對,話就應該這麼說,明明說是行賄,偏偏要說是請他鑒別一下。請牢記鑒別之後呢?鑒別的東西不就留下來了嗎?這都是騙小孩子的把戲,不,這年頭連小孩子都不會上這種當!可這樣的話,李成梁偏偏說得很真誠,那位首長回答得也很真誠:「古董方面我知道的也不多。你既然拿來了,就算我幫你長長眼吧。真的就是真的,假的就是假的,我不會騙你,你也別打著我的招牌出去騙別人。」兩個人的真誠讓劉方平都有點感動了,如果不是知道內情,他簡直以為李成梁真是在拿古董向人求教了。
在盒子裡的是一幅絹本古畫,劉方平一看那發黃的絲絹,心裡就開始琢磨:這不知道是什麼年頭的寶貝,一定不便宜。中國古畫倘若是絹本真品,最起碼也是晚唐時期的東西了。中國書畫史上最出名的幾幅國寶級的名畫用得就都是絹本。
「也不知道李成梁從哪裡弄來的寶貝,正好借此機會開開眼。」劉方平向李成梁身後湊了湊,想看看到底是什麼名畫。
這幅絹本長卷長近三尺,寬一尺有餘,畫中描繪的是江南二月桃杏爭艷之時人們出遊的情景。只見青山聳峙,江流無際,花團錦簇,湖光山色,水波粼粼。筆法細勁流利,古意盎然。畫家用青綠重著山水,用泥金描繪山腳,用赭石填染樹幹,遙攝全景,佈局得當,果然乃是畫中精品。
劉方平對於書畫一道近於白癡,小時候上繪畫課,他都是請人代筆才能矇混過關的。雖然他看過不少關於書畫史方面的書,但你真要他去欣賞字畫,他還是兩眼一抹黑。李成梁那絹本長卷是真是假,本來他劉方平是絕對看不出來的。問題就在於這幅畫實在太有名了,有名到就算是劉方平也可以作出判斷,這幅畫一定是假的!
這是隋代展子虔的《游春圖》啊!劉方平就算再無知,對於中國現存年代最早的一幅畫總不會不知道。這幅畫歷代以來都是珍貴無比的國寶,清代更是被收入皇宮,近代因為溥儀的原因才流傳在外。後被民國大收藏家張伯駒以二百兩黃金的價格購得,以張伯駒四大公子的財力為了此畫也只得變賣家產。建國後,張伯駒先生把此畫連同自己收藏的所有精品都捐贈給了國家,所以這幅畫現在保存在故宮博物院。
這幅畫一定是假的,劉方平再次下了這樣的判斷。李成梁就算本事再大,也不可能有這幅畫的真跡。請牢記他要是能拿到真跡,劉方平決定和他斷絕關係,犯下這樣的罪,槍斃都夠了!劉方平不明白的是,他這麼鄭重拿這幅假畫來是想幹什麼呢?連我都知道是贗品,那位不可能不知道吧?
那位首長還裝模作樣地盯著那幅《游春圖》看了好久,劉方平心裡話:「連我都知道是假的,你還看什麼看,難道你還能說是真的不成?要是真的就好辦了。只要你敢收,回頭我就舉報,牽涉一級國寶就算你職位再高,也夠你喝一壺的!」
「是真的,是真的。」首長就是首長,偏偏能人所不能。劉方平再怎麼想也想不到,他竟然說是真的。他是傻了還是怎麼了?
「是真的,真的是故宮博物院新近出品的次國寶一品的高仿。聽說這種高仿不但是電腦掃瞄原圖然後製作,而且用得絹紙和顏料也都力求還原歷史,用得是古時留下製作方法。很好,真得很好。」那位首長讚不絕口。
劉方平這才明白過來,原來李成梁是讓首長看看這幅畫是不是高仿的。自己真是小看別人了,還好剛才沒有說話,不然就出了大醜了。可就算是這故宮博物院代替原物展出的高仿作,就算它仿得跟原作一模一樣,可假的就是假的,總不能把這幅畫當真的送給這位首長吧?
李成梁笑道:「經過首長您的法眼,我就放心了。像這樣的畫我那裡還有好幾幅,這幅您要是喜歡不妨就留下來吧。好在也不值什麼錢,我也不怕別人說我行賄。」
首長笑道:「好吧,既然你都這麼說了,要是我不留下來,倒顯得我見外了。這幅《游春圖》我真得很喜歡,我就收下了。不過我不能白收你的東西,就寫點東西給你吧。」
寫點東西?你能寫什麼東西,那畢竟是高仿的啊,拿到外面也值個一萬多塊吧?收這樣的東西只隨便寫點東西就算是回報,你真以為你是大書法家啊?劉方平強忍住出言諷刺的慾望,又往前湊了湊。
李成梁回頭道:「你這麼靠前幹什麼?這裡沒你什麼事。」
「我看看也無所謂吧,我想看看首長寫些什麼。」劉方平一邊說,一邊向正在書桌旁揮毫潑墨的首長看去。像不像三分樣,不管這位首長的書法寫得到底怎麼樣,他的架勢的確很瀟灑,當真是鐵劃銀鉤,氣度非凡。
不多時首長寫好了,把毛筆擱在一旁,向李成梁道:「老了,精氣神越來越不如以前了。只能寫這麼幾個字,你看看行不行?」
李成梁和劉方平同時上前觀看,只見他寫得是論語裡的一句話:「仁遠乎哉,我欲仁,斯仁至矣!」。下面還有一行小字,寫明了是送給李成梁的。劉方平嘴角又露出一絲冷笑,心道照我看應該是,錢遠乎哉,我欲錢,斯錢至矣才對!雖然李成梁表面上只是送了一幅高仿的畫,但劉方平可以肯定一定沒有這麼簡單。這幅畫裡一定暗藏玄機,只是自己一時還沒有明白而已。
李成梁拿了首長寫的這幅字好像佔了多大的便宜似的,千恩萬謝,別的事情一句也沒有再提,拉著劉方平告辭離開了別墅。等車開出了別墅區,劉方平終於按捺不住好奇心,道:「成梁,你這次來就只幹這些事?厲之鈺的事為什麼一句都沒提?
「早就說你沒經驗了,這種事還用說嗎?我們認識那位司機難道就只是讓他帶一下路?一切早在不言中了,今天的見面只是讓我們知道,這件事他已經清楚了,成敗的關鍵就是在於我們出手是不是大方了。」
「這就是我最奇怪的地方,那幅高仿怎麼也算不上是出手大方吧?」
「一幅高仿的畫當然不值什麼錢了。」李成梁微微一笑,道:「那個盒子你也拿過一會兒,難道沒有發覺裡面有個暗匣嗎?那裡面有個瑞士銀行的存折,有五百萬存款,不過當然是兌換成美元才存進去的。這樣出手算大方了吧?」
「五百萬?」劉方平的嘴巴張得可以塞進去鴨蛋,「這出手也太大方了吧?五百萬啊,你上哪兒找這麼多錢?」
「我沒有啊,我要是有五百萬,早就分給你了。就咱們這交情,我有五百萬,肯定分給你……五塊錢。哈哈哈……」李成梁覺得這麼說很有趣。
「那我還真要謝謝你這麼大方了。你沒錢,那這五百萬是哪兒來的?」
「我勸你還是不要問了,說出來,大家都不高興。你不是這麼遲鈍吧?這還想不出來?當然是王海蓉給的活動經費了,不然的話,那個人會出錢讓我玩這種把戲!」
劉方平沉默了一會兒,說:「你花了這麼多錢,有沒有想過以後要怎麼還她?」
「我為什麼要考慮這些?要還也是你還啊!以身相許不正好嗎?哈哈哈,開玩笑,開玩笑。你不要以為我是在亂花錢,厲之鈺現在是S市的副市長,要保住他這個職位,五百萬不算多。而且我們要花的錢也絕不止這五百萬,不過你不用擔心,只要能保下厲之鈺,以後想還這些錢不是難事。」
「那要保不下來?」劉方平想起這個後果就不寒而慄。五百萬還不止啊,把他殺了賣肉也還不起啊!
「要成功就擔點風險,不經歷風雨怎麼能夠見到彩虹,沒有人能隨隨便便成功。這麼經典的歌你都沒聽過嗎?王海蓉自己都敢拿這些錢出來賭,你擔什麼心?放心吧,大不了就是變成條狗被人家牽著這一輩子,不愁吃不愁穿這也是很不錯的生活嘛!」李成梁外表老成,實則在別墅裡也感到有點憋氣,所以出來之後就有意拿劉方平開心。
「歌我是沒聽過,不過戲我倒是聽過不少,讓我唱兩句讓你開開眼界!蛟龍正在沙灘困,忽聞春雷響一聲!上前拉住袍和帶,在金殿我要重打,這謀朝篡位的人呢!「劉方平說不過李成梁,決定直接動手,反正他現在正在開車,也沒辦法還手。
李成梁把車打了一個蛇行,叫道:「這個時候你敢打我,咱們兩個就都同歸於盡!我是無所謂,至少妞我泡過不少了。你就慘了,到現在才知道一個合你心意的,你不想就這麼英年早逝了吧?」
劉方平狠狠呸了李成梁一口,不再動他,一轉臉忽然發現車子並沒有按原路返回,心中奇怪,問:「事情不是辦完了嗎?你還要去什麼地方?」
李成梁道:「誰告訴你事情辦完了?從上到下這麼多關節,你以為就他一個人說了算?再者說,就光那位首長也還沒完全搞定呢!」
劉方平叫道:「不是吧?五百萬都花進去了,還沒完全搞定?」
李成梁解釋道:「那五百萬只能讓他替我們想想辦法,說上幾句話。以他的地位,經歷,什麼事情能幹什麼事情不能幹,知道得比我們清楚。如果這件事真有困難的話,那五百萬他還未必會放在眼裡。我們現在要做的就是讓他沒辦法反悔,拿了我們的錢就得盡心替我們辦事!」
「你有什麼辦法?」
「我先考考你,方平,你說世界上什麼風暴最厲害?」
「什麼風暴最厲害?」劉方平一時沒明白過來,低頭仔細想著。是龍捲風,還是颱風?這兩種好像是一樣的。忽然之間靈光閃現,劉方平答道:「我知道了,你說的一定是枕頭風!」
「恭喜你答對了!」李成梁學李詠向劉方平比了個「V」字的手勢,道:「我們現在就要去找一個能刮枕頭風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