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裝啞巴,什麼話也別說,裝啞巴,什麼話也別說。」劉方平虛心地接受了宋淑真的意見,嘴裡小聲叨著就走進了會議室。他這麼做又犯了一個錯誤,像這樣重要的談判,任何細節都不能馬虎,就連進入會議室的時間和順序也是有講究的。遲到固然是失禮,早到同樣也是失禮。王銳,王海蓉,包括申雲早就來了,都在自己辦公室裡等著,要等榮華國際一干人等到了,他們才會出面歡迎,然後一起進入會場。周信佛的出場更是要在最後。這都是慣例,稍微有一點經驗的人都明白,哪有像劉方平這樣,正主還沒到,你先進會議室的?
劉方平進了會議室看見裡面空蕩蕩地一個人都沒有,心裡也明白過來了。像我這樣的好像不應該這麼早就進會議室,我應該跟在人家後面進來,坐在最後面才對。可他轉念又一想:算了,不進來都已經進來了,要是這個時候再出去不就更丟醜了嗎?再說了,真要是跟著別人一起進來,我跟在誰後面啊?跟在李成梁後面我就是叛徒,跟在申雲後面我是找死,難道還要跟在王海蓉後面不成?乾脆吧,我再裝回傻子,就一個人坐在這兒等吧。他選了一個最角落的位置坐在了那裡。
天底下不懂事的不止劉方平一個,他剛坐在這裡沒兩分鐘,會議室的門一開,天狐也走了進來。劉方平笑了:「你也來早了,怎麼不去找海蓉啊?」
天狐啐了他一口,道:「呸,你以為我跟你一樣是笨蛋?是海蓉讓我來找你的。咦,我不是跟你說過了,以後不要再這麼親熱叫海蓉,得叫王總。」
「好好,王總,王總。」劉方平馬上改口,接著又問:「海,王總讓你找我什麼事啊?」
天狐沒好氣地道:「她讓我問問你,近來有沒有什麼困難,要是實在在申雲手下幹不下去的話,她可以幫你找別的工作,薪水不會少。看看人家,這才叫有情有義,分了手還想著你。」
劉方平苦笑了一下,道:「大姐,別人不清楚,你堂堂大仙會不清楚嗎?我在申雲手下固然不好過,要真是承了王總的情,不是同樣難過?不過,我倒有點奇怪,這次的合併完全是你一手挑起來的。你既然這麼關心王總,為什麼不跟周信佛說一聲,直接讓王總當總經理不就得了嗎?」他和天狐認識得久了,說話也變得放肆起來。
「要是那樣就太沒意思了。」天狐自然有自己的打算,她要以這次合併為由頭,上演一齣好戲。要是真讓王海蓉輕易得了總經理的位置,戲就沒辦法往下唱了。她找了一個借口,說:「你光想著海蓉,就沒想想你那位好朋友李成梁嗎?總經理的位置要是落在海蓉手裡,他一定不會善罷甘休,他們兩個要真是鬥起來,你幫誰啊?」
「看您說得,您把我也看得太重要了,憑我的本事能幫誰啊?他們兩個人又有誰需要我幫啊?時間不早了,成梁他們也應該來了吧?」劉方平打了個哈哈扯開了話題。
就在劉方平和天狐說話的時候,榮華國際總經理李成梁已經來到了永輝集團,同來的還有他的兩位哥哥李成華,李成棟。李氏兄弟自從被弟弟用樹上開花擺了一道,臉上就很少有笑模樣,在他們手下工作員工都要時刻小心,一不留神就可能成了出氣筒。今天這兄弟二人臉上卻洋溢著得意的神情,好像打了一場大勝戰一樣。他們高興是有理由的,雖然李成梁竭盡全力反對合併,在董事會上慷慨陳詞,卻被他們一條一條加以了駁斥,到最後變得理屈詞窮,在眾董事面上丟盡了面子,後來迫於壓力終於不得不同意了合併。這次的勝利讓兩人喜不自勝,再次認定李成樑上次得手不過是一時僥倖,只要兩個人加了小心,區區一個李成梁根本不是他們的對手。
李成梁領頭走到最前面,他臉色陰沉似水,任誰都看得出來這位李總經理心情不好。他明明反對三家合併,現在竟然還要讓他來主持合併的談判,他心裡的鬱悶可想而知。他那臉臭得就跟吃了只蒼蠅一樣。榮華國際跟著來的那些隨行人員都不敢靠近他身邊,生怕哪句話不如他的意,就有被開除的危險。
李成梁剛剛走進大廳,王銳就已經率領永輝集團的重要人物迎了上來。榮華國際的股東不少,今天來的只有李氏兄弟三人,同樣的永輝集團參加這次談判的主角也只有三個,一個是王銳,另外兩個自然是王海蓉和申雲。王銳到底是董事長,這個場合得由他出面講話。申雲和王海蓉都有意地落後一步,不去搶他的風頭。
論起來王銳和李成梁之間還有點恩冤,劉方平第一次嶄露頭角就是因為看破了李成梁的算計。但利益永遠比恩冤重要,王銳看見李成梁不像是看見仇人,倒好像是看見許久不見的老朋友似的,走上前來一把握住李成梁的手,笑道:「成梁,我等了你好半天了,你怎麼現在才來?以後我們就是一家人了,有你這樣的大才幫忙,我們的事業一定會更上一層樓。哈哈哈……」
李成梁把手抽回來,冷冷地道:「多蒙王董事長誇獎,一家人不一家人的又怎麼樣?天底下兄弟反目,家人拚個你死我活的事情也不止一件兩件,王董事長還是加些小心的好!」
王銳大笑道:「你又在說笑話,咱們還是到會議室說正事,正事要緊,正事要緊!」向李氏兄弟打了聲招呼,領頭向會議室走去。李成棟有意和王海蓉走了個並肩,笑道:「王小姐,這麼多天沒見,你真是越來越漂亮了。」
王海蓉現在最討厭的就是別人說她漂亮,她要真漂亮的話,劉方平為什麼還要和她分手?她淡淡地道:「是嗎?我只知道女人到了我這個年紀,只會一天比一天難看,哪有越來越漂亮的道理?」
李成棟道:「那都是些庸人的說法,像小姐這樣的成熟女性,正是最有吸引力的時候。如果小姐出去轉一轉,不知有多少人想要追求您呢!」
「是嗎?李先生真會說話,不過就算是真的也沒用,我一天到晚要忙著工作,哪有那麼多時間出去啊!」
李成棟就等這句話,他馬上道;「我說得就是這個意思,像小姐這樣的年紀,正應該多享受一下人生。如果因為某些瑣事而害得您整天忙於工作,那不是虛度青春了嗎?」
王海蓉不動聲色地道:「李先生說得瑣事是指什麼呢?」
「小姐何必明知故問?我聽說王董事長一直有意為難你,讓你在公司裡不能大展手腳,有這麼一回事吧?這種上不了檯面的內耗,難道不是瑣事嗎?整天為了這些瑣事憂慮,也難怪小姐沒心情去享受人生了。」李成棟從很早一前就在打王海蓉的主意。這個女人手裡握在永輝信團大部分的股份,要是泡上她豈不是人財兩得。
王海蓉對李成棟的心思洞若觀火,在更加討厭他的同時,又想起了劉方平。要是方平也能像他一樣說些甜言蜜語,企圖人財兩得多好。那樣自己就有辦法控制他,不至於像現在這樣就甩就被他給甩了。不過劉方平要真是這樣的話,自己又未必會喜歡上他了。天下的事從來難兩全啊。想到這裡,她忍不住幽歎了一聲。
李成棟還以為自己的話已經打動這位王家大小姐,趕緊再接再勵,又鼓動如簧如舌,加倍賣力地遊說起來。從王銳過去如何為難王海蓉,到自己對她是如何同情和愛慕,一直說到三家合併後的美好未來。從大廳到會議室短短五六分鐘的路,李成棟起碼說了有五六百字,不知道的還以為他在練習相聲裡的貫口,當真是口齒清晰,嘴皮子利索,那舌頭都能打捲了。
王海蓉心裡這個膩歪就別提了,可又不好說什麼,眼見王銳在前面也是一個勁和李成梁套瓷,知道這兩個人一樣是想借合併的機會找一個幫手好剷除敵人。她並不想和李成棟聯手,但眼下這個形勢也不好馬上就得罪他。就在她實在忍不住的時候,會議室終於到了。
李成梁一進會議室就是一愣,劉方平和天狐正在竊竊私語。他用刀子一樣的眼神狠狠剜了劉方平一眼,向天狐笑道:「謝小姐,這次的談判你也來參加嗎?」
天狐微微一笑道:「李總經理,你這麼可就不對了吧?這次要談的是三家合併的大事,我大小也是永輝集團的一個股東,難道沒有資格來參加嗎?」
李成梁這些日子討他歡心還來不及,哪裡敢得罪她,急忙笑道:「失言,是我失言了。我是說要早知道謝小姐會來,我應該帶束花才對。」
天狐笑道:「花?難道李先生的花圈收得還不夠多,想讓我幫你再做幾個嗎?那也沒關係,把花給我,我很快就能做出來。」劉方平笑出了聲。
「謝小姐說笑了。」李成梁不愧是風流浪子,被人這麼掃面子,臉都不紅一下,不過卻也不好意思再和天狐說話,在會議桌左邊第一個位置坐了下來。
李成華和李成棟還是第一次見天狐,李成華還好一些,李成棟本是色中餓鬼,看見這麼個尤物頓時兩眼發直,口水差點沒流出來。他吞了一口口水,問王銳道:「王董事長,這位小姐是……」
王銳道:「我來給你們介紹,這位是李成棟先生,這位是謝千千小姐。你們應該也都聽說過對方吧?」
「面首萬千」謝千千的名聲可以說比周信佛還有名,李成棟哪能沒聽說過。他一聽眼前的這個美人就是那個出名的蕩婦,兩隻眼睛笑得就跟看見蜂蜜的狗熊一樣,馬上就放肆了起來。他借握手的機會,貪婪地撫摸著天狐那如羊脂一般的皮膚,說:「原來是謝小姐,我是久仰大名了,希望我們以後可以多多聯絡。」
天狐不在乎勾引別人,不然也不會勾引周信佛了,不過勾引並不意味著就要獻出身體。在天狐看來要跟人上床才能迷住對方,那是最下等的方法,讓人看得到吃不到,心裡癢癢地卻又不好說出來,是中等的水平,第一流的媚惑之術應該讓別人心甘情願地對自己言聽計從,從心裡迷戀自己卻不要求任何回報。天狐的手段當然是第一流的,相對的,她選擇迷惑的對象也是第一流的人物。李成棟雖說也是家財上千萬上億的富豪,卻還沒那個資格享受這個待遇。就聽「啪」得一聲脆響,李成棟已經挨了一記響亮的耳光,臉上五個手指印高高腫起,握著天狐的手也鬆開了。
「唉呀!」天狐笑道:「真是對不起,李先生,我的手一滑就打到你臉上了,你不痛吧?」
李成棟半邊臉都腫了,怎麼會不痛?可他自己不老實在先,這是大家都看見的,人家打他一個耳光又給了他一個下台階,已經夠客氣了。真要是撕破了臉,他只有更難堪。李成棟咬著牙說:「不痛,一點都不痛!」
劉方平聽見這句話實在忍不住了,把頭低下去笑出了聲。李成棟不敢動天狐,劉方平他可不放在眼裡,見他竟敢嘲笑自己,只氣得兩眼冒火,就要拿他出氣。就在此時,李成梁也哈哈大笑起來,指著李成棟道:「二哥,我早叫你別這麼風流了,看看,被刺紮著了不是?哈哈哈……」
王海蓉也笑了起來,說:「千千,你也太厲害了。李二公子不過是初次見面熱情了一點,你怎麼能這麼拿人家開玩笑呢?」這兩個人一笑,王銳,李成華跟著也都笑了起來。特別是王銳,李成棟握天狐手的時候他就有點不高興,看見李成棟出醜笑得聲音特別大。就連申雲也笑了兩聲。所有人都笑了,李成棟總不好只拿劉方平一個人出氣,只好也跟著乾笑了兩聲,氣乎乎地坐在了一邊。
談判時的座位當然是一早就安排好了,榮華國際那邊依次是李成梁,李成華,李成棟,永輝集團這邊則是王銳,王海蓉,謝千千,劉方平。申雲卻是坐在了主位的側面。她的職位是永輝集團投資部總經理,但實則卻是周信佛的人,當然不能和永輝集團坐在一起,而且她和王海蓉互相看不順眼,更不願意坐在她的下首。應該說這個安排是很不錯,很合理的,只是這就顯得劉方平有點多餘了。
劉方平本以為這次的談判,除了各位主角之外,一定還有不少類似於秘書,助理一類的角色,自己只要坐得靠後一點不會在人在意他。誰知連他自己在內也不過是八個人,再加上他剛才的表現想不顯眼都不行。
李成棟度量一向不大,劉方平得罪了他,雖然不好當著眾人發作,心中怒火越是越燒越旺,兩隻眼睛斜視著劉方平,一個勁兒直咬牙。劉方平被他瞪得心裡有點發毛,勉強向他笑了笑。
他這一笑,李成棟更火了。剛才你就敢嘲笑老子,現在又笑,你笑是什麼意思?笑我拿你沒辦法嗎?「這位劉先生,」李成棟開口道:「如果我沒記錯的話,我好像是我們榮華國際的職員,是誰讓你來參加這個會議的?」
李成梁心裡好笑,他準知道自己二哥不會輕易放過劉方平,但他沒有替劉方平解圍的意思。他要看一看,在這個時候,還有哪個人願意替劉方平出面。以前當然是王海蓉了,申雲可能也會幫點忙,現在這兩個女人他都得罪了,還會有誰呢?
申雲臉上掛著冷笑,坐在那裡只是看著不說話。王海蓉倒有心替劉方平說幾句話,天狐拉了她一把,說:「你心腸怎麼這麼軟?他都和你分手了,你還這麼照顧他幹嗎?讓他吃點苦頭也好,這樣他才會想起你的好處。」王海蓉也不作聲了。
李成棟見沒有人替劉方平說話,氣勢更盛,陰陽怪氣地道:「怎麼?難道沒有人讓劉先生來,劉先生自己就來了嗎?還是說劉先生是永輝集團的股東啊?」
沒有人替自己解圍,劉方平只好自己開口說話了。他說:「李二先生說得有道理,以我的身份本來是絕對沒資格到這裡來的。不過,這世界上的事情就是這麼奇怪,明明我不想來,卻不能不來,有些人挖空心思想進來卻無論如何也進不來。李先生問我,是誰讓我來的。這個問題讓我怎麼回答你呢?我只能說是一個我不是很喜歡的人讓我來的。」
「你不是很喜歡的人?是誰?是王總,王小姐,還是成梁?」李成棟看了看在座的人,沒有一個人搭話,他得意地道:「既然在座的任何一人都沒有邀請你,又是哪個阿貓阿狗請得你啊?」
劉方平一笑,道:「李先生,飯可以亂吃,話不能亂說。你還不知道我說得是誰,又怎麼知道他就一定是阿貓阿狗呢?萬一他要是條大鱷一口把你吃了怎麼辦?」
李成棟大笑起來,他壓根就不信劉方平能認識什麼了不起的大人物。「大鱷?那條大鱷這麼不開眼啊?他叫什麼,說出來我聽聽!」
「他叫周信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