見劉方平到底沒有傻到家,懂得自己的暗示,李成梁鬆了一口氣。自己三個雖然是好朋友,但並不是說彼此之間沒有心病。別的不說,有時候自己都恨不得殺了劉方平。說起來那些事情都是小事,可小事累積得多了,往往就會變成大事了。有時候壓力累積到一定程度就需要發洩一下,所以大多數時候他不會管劉方平和楊齊天的爭吵,甚至有時候還會火上澆油,但事情總有一個限度,真把關係搞僵就不好了。
「好了,事情我都說清楚了,你們認為這件事我到底要怎麼做?」楊齊天問道。
「啊成梁還過神來,才想起來今天最主要的事不是促進三個人的關係,而是替楊齊天出主意。「什麼怎麼做?你不是連計劃都想好了嗎?這件事又是你岳父交辦的,你照著他說的做不就行了嗎?還是說,你想讓我幫你想什麼對付厲之鈺的好主意?那就要讓你失望了,出壞點子,其實方平比較拿手,你應該找他。」
「敢情這半天我白費口舌了,你是裝傻還是真沒聽懂啊?我不是問你應該怎麼辦,而是問你要不要去辦這件事。都說了這件事擺明了是讓我當替死鬼,沒理由真按他們說的做吧?」自己說了這麼半天,說得嗓子都干了,這個傢伙都聽了些什麼啊?
李成梁臉上一紅,這樣的錯出在他身上還真是少有。這都怪劉方平這個混蛋,要不是因為他把楊齊天惹火,讓自己轉移了汪意力,自己怎麼會犯這種錯?他咳嗽了一聲,道;「失誤,失誤。不過齊天,這可是你岳父交待的事情,怎麼聽你的意思還有不同的想法嗎?」
「他當然有別的想法,沒有別的想法又何必來問你呢?我想第一是齊天良心發現,覺得幹這種事情不好,所以不想接這個事。不過這種可能性不大。第二個原因可能是那位厲之鈺副市長也不是什麼簡單人物,齊天怕一下不好就偷雞不著,蝕把米。這個可能性很大。還有第三種可能,那就是齊天想藉著這個機會給那位厲副市長一個人情,從而建立起自己的人脈,這樣就算以後有什麼事,也不用全靠他的岳父大人了。三種可能,你選哪一個?」劉方平這個人天生的嘴賤,李成梁那一腳只能管一時,這才多大一會兒功夫,他又開始了。
這一次李成梁倒沒有阻止他,李成梁知道這個傢伙雖然沒有什麼本事,說話有時候也很刻薄,正因為這樣他大多數時候能一語就說破很複雜的事情。這也是劉方平不討人喜歡的一個原因。這世上沒幾個人喜歡聽實話。
「齊天,這次我認為方平說得不錯,你到底是出於什麼原因才不想聽你岳父,或者說上級的指示呢?你說了很多,可這一點要是不告訴我的話,對不起,我還是幫不了你什麼。」
楊齊天恨恨地看了劉方平一眼,他總覺得有一種被人玩弄於股掌之間的感覺。這不是他有本事,而是他對我太熟悉了,再加上一天不挖苦人,他就渾身不舒服,所以才瞎貓撞著了死耗子。楊齊天這麼安慰自己,他振作了一下精神,說:「幹什麼非要說得這麼明白呢?這些事你們心裡還不明白嗎?是,我之所以猶豫,第二個原因和第三個原因都有,偏偏沒有第三個原因,行了吧?我就奇了怪了,我這腦子是怎麼了,怎麼偏偏找你們兩個人商量啊!」
李成梁笑道:「因為你除了我們之外,不知道還能找誰談這件事。看起來你的人脈還沒有建立起來,要努力啊。好了,你已經說了實話了,那我也沒什麼不能問的了。你認為憑那個厲之鈺的背景,你岳父那一邊鬥得贏嗎?」
楊齊天身上湧出一股無力感,說了這麼多,總算問到關鍵了。這才是他拿不定主意的原因。他進這個***裡的時間畢竟還是太短,知道的事情也太少,不要說厲之鈺就算是他岳父背後的勢力,他也只是有一個很模糊的瞭解。
「如果是你岳父那一方勢力比較雄厚,我就建議你還是乖乖聽話,如果反過來,那我就建議你向厲之鈺投誠。」楊齊天半天不說話,李成梁就知道他對雙方的勢力對比不甚瞭解,進一步給他分析對策。
劉方平終於把冰淇淋吃完了,也應該吃完了,那盒冰淇淋又不是太大,他吃了這麼半天早就見底。他本想再吃點什麼東西當掩飾,可肚子裡有點難受,只好把這個主意打消。聽見李成梁故作高深地分析之後,劉方平大笑道:「好主意啊,好主意,成梁,你的主意真不壞!不過恕我說一句,這種主意打從有狗那年就有了!齊天又不是傻瓜,這個辦法他會不知道?先不說兩方面的勢力齊天都搞不太清楚,就算他瞭解,你又怎麼分辨得出哪方強哪方弱呢?你以為這是數學啊,2比1大,3比2大?!就算你能分得出強弱來,我想強弱也不過是相對而言,這兩方任何一方想對付齊天恐怕都不用花什麼力氣,要他的命雖不至於,讓他丟官想來應該不難吧?」
李成梁露出一絲邪笑:「方平啊方平,你才真是深藏不露,雖然你這輩子連班委都沒當過,可對官場上的事情看得還挺清楚嘛!我想你一定想起張敞『五日京兆』的典故了吧?」
「什麼『五日京兆』?你們又開始說什麼了?拜託,你們兩個有學問別在我面前顯好不好!解決問題的方法,我現在要的是這個!」楊齊天對他們兩個動不動就喜歡說些典故之類的毛病深惡痛絕!
五日京兆是漢代的一個典故,當時任京兆尹的張敞因為牽扯進一樁謀反案,所以馬上就要丟官了。至少很多人以為他馬上就要丟官了,這很多人其中就包括了他手下的一名差吏。當張敞吩咐這名差吏辦事的時候,他表面答應私下卻跟人說「五日京兆爾,安能復案事!」結果被張敞關進大牢,拷打至死,臨死間張敞還問他:「五日京兆竟何如?」劉方平是在《資治通鑒》上讀到這個典故的,看完之後就感覺渾身發冷。
張敞在歷史上來說還是一個很不錯的官員,許多人都把他稱為能吏,可誰會去可憐那屈死於能吏手下的小人物呢?那名差吏也許有點可恨,但罪不致死啊!只要進了這個***,就不能錯走一步路,錯說一句話!也許劉方平就是從那個時候起,就打定主意,這輩子決不進官場這個是非圈。他完全是多慮了,憑他的本事,除非行賄,否則想考上公務員,只有等下輩子了。不知有幾萬幾十萬人想進這個***想得擠破了頭,結果還是進不去,哪用得著他下這個決心?
李成梁把「五日京兆」的故事告訴給了楊齊天,然後問他道:「怎麼樣,是不是也有點不寒而僳的感覺?我記得當年方平讀完這一段之後感歎了兩三天呢!」
楊齊天把這個故事反覆想了半天,說:「不寒而僳當然是有的了。不過這更堅定了我向上爬的決心!那個差吏之所以會死,不是因為他是個壞人,也不是因為他說話不謹慎,他之所以死完全因為他是一個小人物!在這個世界上,不管你入不入官場,只要你是小人物,你就一定處於受人欺侮的地位,想改變這種地位只有一個方法,那就是向上爬,不斷向上爬!而不是做出一副看破紅塵,不屑一顧的樣子!」後面那一句話當然就是說劉方平了。
李成梁拍手叫好:「說得好,說得好!楊齊天就是楊齊天,比起某些人真是強了不止一點半點。不過你的決心雖好,眼下卻不是一個好機會。你對兩方面的勢力都不清楚,一個不小心就沒有以後了。真是有點對不起你,讓你說了這麼多,但我最後還是幫不了你,只告訴你一個字,拖!盡量把這個事情拖一拖,看看事情接下來會怎麼發展,如果厲之鈺那方面沒有什麼強有力的反擊,那你不妨就聽你岳父的,如果對方反擊猛烈,你也應該知道怎麼做了。」
李成梁的回答讓楊齊天有點失望,不管他對李成梁,劉方平有多少意見,對他們兩個人,特別是李成梁的能力還是很佩服的。在他想來,這二個通古博今,看事透徹的人眼珠一轉就是一個主意,耳朵一動就是一個辦法,這點小事還難得到他們嗎?沒想到這兩個人也束手無策。
劉方平見李成梁想不出好主意,有點幸災樂禍,咧著嘴一直笑:「怎麼,成梁,你也有想不出辦法的時候?你平時不經常是一副『羽扇輕搖,談笑間檣櫓灰飛煙滅』的樣子嗎,怎麼事情臨頭變成沒主意了?中國人人都是謀略家,你李成梁更是謀略家中的極品,不會這麼輕易失敗吧?」
李成梁冷笑一聲,道:「那你想我說什麼主意?這件事突如其來,不論是你是我,對這個新環境都一無所知,嗯,你是一無所知,我是所知不多。在這種情況下,一動不如一靜,與其亂給齊天出主意,倒不如等等看!」扭頭對楊齊天說:「齊天,你放心,我回去一定會努力幫你收集資料,盡快替你想出辦法。哼,我才不會像某些人,除了說風涼話之外,什麼事情也不幹,還說是朋友呢!哼!」
他那一聲冷哼很有殺傷力,劉方平也有點坐不住了,說:「誰說我沒主意了?李成梁,你別不服氣,這次我還真想出了一個比你高明點的辦法。齊天,你敢不敢冒險?要是敢的話,你最好找個機會試探一下厲之鈺,看看他的反應,說不定人家早就等著你了呢?」
楊齊天聞聽瞪大了雙眼,有時候劉方平的主意還真不賴。是啊,為什麼不找個機會向厲之鈺透一下風呢?給對方一個暗示,讓他們知道自己的難處,這樣做說不定能取得另一方面的好感。退一步說就算自己真是幫著暗算他了,最少自己的良心也好過一點,運氣要是好的話,也許還可以搭上另一條線!好主意啊,好主意。
在楊齊天高興的同時,李成梁卻暗暗搖了搖頭:「方平啊方平,你這是在玩火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