是最高長官的命令,可是守在路口的警衛隊長也極其為難。就在他猶豫著究竟是否應該服從的時候,卻從其身後閃出一個高大的身影。「放了他!我保證你的安全。」聞言,所有人的目光,都集中到了他的身上。「還真被這個傢伙說中。雷將軍,你果然回來了。」劉俊松眼中精光一閃。
「再說一遍,放了他。我可以保證你的安全。」說話的人,正是接獲命令緊急返回的雷成。只不過,與出發時相比。他的身上已經濺滿了暗紅色的血跡。碎小的肉塊與粘連在一起的臟器,掛滿了防護服的所有角落。而他手中那柄鋒利無比的碳鋼戰刀上,還有些許未干的鮮血。顯然,這些都是從叛民身上獲得的禮物。望著不為所動的劉俊松,雷成淡淡地說道:「我說的話,絕對有效。放了他。」「怎麼?你要救他?」不知為什麼,劉俊松臉上忽然顯出一種莫名的詭異。只見他架起半死的柏年,冷笑道:「雷將軍,我很佩服你的為人。不過,你應該清楚,柏司令因為莫清的事情,已經恨你入骨。怎麼,你真要救他?與其這樣,不如我幫你解決掉這個麻煩。」「我們之間的事情,用不著你多管。」雷成毫不客氣地回道:「他是聯邦的將軍,也是一個合格的軍人。最後警告一次……放人……」對於威脅,劉俊松冷笑一聲。將匕首再次抵近柏年的胸口。
見此,雷成也不多話。只將手一招。數名配有特勤徽章的士兵,在陳章的指揮下,迅速衝入圈中。將鐳射槍瞄準對方。就在他們的兩側,則是揮舞著鋼鐵手臂,令人不寒而慄的高家兄弟。「殺了他,我保證你會很慘。」雷成漫不經心地擦了擦刀上的血跡:「你受過特訓也沒用。我不會讓你死。我會折磨你的身體,讓你嘗遍所有的酷刑。在你將死的時候,把大腦意識重新裝入新的身體。這樣一來,你會再次擁有受刑的機會。你知道,以現在的生物技術,很容易做到這一點。而且,我從不說謊。」劉俊松在顫抖。大滴的汗珠,從他的額角滾落下來。不僅是他。所有聽到這番話的人,都有著同樣冰冷的感覺。
按照生物醫學的標準,大腦功能衰竭,是判斷一個人死亡的真正標準。無論身體受到何種傷害,大腦存活,人也自然能夠存活。在這樣的前提下,為活著的大腦更換新的身體。也就相當於再次復活。可是,這位地獄小隊的指揮官,渾身粘滿血肉的將軍。居然要用這樣的方法,對某人重複用刑。這種事情,簡直難以想像。這已經超出了人類能夠接受的範疇。根本就是魔鬼最恐怖、最血腥、最殘忍的遊戲。「不!你不能這樣!」劉俊松下意識地喃喃著。
「我能。」雷成的口氣仍然平淡,只是眼中的神情有些異樣:「你自己選擇。放了他,或者受刑。我不逼你。你有十分鐘作出選擇。」說著,他將手中的刀往地面一杵。眼角的餘光卻瞟了瞟旁邊的嚴蕊。劉俊松不想死。從決定成為間諜的那一天,他就明白其中的危險所在。可他明白一個道理:自己的身份越機密,也就越安全。既然暴露,那就束手就擒。以常規來說,間諜將是敵我雙方一種不錯的交換資源。
可是,劉俊松不同。他殺了太多的人。所有守備隊、特勤人員都被他所殺。他相信,投降對於自己,只是死路一條。然而,雷成的出現,讓他發現世界上竟然還有比死更可怕的事情。他要考慮!要選擇!
不知不覺間,他擰住柏年的手掌略微鬆動了一些。匕首距離心臟的位置也偏了一點。雖然看上去區別不大,卻是一種微小而緩慢的改變。
柏年已經昏迷。無論是誰流了那麼多的血,都會受不了。劉俊松只覺得自己有些恍惚。在思考與選擇中恍惚。他很奇怪,這種感覺以前從未有過。更不應該發生在一名間諜身上。就在他略帶茫然地望著雷成的時候。突然,從斜刺裡掠過一道灰白的身影。好像風一樣,從他的旁邊穿過。那種速度簡直快得驚人。以至於當他清醒過來時,發現手中的人質已經消失了蹤影。他下意識地抓了下手心。卻發現只能握住空氣。
至於昏迷中的柏年,已經在一群士兵的簇擁下,朝著遠處的急救站跑去。沒有人能比得上嚴蕊的速度。尤其是在融合以後。「潛意識催眠的效果,的確不錯。」收回控制意識的雷成,往前走了幾步。朝著無比恐慌的劉俊松道:「機會,我給過你了。但是你不要。」「不!不要!」至今沒有搞清楚狀況的劉俊松瘋狂地大吼:「求你!不要!不要這樣!」他的眼中早已沒有了自信。只有恐懼。漫無邊際的恐懼。「不要這樣!哪要怎樣?」雷成輕輕地笑了笑。依然邁步向前。
劉俊松徹底絕望。雷成的恐嚇對於他來說,實在是無法忍受的痛苦。如果真要以那種可怕的方式存活,還不如死!
死!我死給你看!
想到這裡,劉俊松猛然從胸前抽出裝有細胞樣本的鋼瓶。按下頂端的壓發鍵。瞬時,黑色的透明管體,從瓶子的底部彈到了他的手中。這樣的舉動,出乎所有人的意料之外。誰也不明白他究竟想幹什麼。
雷成也是一樣。他設想過各種可能。甚至包括劉俊松拔刀自殺在內。他回來的太倉促。沒有人告訴他細胞樣本已經失竊。而且就在對方手中。雖然感覺異樣,但他並未做出任何反應。
鋼瓶的外表太普通。普通得令人無法與任何武器的概念聯繫在一起。直到他看見,劉俊松慘笑著,將其手中的黑色管體朝自己胸前狠插下去的時候。雷成才發現:自己似乎犯了個錯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