鄭文話音剛落,背後,一人輕輕的笑道:「為著要請邵大人,我特意去借來的。」
「啊?」鄭文和邵赦同時轉身,只見邵書桓一襲銀白色的織錦長袍,飄飄然的立在竹橋上。
「書桓?」邵赦呆住,鄭文也是呆住,在南夏見著他,似乎不是什麼意外,只是如此相見,卻是大大的出乎人的意料,剛才吳軍卓不是他關在大牢內嘛?想來根本就是胡扯。
「見過父親大人!」邵書桓作揖行禮。
邵赦苦笑道:「你約我來此?」
「知道父親來了,特意備下清茶,請父親大人過來坐坐!」邵書桓一邊說著,一邊已經緩步走到水亭上,做了個「請」的手勢,隨即笑向鄭文道,「鄭大人一向可好?」
「好好好,公子可好?」鄭文尷尬的笑笑,早知道是邵書桓再此設宴邀請邵赦,他說什麼也不該跟了過來,人家父子要說貼己,他傻傻的跟著跑來找尷尬?
「身為階下囚,能夠有什麼好的?」邵書桓淡然而笑,「倒是鄭大人,做的一片好文章啊……」
「啊?」鄭文半晌也沒有回味過他這句話的含義,邵赦卻是一驚,陡然問道:「書桓,你說什麼?」
「沒什麼,就是剛才在大殿之上的那片文章,想來是鄭大人所寫?實在是不錯的文筆……」邵書桓撫掌輕笑道。
「簾子後面的人,是……你?」邵赦和鄭文驚問道。
「你們以為是誰?」邵書桓笑。
鄭文苦笑。這就是階下囚。階下囚跑去南夏垂簾聽政?若非他親口說出。打死他也不會相信。
「書桓。你約我來此。所為何事?」邵赦皺眉。越發感覺不對勁。若邵書桓真被關在大牢。他還可以接受。可是這裡
這裡是晴瑤之城。所有地守衛都是龍禁衛。剛才進來地時候。也見著婢女。皆是清一色宮娥打扮。他身邊侍候地人。更都是小太監。更離譜地是。他居然端坐在南夏未央宮大殿內。公然垂簾聽政?
「父親大人真是說笑了。為人子嗣。得知尊長來了。難道不該拜見?」邵書桓故意道。
「拜見?」邵赦苦笑。算了……
「這個,邵大人,邵公子。下官突然記起來,還有要事沒辦,我這就先回驛館。」鄭文聽得不對勁。忙著站起來,起身告辭。
邵書桓笑道:「既然如此,我叫人送鄭大人出去。」說著,輕輕的拍了拍手,竹橋那邊,立刻跑來幾個小太監,躬身問道:「公子有何吩咐?」
「好生送了鄭大人出去!」邵書桓道,說著,親自起身。送鄭文出了水亭。邵赦看著鄭文去了,這才問道:「書桓,你住在晴瑤之城?」
邵書桓眼見身邊沒有人,忍不住冷哼了一聲,問道:「你希望我在哪裡,大牢內?」
「書桓,我此來是為著接你回去!」邵赦道,原本想要接他回去,只要墨菲同意放人就成。但現在,他發現若是邵書桓自己不願意,只怕事情不是那麼好辦。
「回去?」邵書桓背負著雙手,轉身看著湖中蓮藕,輕輕的笑道,「父親大人不會是開玩笑吧?既然要接我回去,當初為什麼費那麼大的勁,送我到此?」
邵赦歎了口氣,他是不指望著他回去。但總不能由著周帝廢了太子。殺了邵庭。他就算有權勢又怎麼樣,他要護地人太多。始終受制……
「書桓?」邵赦皺眉,江南之事他也不知道該如何解釋,甚至有些事情,根本不用解釋,他知道,他也知道。
邵書桓轉身,倒了杯茶,遞給他道:「父親大人一路旅途勞累,喝杯茶吧!」
邵赦接過,茶是好茶,水是好水,茶盅更是好的,配上此地景致,著實清雅別緻,只是他實在沒有心情享受,轉變話題道:「墨菲怎麼會讓你去垂簾聽政?」
「我為什麼要告訴你?」邵書桓輕笑,嘴角的諷刺意味濃厚,在晴瑤之城安頓下來後,他第一件事情就是先讓墨菲幫忙,斷了邵赦在常安城內的一切眼線,果然,從目前種種看來,他確實不知道他在晴瑤之城的種種。
「瘋子的行徑,果然不能以正常人地思維考慮。」邵赦道。
「正常人的思維,就是把我送給敵國為虜?」邵書桓反唇相譏。
「我不想和你吵架,一句話,你跟我回去不?」邵赦不耐煩的問道。
「不!」邵書桓冷笑道,「你當我什麼,想要送我走,就把我送走,想要我回去,就接回去?而且,這個問題你得先問問那位墨菲陛下,他同意嘛?如果他不同意,你憑什麼接我走?」
「誰要接書桓走?」突然,小橋上,墨菲沉聲道。
邵赦轉身,邵書桓也轉身,看著一些黑色普通長袍的墨菲正立在竹橋上,沉著臉問道:「免之,你該不會忘了我們之間的協議?」
「外臣沒有!」邵赦躬身施禮。
邵書桓迎了上去,含笑道:「陛下怎麼來了?」
「煩悶的緊,信步走走,就來這裡了。」墨菲笑了笑,兩人一起走入水亭,又笑向邵赦道,「免之遠道而來,可曾好好遊覽這晴瑤之城的美景?」
邵赦笑道:「外臣不敢!」
「如今晴瑤之城內並沒有女眷,只有書桓一人住著,並沒什麼忌諱的。」墨菲笑道,「書桓啊,你也得盡盡地主之誼」
邵書桓笑道:「得知父親大人要來,我可是急得幾宿沒有睡好覺了。」
邵赦聽得他們兩人一吹一和,只有苦笑的份,也不便答言,沉吟片刻後起身道:「陛下,外臣尚且有事,就先告辭了。」
「哦。那好吧!」墨菲點頭道,「朕叫人送你出去。」說著,命何旺送了邵赦出去,邵書桓親自送至晴瑤之城門口。
邵赦上車地時候,看著邵書桓,只是歎氣。半晌才道:「明兒午後,我方便過來嘛?」
「可以!」邵書桓點頭道,「隨便什麼時候都成,一般我不外出的。」
邵赦點頭,坐車而去,邵書桓返身進來,墨菲果然在水亭內等著他。
「陛下這等時候找我,有事?」邵書桓問道。
「你隨了我來!」墨菲道,說著。首先向晴瑤山那邊走去。邵書桓跟隨在他身後,一路之上,墨菲都是不語。兩人登上晴瑤山,放眼過去,晴瑤之城的美景,盡在眼底,山間自然有著孔雀、白鶴嬉戲,悠然自得,其中兔子、獐子、梅花鹿等等,更是數不勝數。
「墨淵是你勒死地,還是別人動的手?」墨菲問道。
「我……」邵書桓低頭。動手勒死個人,對於他來說,還真是一件難事,「不是我……」
「我也猜到不是你!」墨菲淡淡的道,「像你這樣的人,只怕連雞都不敢殺,何況是人?」
邵書桓沒有說話,前世是個法制社會,這一時。就算他擁有生殺大權,讓他親自動手,還是有些為難,那等血腥場景,實在不合宜他。
「不管是別人動地手,還是你自己,你可曾經想過,一旦你回周國,太子掌握實權。甚至無需登基為帝。只要姬鈺和邵赦不在捧著你、護著你,你就是一顆棄子。你的下場,甚至連墨淵還不如……」墨菲道。
「我知道!」邵書桓點頭,他也想要去爭取,可是,問題是,他拿什麼去掙、去奪?他剛剛動手,邵赦已經動了殺機……
「所以,你會周國,只能勝,不能敗!」墨菲哼了一聲,沉下臉來道,「你要知道,一旦你失敗,我也救不了你。」
「你……要是會周國?」邵書桓愣住,他原本以為,墨菲不會想著他回周國。
「是!」墨菲點頭道,「你得回周國,為著你的母親、為著我,去討回那個公道去奪取你應該擁有的一切,膽敢阻攔著,殺無赦!」
邵書桓沒有說話,只是看著墨菲呆呆出身,墨菲又道:「你知道為什麼你在大夏國聽政、批閱奏折,卻沒有一個反對嘛?」
邵書桓搖頭,這個問題他私下曾經多次揣測,唯一的可能是墨菲嚴厲地控制著政權,讓下面地眾多大臣就算心中有些疑惑,也不敢公然彈劾與他。
「你素來聰明,猜測一下不就成了?」墨菲轉身,似笑非笑的道。
「陛下,我實在猜不著,你明說了吧。」邵書桓苦笑道。
「可以給點一點提示沒有人知道我和你母親乃是親兄妹。」墨菲道。
關於這點,墨菲前幾天就和他說起過,邵書桓愣了半晌,終究苦笑道:「陛下,你該不會是佔著我的便宜,假冒我老子吧?」
墨菲聞言,不僅哈哈大笑道:「我是你親娘舅,就算假冒一下你老子,也不算佔你便宜吧?」
「你不會真的對外宣稱,我是你的嫡長子?」邵書桓倒抽了一口冷氣,問道。
「沒有公開宣佈,不過,很多人都是如此誤會這真是一個美妙的誤會,對不?」墨菲輕笑道,「省了多少麻煩啊!」
「一旦傳揚出去,我在周國,就危險了……」邵書桓搖頭道。
「不會,姬鈺只要算一下你的出生年月,就知道此絕無可能。」墨菲道。
「那你又是如何騙過夏國眾多臣子?」邵書桓不解的問道。「這是個秘密,我可不能把什麼都告訴你。」墨菲大笑道。
「你不說,我還懶怠聽呢!」邵書桓笑笑,鬧騰一點花邊新聞,可是容易之極地事情,他才沒興趣問那麼清楚,反正,絕對不是什麼光彩地事情,而且,這還關係到他的生母。雖然他是穿越而來。並非是真正的邵書桓,可是別人根本不知道,如何看待他啊?
「說正經地!」墨菲沉下臉來,「你知道邵赦為什麼要接你回去?」
邵書桓搖頭,按照常理,邵赦說什麼都不該來接他回去才對。他應該很慶幸邵書桓在南夏從此終老一生。
「姬鈺做了一件很卑鄙的事情。」墨菲道。
「什麼?」邵書桓不解,周帝給他的影響,始終都是溫文爾雅而又不失帝王風度,在他心中,周帝更像一個皇帝,而墨菲確實不虧是瘋子的稱號。
這樣的人,會做出什麼樣卑鄙地事情呢?
「他抓了邵赦幼子,逼迫他來大夏國接你回去。」墨菲解釋道。
「啊?」邵書桓呆了呆,這確實不像是一個帝王做出來地事情。當然。邵書桓不知道,如果只是邵庭,也許邵赦還不會就範。主要是邵家一族,盤根錯節太多,邵赦想要護的人也太多,才被周帝抓著弱點。
「如果免之捨得棄,誰也沒有法子能夠把他怎麼了,畢竟璇璣洞孤獨一系,都在他掌握中。你可能不知道獨孤一系地專長……」墨菲說到這裡,頓了頓道,「獨孤一系。最善於地就是暗殺,一旦成為她們的目標,她們總有法子將人殺了。」
提到獨孤,邵書桓不由自主地想到獨孤玉靈……又想到獨孤蘭語,這兩者之間,有沒有聯繫呢?
「少商把鴻通錢莊的信物給了你了吧?」墨菲問道。
邵書桓點頭道:「沒錯,鴻通錢莊在我手裡。」
「江南那四家,未必靠得住,我師父已經過世太久了!人心生變也在情理中」墨菲道。「偏生這些年我也不便讓人過去接管那邊,就恐怕惹出事端。所以,江南的勢力,你必須收回來,能不能從邵赦手中搶回江南,是將來你能否成功的關鍵之一就算將來北周太子繼承大統,只控制著江南,還是有著一線轉圜的餘地,至少從江南往我大夏國。你逃跑還是來得及的。」
邵書桓沒有說話。邵赦?江南?他只知道方家和邵家有關,方家一倒。江南應該在四大家族控制中
不對,甄家?
邵書桓心中一顫,隱約已經猜到,甄家的根底是什麼了。書桓,北周使團至少在常安城呆上半個月,要等慕華公主嫁給武兒,然後,你們使團回去地時候,會帶著無雙一起去。」墨菲說到這裡,輕輕的歎了口氣,不由自主地想起了另一個人。
「嗯!」邵書桓答應了一聲。
「免之要接你回去,這等話題自然不會放在明處討論,而你回去與否,在於朕的一句話和你自己的意願。」墨菲再次道,「他在北周地一國宰相,在我大夏國,他就是一個普通的使臣,還得看著朕的臉色行事,嘿嘿……」
邵書桓已經聽出他的弦外之音,笑道:「陛下放心,書桓明白怎麼做。」
「哈哈……」墨菲大笑。」陛下,我能不能冒昧地問一句,顧少商和您是什麼關係?」邵書桓終於問出了心中地疑惑。
「他曾經是我師父的小廝。」墨菲見問,也不隱瞞,神思有些恍惚,歎道,「那時候,我們都跟隨在師父身邊,妹妹素來生地弱,並不合適習武,所以,她只是學習一些琴棋書畫,沒事的時候,我們三人常常一處玩耍……妹妹很是頑皮,老是欺負我們,還去師父面前哭訴,說是我們欺負她……
哈哈,每次都是少商倒霉,為此沒少挨師父地罵,但就算如此,他還是很喜歡妹妹,小時候常常背著她,偷偷去街上玩。」
邵書桓聽得不由悠然神往:「那樣的日子,倒也幸福。」
「是啊……」墨菲歎道,「我一生最快樂的日子,不是做這勞什子的皇帝,而是和顧少商打架,帶著妹妹偷偷出去玩兒,可惜妹妹死了,少商也好些年沒見。」
邵書桓想起顧少商,淡淡的道:「他很好!」
「我知道!」墨菲點頭道,「北周璇璣內衛統領,這些年在北周,他一樣混的風生水起,加上他的劍術幾乎的天下無
邵書桓點頭,他總算是弄明白,為什麼顧少商會對他如此好?原來只因為他是璇璣洞淑繯之後,而他本來是璇璣洞墨家一族的僕役。
江南地莊家、宋家、林家也都是璇璣洞的產業,只是璇璣洞已經多年沒有介入他們的生意,導致有些人便開始有了野心,不甘受到控制了。
「對了,書桓,你見過姬銘的妻子嘛?」突然,墨菲話題一轉,問道。
「安王爺?」邵書桓道,「我只見過他的側妃。」
「我是說,正經的安王妃,你沒有見過?」墨菲問道。
邵書桓見他臉上略略有些失望之色,點頭道:「安王妃好像很少出來見客,我去王府數次,都沒有見過她。」
「是啊……如今她在北週身份也是尷尬,自然是能夠避開就避開了。」墨菲歎道。
「她是什麼身份?」安王妃的身份,他還真不知道,只知道她出生大家名門,到底是誰家,他卻是一直都不知道。
「她是殷浦的親妹妹!」墨菲低聲道。
「什麼?」邵書桓幾乎驚呼出生,前南殷皇帝的親妹妹。
「她也是和親嫁過去地。」墨菲道。
邵書桓點頭,難怪她從來不出來見客,從來不管慕蓮小郡主,從來不理任何世事,原來,她曾經是南殷國地公主,和親並不意味著就一定沒有幸福,但是,像她這樣的也是可憐。
明月伸手,求諸位看官大大地打賞,有啥給啥哦……謝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