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百三十章成仁卻有決心!!
副師長高吉人見大家被師長訓得抬不起頭來,便解勸說:「師座息怒,我想大家並非怯戰,而是看到了困難,在想辦法克服。「又對團長們說:「大家有什麼意見可以說出來共同商量。師座的意思是要立足於打好這一仗,諸位也要立足於打好這一仗發言。」
第五九八團副團長黃景升勃然起立,慷慨激昂地說:「師座的意思是很明白的:條件是客觀存在,仗必須打,這都無可選擇。我認為委座首先指令第二百師為先頭部隊,就是考慮到了作戰的困難,讓具備作戰經驗、戰鬥力強的部隊來擔重任,我們怎麼能辜負委座重望呢?條件是困難,但是,兵法云:置之死地而後生,我們就是要告訴全體將士:不要指望有什麼援助,要立足孤軍奮戰
當年成立黃埔軍校時,國父在講話中談到辛亥年三月二十九日廣州起義,當時廣州清兵有五六萬人,**黨人不過數百,有武器的衝鋒隊員只有三百人,清兵有長槍大炮,**黨人只有手槍炸彈。**黨人攻進了制台衙門,趕走了兩廣總督。雖然七十二烈士犧牲了,以三百對六萬取得如此成績,可謂極大的成功國父號召黃埔生不僅要以一當百、當千,而且要以萬夫莫擋氣勢,向列強和軍閥開火兩次東征,誓師北伐,奪關斬將勢如破竹今天,我們黃埔軍人的重任是對日作戰,要發揚**先烈大無畏精神,以萬夫莫擋的氣勢,向日寇開火」
黃景升這一番話說得滿座軍官都抬起頭來,很自然地挺起了胸膛。
戴安瀾始終盯著這個部下,好像在觀察一個陌生人。隨後,他十分嚴肅地問:「黃副團長,你有把握戰勝日寇嗎?。」
「報告師座,部下成功雖無把握,成仁卻有決心」
滿座軍官都幾乎忍不住脫口叫「好「了。戴安瀾又盯了對方半晌,然後回身對副官吩咐:「把地圖拿來」
副官拿來英國人留下的那張地圖,鋪在會議桌上。戴安瀾用紅鉛筆在同古的前進陣地皮尤河和鄂克春劃了兩個圈,後者的圈比前者大。劃完後直起身來,讓大家坐下,自己卻仍舊站著,十分深沉地說:
「鈞座曾指示要在同古會戰,以消滅日寇主力。第二百師是最好的誘餌,把敵人吸引過來,然後遠征軍集中圍殲敵人。這就需要我們第二百師能在同古堅守待援,把敵人拖住。
同古的情況大家都知道了,英國人急於逃竄,把一座沒有堅固防禦工事的空城扔給我們了。我們要堅守,就需要時間,部署兵力,加固工事。因此,我們要對來犯之敵進行節節抵抗」
說到這裡,戴安瀾用鉛筆指著第一個小圈:「皮尤河是我們第一個前進陣地,但這裡不利防守,只能給敵人以奇襲。我命令騎兵團派出一支部隊防守,予來犯之敵以迎頭痛擊」
他又指著第二個紅圈:「鄂克春是我第二前進陣地,這裡利於展開防守,可以堅持數日,贏得時間,以利我城防鞏固。此一重任,我交給黃景升副團長「黃景升聽到點自己的名,便從座位上蹦跳起來。「黃副團長,我命令你率兩營步兵,在鄂克春陣地據守,予敵以當頭棒喝,挫敗其銳氣。只要你能在鄂克春堅守三天,你的任務就算勝利完成了」
第二百師正在緊張部署兵力之時,遠征軍副司令長官兼第五軍軍長杜聿明來到同古。戴安瀾將他迎入師司令部,準備向他報告兵力部署情況,卻不料杜聿明一坐下來,就操著陝西口音罵道:
「那個狗*養的史迪威來了,一副救世主面孔,太上皇架勢,討厭得很哩」
戴安瀾是個比較憨直的人,對於杜聿明這種話,不知該如何接茬兒,只勉強附和了一句:「洋人總是很討厭的。」
杜聿明氣恨難消地繼續罵道:「還有他**的林蔚老小子也來了,他是陳誠系統的人,也是討厭的傢伙「
戴安瀾無法再敷衍了。他不知杜聿明為什麼火氣會這麼大。好在杜聿明並非為求「知音」,只不過是發發牢騷而已。他繼續罵道:
「仗該怎麼打,我比他們明白得多,他們卻很不知趣,指手畫腳,好像我會聽他們的擺佈。衍功,你注意了:今後聽我直接指揮,別人誰的話也不要聽」
戴安瀾答道:「我當然要聽從鈞座的指揮。不過「
「沒有什麼不過,你聽我的,出了什麼問題我負責」
杜聿明竟固執得不可理喻了,所以戴安瀾只能簡單地答了個「是「字。
杜聿明見戴安瀾有點沒精打采,頗不高興,於是問道:「衍功,你和英國人胡敦打過交道了,你的印象如何?「
「啊,胡敦嗎好吧」
杜聿明跳了起來:「什麼,你說他還好,是嗎?嘿嘿,洋人有一個好東西嗎」
戴安瀾見杜聿明如此激動,猛然省悟:料想他是受了洋人的氣了,憋足了,跑到這裡來發洩一番,當然,受了氣不到部下面前來發洩,又能向誰去發洩呢?想到這裡,他覺得有必要使杜聿明的氣順過來,於是說道:
「部下說胡敦還好,是因為在交接防地時,部下指責他,他還知道臉紅,部下以為一個人只要尚未泯滅羞恥之心,那麼,總還算是一個人吧。」
杜聿明見戴安瀾說得一本正經,仔細一回味他的話,卻又妙不可言,於是哈哈大笑:「對,對,對像史迪威那樣的傢伙,是決不會臉紅的。」停了停他又忽然歎了一口氣說:「可惜啊,唯一尚能臉紅的胡敦也留不下了,英國人換了個亞力山大來對付我們,也是對付史迪威的。」
戴安瀾一驚:「真的麼?「
「當然是真的。「杜聿明點點頭,「史迪威朝胡敦嚷嚷,胡敦有點怕他,於是英國人換了個亞力山大來,史迪威叫嚷得多凶,亞力山大像個聾子一樣裝聽不見」他歎了一口氣:「委座原希望史迪威能協調中英之間的事,現在看來很難奏效哩。」
戴安瀾見杜聿明情緒不佳,不宜談正事,所以沒有及時報告軍務。
杜聿明問道:「衍功,同古的百姓情況如何?」
「唉我連老百姓的影子也沒有看見啊。「戴安瀾歎息道,「要是能見著老百姓,還可以瞭解到一些情況,困難會少一些了。」
杜聿明亂搖著雙手叫道:「嗨嗨你完全想錯了依我看沒有老百姓倒更好些哩。」
「鈞座,此話怎講?「戴安瀾不免有些詫異地問。
「在臘戍華僑們告訴我:緬甸人對中國遠征軍入緬是敵視的」
「怎麼會呢,我們是來幫助他們打侵略者的呀」
「問題就在於緬甸是英國的殖民地,英國人長期壓迫緬甸人,所以緬甸人仇恨英國人。日本人早就以佛教滲透,派了許多日本人到緬甸來當和尚,並宣揚幫助緬甸人反英,所以緬甸人並不怕日本人的入侵,倒認為我們是來幫助英國人鞏固殖民政權的,如此,焉能不恨我們?華僑對我講,要我們警惕與緬甸人的接觸,以防緬奸刺探軍情搞破壞。」
戴安瀾聽了不禁惘然若失。中國遠征軍首先是沒有指揮權,一切要聽洋人擺佈,其次是被「盟軍「甩給了日寇,這已經極為不利了,現在又加上得不到老百姓支持,甚至是敵視,這對處在異國他鄉的中國遠征軍來講,實在太不堪設想了。他甚至認為出現這麼多不利情況。比他目前孤軍深入更加危險但是,他不能表示出自己的憂慮,增加杜聿明的負擔。
「衍功,你為什麼不說話?」
「鈞座已經夠煩惱了,部下只能為鈞座分憂,哪能再給鈞座增加煩惱呢?」
杜聿明聽了頗為感動,他起身拍拍戴安瀾的肩頭,親切地說:「你我同舟共濟,努力把這一仗打好吧。走,去看看陣地吧。」
於是兩人帶著一些參謀人員,登車開往皮尤河。
皮尤河官兵已得悉軍長前來視察,早在陣地前列隊等候。
杜聿明勉勵官兵們說:「此次我中國遠征軍出國作戰,在中國歷史上是首創、光榮的一頁。蔣委員長以第二百師為先遣部隊,是對第二百師將士的信賴,也是無上光榮蔣委員長命令,第二百師必須固守同古,掩護主力部隊集中,擊破當面之敵,協同英緬軍收復仰光,重開向我國提供抗戰物資的新興商港。
第二百師的弟兄們,任務是光榮而艱巨的。皮尤河乃是同古的門戶。必須首先在這裡痛擊日寇的猖狂進攻,挫敗日寇的銳氣,讓日寇知道第二百師鐵軍的厲害
日寇欺負英國人太甚,養足了驕氣,這正是日寇的弱點,我們要抓住日寇的弱點猛揍一頓,使日寇今後聞風喪膽,見了第二百師就夾著尾巴逃跑。弟兄們有沒有決心啊?」
「有」
杜聿明視察完陣地,臨行時對騎兵團副團長黃行憲說:「日寇十分強悍,英緬軍又太弱,當然,其中有一個很重要原因,就是緬甸僱傭軍根本不肯為英國人打仗。所以日寇長驅直入,如入無人之境。這是日寇囂張的弱點,要抓住弱點,打他的弱點。打日寇與打野獸相同,打野獸可以使用弓箭、獵槍、毒藥,也可以使用陷阱。打鬼子也要動腦筋,用多種方法,要打巧,打好。
你在這裡率部設陣,全師將士寄於厚望,希望你發個利市,為與鬼子在緬甸交鋒開個好頭」
「部下遵命」黃行憲確實受到了杜聿明很好的啟發。
視察完各陣地,回到師司令部,杜聿明就視察中發現的問題一一向戴安瀾指出,對部署也作了個別改動的指示。
忙完了正事,杜聿明和戴安瀾促膝談心。他告訴戴安瀾:「委座對我們出國作戰十分關注。二月十五號,委座飛抵昆明,對作戰部署有明確指示,要求我們一定要打好這一仗,徹底改變英、美各國對中國軍隊的印象。所以,這次作戰非同一般,必須努力打好。
再者,滇緬路已成為我國抗戰的生命線,沒有滇緬路運送美援物資,我國抗戰的前途是不堪設想的,所以我們的責任十分重大啊。衍功,你有什麼想法,不妨直言」
儘管杜聿明與戴安瀾關係極深,而且杜對戴一向另眼看待,十分優厚,現在又是單獨私下談話,但是,國民黨軍隊的禮節是很嚴格的,軍人都養成了習慣,所以戴安瀾在杜聿明面前仍舊正襟危坐,絲毫不敢怠慢。
「鈞座,日前部下召開軍事會議,在會上部下問第五九八團副團長黃景升有沒有把握取得勝利?他回答得很好:成功雖無把握,成仁卻有決心」
杜聿明不禁讚歎:「壯哉真所謂強將手下無弱兵。」
說著激動地起身在房裡踱來踱去。戴安瀾趕緊起身立正,並隨著杜聿明的走動變換立正的位置,這也是國民黨軍中下級在上級面前必須注意的禮節。杜聿明踱了一陣,回到原位坐下,並擺擺手說:「坐吧,坐吧,衍功,有你這員虎將,下面還有那麼多英勇將士,我完全放心。你有什麼困難儘管說。」
戴安瀾沉思少頃:「部下的困難鈞座都已知道了,而且說也無益。「他指的是英國人甩手一走等事。「此外就是我們這個機械化部隊的機械化,戰車沒有跟上來;炮兵團也沒有跟上來。這都是火力上的缺陷。」
杜聿明聽罷,轉身背著手在房裡匆匆踱著方步,半晌無言。最後,他拉戴安瀾坐到近前,語氣沉重地說:「真所謂一言難盡本來明令規定我接受胡敦的指揮的,本月三號,委座飛抵臘戍,面諭參謀團指導入緬部隊行動;四號,委座召見我面諭:今後我歸史迪威將軍指揮;八號,在臘戍指揮部匯報,英方通知:已任命亞力山大接替胡敦英緬軍總司令職務,胡敦改任參謀長,英國人走馬換將,我是頻頻換頂頭上司下一步如何,只有天曉得了」說罷長歎一聲。
戴安瀾這才恍然大悟。他知道杜聿明是心高氣傲的人,從杜平時談話中可以知道,除了蔣介石和何應欽.其他任何大員將領,都不放在眼裡。現在出國了,在他頭上亂加緊箍咒,他如何不惱但是,這是蔣介石的安排,也正因為是蔣介石的安排,不然他早就罵娘了假如這種事發生在自己身上,又當如何呢?戴安瀾幾乎未假思索就下決心:辭職,不幹了還不行他試探地問:
「鈞座如何處置這樣複雜的事呢?」
杜聿明冷笑著「哼」了一聲,他心裡早拿定了主意:「你有千變萬化,我有一定之規」但他對戴安瀾講的卻是另一番話:「我有什麼辦法?我是軍人,以服從命令為天職;我是黃埔學生,誓死效忠蔣校長」他立正挺胸,說得慷慨激昂,儘管言不由衷。
戴安瀾不免納悶:「既然你崇尚君父之命,又何必媽呀娘呀的罵這罵那呢?」當然,作為下級,他不能如此質問對方。「鈞座是我輩黃埔生之典範,部下當以鈞座為榜樣。「
這正是杜聿明違心之意所要達到的目的。「是的,是的,我們都是帶兵的人,如果我們自己不服從上級,不遵守命令,還怎麼能夠說服部下呢?衍功,這是帶兵者必須牢記的一條啊」杜聿明不禁喜形於色了。
「至於說裝甲部隊和炮兵團,我正在積極督促運動上來。可恨的是英國人總是推三阻四,緬甸人實際上是在怠工,鐵路運輸秩序混亂,怎麼也不能使英國人和緬甸人加快速度。為此,我向史迪威講了,並激將他去和英國人吵。那胡敦倒還當回事,但他奈何不得緬甸人的怠工,英國鐵路職員又人心惶惶,同樣沒有效率。現在換了亞力山大,根本不買史迪威的帳我看都靠不住,還是靠自己吧。我已命令新二十二師廖耀湘部沿公路徒步;裝甲部隊也沿公路開來,只是炮兵困難一些,但也要千方百計趕來的,你在同古堅持幾天,情況也許會有改變。」
戴安瀾卻從杜聿明那游移不定的眼神看出這番話是毫無把握的。然而,事已至此,也只能聽天由命了。
「鈞座,關於敵情方面,指揮部有沒有比較可靠的詳細情報?」
「情報倒是有,是靠華僑提供的,並不詳細。」杜聿明說著從口袋裡取出筆記本,緩緩念道:「日第十五軍團板田洋二郎所部第三十二師團在普羅美附近;第五十五師團在同古以南地區;第十八師團在泰國景邁附近。」
戴安瀾見杜聿明合上筆記本,往口袋裡放,他的心好像在隨著筆記本下沉。「老天老天這就是中國遠征軍指揮部所掌握的敵情嗎?。」他正在暗暗叫苦,杜聿明卻說:
「據所掌握的敵情,估計當面之敵不會太多。所以,你也不要指望什麼裝甲、炮兵了,就你第二百師的火力,足以對付了」
第六百三十章成仁卻有決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