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百九十九章「王牌對王牌」
「報告,新編第37師奉命報道」
「新37師,沿關帝廟、劉家站一線,對日軍主動發起攻擊。」
「是」
隨著這一聲命令,1940年4月,包括新編第37師在內的六個師的力量抵達正面戰場,加入作戰序列。
棗宜會戰爆發
4月1日,日軍37師團作為主攻先鋒,首先向望夫橋發起攻擊。連續2天,師團長平田健吉中將並不急著投入兵力,而是以全部炮火和助戰的日機,對望夫橋守軍陣地狂轟濫炸。一時間,望夫橋一線數10個山頭陣地煙塵蔽日、火光沖天。
缺乏經驗的守軍,第四戰區之新編第37、第38、第39師官兵損失不小,陣地被炸成一片片焦土。
掩蔽部裡,平田健吉中將手持望遠鏡觀察著遠處騰起的煙塵火光,臉上露出了獰厲的笑。他的身後,第22聯隊聯隊長田中聖道大佐,手扶腰間的指揮刀,有些耐不住焦灼了:「將軍,衝鋒吧支那軍已被炮火砸趴下了。失去工事,皇軍會像趕鴨子一樣把他們收拾掉。」
站在一旁的第226聯隊聯隊長長市川大佐更是急不可耐:「將軍,對付支那人我們根本用不著這麼多炮彈。也許只需一輪集團轟炸,他們的魂就飛啦我請求將軍閣下,允許我聯隊立即發起攻擊。」
平田健吉放下望遠鏡,轉過身來,看了眼手下的這兩員虎將,搖搖頭說道:「不必著急。支那軍沒有大炮,就該讓他們見識見識大炮的厲害,讓他們知道什麼是現代戰爭。另外,中國有句古話你們該記住:先發制人。如今我沒與他們交手,就已讓他們心裡先敗了五分。這豈不是好事?」
這時他轉向炮兵聯隊長國賀大佐:「國賀君,炮兵幹的不錯,好好於吧留住2個基數的彈藥,其餘的,都給我打到支那人的陣地上去。」
說完轉過身,像是對自己又像是對手下的這些官佐輕聲說道:「放心吧大戰才剛開始,以後的進攻還不知有多少呢?」說完,又舉起望遠鏡,欣賞起遠處炮火構成的一幕黑色美景來。
平田健吉的話,實際上只說了一半。他所以遲遲不發起攻擊,只是以炮火猛轟,是因為他對自己手下的部隊太瞭解了。37師團是日軍中特設的1個乙種師團,初上中國戰場,士兵不但多由後備役兵組成,而且多半是商販和職員。
陸軍大學畢業的平田健吉中將,第一次在大戰中充任主攻先鋒,自然不願看到出師不利的局面。這樣的話,他對岡村寧次、對軍部都交不了差。
平田健吉的顧慮很快在戰場上成了現實。望夫橋一戰,中國守軍的指揮官都非等閒之輩。躊躇滿志上陣的田中、長市川大佐很快感覺到了麻煩。
4月3日,在承受了2天前所未有的猛烈轟炸後,守軍踏著焦土,依靠緊急修復的簡易掩體、彈坑,甚至死屍,將進攻日軍放至二三十米處,依靠步、機槍和手榴彈等輕火器猛烈反擊。
日軍想方設法,但部隊就是衝不上去。
午後,田中、川窪、長市川等幾個聯隊長沉不住氣了,紅著眼珠子來到陣地前沿親自督戰。
進攻規模在一步步升級,主攻焦點越來越集中,伴隨而來的是雙方攻防戰的更加激烈和悲壯。
秦河至望夫橋一線陣地,戰鬥緊張多變,令人喘不過氣來。剛剛調到37師擔任師長的榮光承受著從未有過的壓力。
好在37師沒給他丟臉。4月4日,陣地雖已被日軍炸得天翻地覆,一片焦土。但仍被37師牢牢地控制在手中。
下午4時左右,日軍田中大佐把227聯隊主力及配屬的一個大隊戰車盡數投入37師正面,發起了新一輪猛攻。
陣地上的戰鬥達到了白熱化。
在田中大佐的親自督戰下,日軍各大、中、小隊長紛紛往前壓,雪亮的指揮刀懾住了大日軍士兵。大批日軍踏著同伴的屍體湧入突破口,37師116團陣地一度告急,團長見情況危急,孤注一擲,帶著身邊僅剩的衛隊連投入反擊,雙方展開了一場激烈的肉搏混戰。田中大佐手中預備隊已用盡,只能眼看著攻擊部隊被打下來。焦灼、盛怒之下,他揮刀砍了1名張慌潰退的少尉小隊長。
37師陣地重又恢復,榮光像熬過大難似的吐出口氣。這一仗,日軍棄屍數百,但守軍傷亡也相當慘重。從第1營營長以下共五六百守軍陣亡。榮光看著越來越少的弟兄,心裡輕鬆不起來,雖然他一勝再勝。他知道,這麼拼消耗,被動死守陣地,陣地最終將不守。思前想後,他第一次向兵團發去了求援電。
4月5日,田中率增援而來的援兵再次猛撲37師望夫橋陣地,並施放大量的毒氣。沉悶的爆炸聲夾雜著淡蘭色的煙霧,像幽靈般突然降臨到守軍陣地上。
中國守軍猝不及防,當即有百餘人面目青紫地倒在陣地上。前沿陣地一時混亂,危機四伏。
後方指揮部裡,榮光見勢不好,急令撤下休整的114團反擊前沿陣,逆襲突入之敵。戰鬥中,團長不幸中彈陣亡,官兵一時失去指揮,陣腳鬆動,加上對毒氣心存畏懼,反擊最後失利,中國軍撤至主陣地。田中聖道大佐幾日苦戰,終於拿下了中國軍隊的防禦的前沿陣地。
師團長平田健吉中將認定中國守軍已成強弩之末,不待各聯隊休整、補充完畢,便再次嚴令各部乘勝攻擊。平田健吉望夫橋受阻近一周,已被岡村寧次司令官嚴厲斥責了數回。這時他急於擴大戰果,打破僵局。
平田健吉失算了。
37師失去前沿陣地,翼惻數座山頭上的伏兵卻能有效地支援主陣地防禦。而榮光在得知援兵將至的消息後,也作了局部兵力的調整,預備隊幾乎全被調上了陣地。望夫橋主陣地,工事更完備、人員更充實,火力更密集。
田中、川窪聯隊的進攻像是撞在了一堵牆上。正面受阻,翼側土地庵山嶺上,37師117團2營的重機槍、迫擊炮彈又像雨點般從天而降,落在日軍隊形中。進攻日軍一時腹背受敵,傷亡慘重,全線向後潰敗。
田中聖道落敗而歸,惱羞成怒。補充兵員後,他抽出一個大隊又一個中隊約8百日軍,轉攻土地庵山嶺,以圖解除側翼威脅。但這8百日軍土地庵威脅沒解,卻被側面雞窩嶺上的迫擊炮、輕重機槍壓在山腰抬不起頭。
中國軍像是與日軍玩起了迷魂八卦,到處有伏兵,處處有火力。田中大佐頓時一籌莫展,日軍官兵也大受震撼。
1名日軍在日記上記載下這樣一段話:「幾次進攻中,上上的迫擊炮彈如雨點般從天而降,皇軍大受威脅,死傷可怕。」沒幾日,這名日軍也在炮火下魂歸東瀛。他的日記卻成了記錄這場戰鬥的最好佐證。
4月6日,田中大佐在平田健吉師團長的一再催促逼下,親自率部猛攻中國軍隊陣地,被中國軍當場擊斃。他的聯隊官兵這時已所剩無幾,攻勢陷於停頓。
同時,其他各陣地中國守軍也以頑強的防禦和兇猛的反擊,挫敗了平田健吉的一次次進攻。平田健吉苦戰10餘天,手下的聯隊長1死2傷,軍官死傷上百,士兵數千,卻被阻於望夫橋陣地前,始終沒能越過一步。
望夫橋一仗下來,日軍第37師團的官兵損兵折將慘重。
4月中旬,日本第11軍司令官岡村寧次中將來到了宜昌前線。
宜昌,對他這個軍指揮官來說,-並不是該呆的地方。這裡距一線戰場不過幾十公里,前方隆隆的炮聲日夜都隱隱可聞,宜昌附近還時常出沒著成連、成營潰散了的中國軍隊。但岡村寧次卻沒把這些放在眼裡。這是他的職業習慣,每逢大戰、惡戰,他總是要往前跑,喜歡到陣地上看看。他愛聽隆隆的槍炮聲,這激動人心,他也喜歡嗅那略帶刺鼻味的硝煙。
岡村寧次今天到宜昌還不止這些
宜昌臨時指揮所裡,岡村寧次面目陰沉地立在桌邊,一動不動。他的參謀長和幾個課、處長心神不寧地守在外屋。連續10餘日了,司令官心情一直都不好。一向剛毅、喜怒不形於色的岡村幾天前竟在軍部裡對手下的參謀大吼起來,這在過去可是從未有過的,一直伴在他身旁、參與了整個前期作戰的參謀長卻知道自己的長官的煩惱。
岡村寧次中將是在為進攻受挫而主力又遲遲不能集結而苦惱、焦躁。
自3月下旬以來,宜昌以東的道路、橋樑、車站、碼頭,到處都擠滿了亂哄哄的行軍隊伍。11軍司令部制定的前進路線和開進部署並沒有什麼問題,這個參謀長最清楚。但行軍道路的惡劣、討厭的雨水、以及勞神費時的渡河,後勤補給的混亂,像是有意與岡村寧次的幾十萬大軍過不去。
部隊中開始流露出怨言和消極士氣,顯然這是戰前兵之大忌。為這事,參謀長曾建議讓部隊休整幾天,也好調整混亂的後勤補給。但岡村一口回絕,而且態度十分堅決:「決不能停頓而且部隊要加速向宜昌集中。宜昌方面,斷不能讓支那軍有喘息之機。」
岡村寧次是個地道的職業軍人。他知道,多給中國軍一天的時間,
他進攻的難度就將加大一分,日後的傷亡代價也就要大一分。眼下日軍難,重慶的蔣介石也難,軍事上硬碰硬的較量,既比實力、智慧,但在一定程度上更比意志。
但他倉促間投入淞浦這個乙種師團作為主攻先鋒,不能不說是一敗著。初戰受挫,岡村寧次頭腦冷靜下來。這時他明白了這裡不比之前的任何戰鬥,眼前這些曾經打敗過自己的國民黨精銳師也決不同於之前自己遇到的那些中國軍隊。這股強大的力量不消滅,將來會是一場惡夢。
必須首先打破南線僵局。
4月12日,岡村寧次命令剛剛到達不久的內山英太郎中將,率他的第13師團在海軍的掩護下,在原湖地區強行登陸,迂迴攻擊。
岡村寧次不愧為戰役、戰術上的高手。迂迴攻擊,不但能打破平田健吉師團望夫橋地區僵局,還能直抄高飛一兵團後路。這釜底抽薪的一著如能成功,高飛12個師苦心經營的陣地將全線鬆動,只能放棄陣地向西轉移。此舉,顯然比直接解平田健吉師團之圍更高明。
日軍王牌岡村寧次寧次自恃實力超人,把矛頭直接指向了中國軍年輕悍將高飛。兩張王牌一碰撞,便迸出了火花。
21日,內山師團的佐佐木旅團最後攻佔原湖後,馬不停蹄地又轉向前口、安隆。滴水不漏的高飛對此早有準備。佈防此一地區的26師、暫2師見機攔腰就打,把佐佐木旅團萬餘人馬拖在途中。雙方山上山下有攻有防,拚死廝殺,陷入混戰。
內山英太郎見狀,立即調上佐枝旅團一部猛攻東南,側擊中國守軍。
大地,轉眼被隆隆的槍炮喊殺聲湮沒,在刀光血影中顫慄起來。
東南最外沿,有兩座山嶺雄立公路旁,瞰制著公路,恰似虎口中的兩顆利牙。內山13師團西進安隆,必須拿下這兩座山嶺東、西孤嶺。
東、西孤嶺由此而產生了一場艱難、持久、激戰慘烈的爭奪戰。這場爭奪戰甚至決定了日後的戰事。
最早向東孤嶺發起攻擊的,是腳下受阻的佐佐木旅團。隨後,激戰規模越來越大,投入兵力越來越多。2天後,內山英太郎師團長便發現自己陷入了困境。
13師團的困境,從該師團「猛將」第65山木聯隊的命運上看得最清楚。
65聯隊聯隊長山木清遠大佐凶悍、狡詐,其作戰兇猛、靈活在日本華中軍裡享有盛名,華中方面軍司令官田俊六大將為此贈賜山木「猛將」的稱號。山木正是背著這個榮譽,心急意切地投入進攻的。
4月23日,老黑的26師師在殲滅山木聯隊的前衛隊後,撤向東孤嶺。山木惱羞成怒,率數千官兵緊官不捨。但追至前口、劉家站一線時,26師一部突然殺出。山木聯隊猝不及防,死傷慘重,聯隊3千餘人被中國軍2個師緊緊地纏住無法脫身。
內山英太郎師團長見狀倒吸一口氣,忙從預備隊裡抽出1個大隊500多人繞襲守軍翼側,這才使山木聯隊越過前口、劉家站。但對山木來說,惡夢才剛剛開始。
4月26日,山木大佐受命向南推進,突遭暫時2師伏擊。山木急忙調整部署,以2個中隊正面佯攻,主力則繞至側翼,全線開始反擊,但這裡像是守軍的大兵營,處處無弱點。從清晨戰至傍晚,山木連飯也沒顧得上吃,接連組織了5次大規模衝鋒,但都被謝依指揮的暫2師第8團擊退。進攻一籌莫展。
內山英太郎師團長焦慮不安,連夜電令山木調整部署,務必於4月28日攻克守軍陣地,挺進東孤嶺。
佐佐木旅團長也是坐臥不寧,連夜給山木大佐調去了1個大隊的援兵。
4月28日天剛放亮,一夜未合眼的山木組織步、炮協同,調上了援兵,猛攻第8團陣地。激烈的戰火燒紅了滿地的焦土。日軍不顧傷亡,跨過遍野的死屍,一浪一浪地向上衝來。戰鬥中,
團長梁爭光上校中彈殉國,該團僅剩的五六百殘兵終於頂不住山木自殺性猛攻,丟了陣地。
山木終於長舒一口氣。他匆匆吃了點干栗、冷飯團,喝了幾口烈酒,又率部撲向東孤嶺。
東孤嶺上,暫2師師長謝依正率全師剩餘官兵,紅著眼珠子等著山木這個老對手。梁爭光的陣亡,已使他徹底打消了放棄山木的念頭。作戰動員時,他只是啞著嗓子對手下官兵說了一句話:「弟兄們,梁團長現在山下看著你們,你們知道該怎麼打」
炮聲隆隆的廬山上,迴盪起暫2師數千官兵燃著怒火的吼聲:「消滅山木,為梁團長報仇」
從早上起,山木已發起了近10次衝擊,但守軍死守陣地,一步不退。
他覺得自己像是撞在了一堵堅硬的牆上,始終無法逾越。望著手下越來越少的官兵,他的心直往下沉。
戰至29日,山木的第15次進攻又被擊退,他沒法再矜持下去了。徘徊猶豫半晌,他還是抓起了電話,直接要了內山英太郎師團長,請求增援。
內山英太郎此時自身難保,手中已無一兵一卒可調。面對陷入困境的山木,他歎了口氣,說了最後一句話:「山木君,師團已無能為力了,你好自為之吧。我只希望你不要辱沒了司令官賜予的稱號」
放下電話,山木覺得天旋地轉。這時,一股火從心底竄起,他解開衣襟,「光啷」一聲抽出戰刀,發了瘋似地親率三四百人的殘部向山上衝去。一陣密集的槍聲中,山木身中數彈倒在血泊中,結束了他的帝國武士夢
至此日軍第65聯隊被中國守軍全殲
第五百九十九章「王牌對王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