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八十八章調兵遣將
在中國士兵這樣勇敢作戰之下,敵人的進犯,確是受到嚴重的打擊。
在這日下午,他們變更了攻擊的方式。步兵暫且不動,把他後續部隊調到的山炮和迫擊炮,集中著,對準了我軍一處戰壕或一座碉堡,繼續轟擊。
天上助陣的飛機,也依照了炮彈she落的所在,跟著轟炸,直等他們認為這一處工事徹底毀壞無餘了,再換個方向集中轟炸。
我軍隱伏在工事裡的士兵,就都被掩埋在毀土堆裡,連武器和人,常是全部犧牲,這個作風,不但是151團陣地,其他陣線也是這樣。
大古村的電話線,恰是受了阻礙聽不清楚。鎖柱和政訓官李水金都十分的期望著。已經和151團取得了聯繫,大古村,成為了前線至武漢的一個要隘所在
約莫半xiǎo時,原來那幾個送飯的老百姓,已經回來了。他們用men板抬著三個重傷的士兵到達,另有個聯絡兵,隨著他們回來。那個松村本次,卻讓敵機掃she,把他打死了,並沒有帶下來。
鎖柱和李水金立刻讓那聯絡兵向前報告,據他說:「這兩xiǎo時以來,敵人只是集中了炮火,轟擊我們的碉堡,我們的碉堡,都讓大炮轟掉了。最近敵人兩次進攻,敵人已有一部分突入我們的陣地,馮向東連長就在毀壕的工事裡抵抗,身上又有兩處掛綵。唐排長看到就帶了一班預備班,代馮連長指揮作戰,他以為陣地是破壞了,就帶了這班兄弟和一tǐng輕機槍,衝進敵人陣地裡,反撲過兩三次。每次反撲,都把敵人壓下去了。最後唐求全右手受傷,他還用左手拿步槍作戰,電話機已經被碉堡撲下來壓壞了,所以沒有電話報告。」
李水金聽了這話,向鎖柱請示,作一個臨時決定。原來前線部隊轉移,這是要督戰員確定的。鎖柱點點頭道:「這一連人實在盡了最大的力量,馬上151團那就會有核心戰鬥,我們還是把力量集中來的好。我們可以讓第六連來守這一段既設陣地。」李
水金聽了急忙叫了個傳令兵,把這命令轉了過去。一面就向師部裡打去電話。
這時,敵人已是三面bī近了武漢。師長高飛,接著各方面的情報,敵人的動向,大概是這樣:西路敵人大部敵兵計一萬多人,進攻非常兇猛,後續部隊,也陸續地跟著向西來。隨了這個情形判斷,顯然敵人立刻要對武漢作攻城戰。
高飛把那號稱一團欠著兩營的炮兵,還有號稱一連,實只一排的高she部隊,調到武漢城裡,分東西兩men扼守。把擁有三個團番號的步兵,也集中力量來施用。
整個武漢,就是一個置之死地而後生的背水陣。這是有軍事常識的人都知道的。高飛自然爛熟在xiōng裡。
這時,電話響了起來,是獨立營政訓官李水金打來的:「敵人在進犯了一天一夜,絲毫沒有進展,他們就改變了辦法,把他們在前線的所有炮火集中起來,對我們的工事,一處一處,輪流轟擊,我們藏在工事裡的弟兄,連人帶槍,都埋在土裡,現在只好改著離開碉堡,在碉堡後面抵抗。可是敵人在我們工事毀壞之後,又改用了密集衝鋒。二三十個人一隊,後面一隊跟著一隊,不管前面的人受多大的損失,後面還是跟著上。現在我們用機槍側擊,勉強可以制住。但敵人還會繼續用這個辦法的,我們傷亡太大了,請示辦法。」
馬德弼聽了,把話轉呈師長。高飛想了一下說道:「在工事後面抵抗,這個辦法可用敵人那密集衝鋒的戰術,叫bō式陣,用迫擊炮去毀滅他就是。另外可以用機槍巢來輔助。」
他說這話時,正把手邊折疊著那張五萬分之一的地圖放到一邊,他由xiǎochuang上站起來,將旁邊那xiǎo桌上的紙煙盒和火柴盒拿起,從容地燃著一支煙吸了,噴出一口煙來,微笑道:「馬德弼,我們不作興說沒有辦法,無論什麼問題來了,都順利地去解決他。」
配合了他這微笑的笑容,是遙遠的一陣陣猛烈的炮聲和機關鎗聲。而這位指揮官馬德弼的姿態,恰是和師長相對照,他高偉的身驅,漆黑的面孔,兩道濃眉下,始終帶了一副沉著的樣子。他拿起電話,cao著一口四川土腔道:「莫得關係,一切有辦法,敵人那個密集衝鋒是bō式陣,拿迫擊炮轟毀他,你可以把機槍巢配合這個行動。哦明白了,那就成。」
原來兩軍陣前,敵我所用的電話線,不見得隨了部隊行動,可以撤除乾淨,因之,彼此都可以把話機掛在殘存的線上,互相偷聽。在電話裡指示作戰,只要下面部隊可以瞭解,就當盡量的含糊其辭。
馬德弼所說的話,旁人不懂。可是接電話的李水金他就知道是什麼意思。城裡調來的兩尊迫擊炮,原已在上午到了前線,他立刻叫傳令兵通知那炮兵排長,把炮移向到大古村的xiǎo路側面,在xiǎo山坡後設下陣地。
一面他就向鎖柱笑道:「現在有了個新鮮的玩意,要在樹上建築鳥巢工事。原來師長指示過在比較平坦一點的地力,敵人若利用高低不平的地形進攻,我們可以選高大樹木,在上面建築機關鎗巢。這樣,敵人的行動,我們一定看得清楚。我們自己呢,只要偽裝得好,敵人很不容易發現。可是這個辦法,我們沒有試驗過。」
鎖柱點點頭道:「這沒有什麼難,我去找這種適當的地點,可叫一班工兵跟著我去。」他說走就走,站起身來向碉堡外走去。
那工兵班原是候令的,得了營長的命令,同著弟兄帶了傢伙,隨了鎖柱走。鎖柱挑選了幾處高地,觀測大古村附近的林木。縱然有些地方,有一叢樹生長著,那不是太矮xiǎo,也就是不夠掩蔽。
觀測了很久,在延公廟向西北有座xiǎo村莊,半空裡tǐng立著一棵冬青樹,相距約莫到一華里。在這冬青樹附近,也有些雜樹林。他覺得這頗為合意,立刻就奔向那裡。這裡不過三五戶人家,全是關men閉戶,沒有一點動靜。那棵大樹,正是靠人家院牆生長的。下面為了常綠樹蓋覆,yīn森森的,連地面那人家的牆腳邊都長遍了青苔。
鎖柱為了要明白這樹的望界如何,自己首先就爬上牆去,更由著這牆上扒上那xiǎo桌面粗細的樹桿,扯了枝葉,逕直地向樹梢上攀了上去。這樹的半中間所在,正是那常綠葉子濃厚的所在,便是同在一棵樹上,也不容易看到其他同伴。再分開眼前枝葉,向外面看了去。單就向高灣坡一方看,自己的陣地,是很分明地現在眼前。
敵人的炮兵陣地,一陣陣地she出了白煙,看白煙的箭頭,紛紛向我陣地裡she擊,我們陣地上,也是左一叢右一叢的,向半空裡湧起著塵煙。在這煙塵後面,也可以在空隙裡lu出少數的人影,向我散兵壕進撲。可是在這側面,敵人卻是二三十個一隊,一隊跟著一隊推進,我們正面的散兵壕裡,似乎已發現這是牽制我消耗我的敵人,因之我們陣地裡,儘管讓敵人接近,卻是一點動作也沒有。
鎖柱正看得有點出神,轟的一下,在高灣坡附近,一道白煙向敵人she出,那是我們這輕武器陣地上少有的事。這認得出來的,乃是迫擊炮彈she出。那彈道在空中劃出一陣呼呼的響聲。就在這時,看到那bō狀攻勢的第一隊敵人陣裡,湧起一陣煙塵。鎖柱這覺得比自己買了彩票得獎還要高興,站在樹丫叉中間,兩手拍著,情不自禁地叫了一聲好
他忘記了這是站在高空的樹枝上,兩手一拍,人向前一栽。幸喜面前有一根橫枝,把他擋住了,他的身子就伏在那橫枝上,他兩手趕快把樹枝抓住,身子還不曾立定起來,那邊的迫擊炮,又是轟的一下響。
睜眼看時,又是一顆炮彈,打落在bō狀攻擊的隊伍裡。雖是這裡僅僅只有這一尊迫擊炮,難得接連到四五炮,都在敵人攻擊部隊裡面。他這個bō狀攻擊的隊伍,目標很大,炮彈發she了過去,總會在那附近。
敵人也許始終料到我們陣地裡不會有炮的,並沒有怎樣理會這件事,因之接連七八個炮彈地she出,讓那密集前進的部隊,卻發生了相當的sāo動。那最前兩隊的人,有部分人直立起來,向兩邊閃動,各找掩蔽地方。這樣,就發現了目標,我們那側面的機槍陣地裡,已是咯咯地發she了一排子彈。那些暴lu著目標的人,就紛紛地倒了下去。這雖然是一槍一炮,卻實在發揮了聯絡的效用。
鎖柱兩手抓樹枝,就不住地點著頭,口裡連連地自言自語道:「這很好,很好」
後面那位工兵班長叫著問道:「營長,我們就在這裡構築工事嗎?」
說著話,他已爬到了樹半中間。鎖柱這才醒悟過來,點頭道:「你上來,我告訴你怎麼下手。」最後他又重申了一句道:「你看我們的部隊打得多好」
那工兵班長,爬到了樹上,藏在枝葉中間,向前方一看,正值著我們陣地上機槍追擊。偶然看到一群人影蠢動,立刻也就倒了下去。
這樣讓觀戰的人實在感到興奮,他把弟兄叫了幾個上樹,拿斧子的砍,拿木鋸的鋸,在樹的大丫叉的所在,先架起了一座假樓的座架。
將大樹丫叉削成了栓口,把成段的木料,在這丫叉地方嵌住或釘住。這些樹段,是地面上的工兵在四處找來,用繩子懸吊上樹的。
村莊上不缺乏枯樹枝,把這座假樓底面鋪得平了,再由地面供給大大xiǎoxiǎo的樹枝,就仿了鳥巢的形式,順了大樹枝幹的姿態,層層地架疊,在斜對著敵人進犯的方面,做了架槍的缺口,遠看去,這分明是個大鳥巢。
這還怕會多少lu出一點形跡,就把棵大樹的樹枝,連干帶葉地又砍削了許多,在巢的四圍堆積著。他們的工作,非常的迅速,不到一xiǎo時,就把這鳥巢工事建築完畢。這時那西方的槍炮聲,固然是一陣比一陣猛烈,就是北邊黃土山的槍炮聲,也猛烈緊密起來。站在這大樹上聽到,哪裡是機槍,哪裡是迫擊炮,聽起來非常的清楚。
鎖柱雖眼見到自己的軍隊,逐次得著勝利,可是也就逐次地看到敵人壓力加重,萬一北面的敵人由黃土山那方面衝過了西北郊的側面,就完全暴lu。這西郊的陣地,那就過於突出。
心裡有了這樣一個疙瘩,就覺得非向師長請示不可,當時帶著工兵們,匆匆地回到了營指揮部,就拿起電話機,向師長高飛通話。
高飛在電話裡道:「大古村的情形,我完全明瞭,你指揮得很好,弟兄也十分忠勇用命,實在可以嘉獎。鎖柱你立刻到常營去看看,常營現在也歸你指揮,在下午六時以前,你要到達。」
鎖柱正是想把北郊的情形,向師長細細地報告了去,不想憋在心裡頭的一個啞謎,一拿起電話機就讓人家猜著了。再聽師長在電話裡的語氣,卻還是從從容容的和平常在電話裡說話一樣,這很可象徵著在師長腦筋裡並沒有感覺到有任何危險存在。
這樣一來,自己膽子就壯得多了。放下了電話機因告訴李水金自己有個新任務要離開這裡,關於整個大古村作戰計劃,又和他商量了一陣,這就叫著崔四跟隨著,由大古村大道向東走。到了王家橋,然後順著一道xiǎo河的堤壩,轉上北郊。
這裡的地形,已和西路不同,完全是平原,大xiǎo長短不同的河道,將平原劃分了無數的區域。在這些大xiǎo河道兩邊,隨著大水時水量的程度夾河築著xiǎo堤。在高的堤壩上展開眼界,但見地平線上,全是蜘蛛網似的堤道畫成了大xiǎo的圈。
這堤道上有的種了些樹,有的是光禿著。但每條堤壩,都是當著人行路的。兩條之間,也隨著河勢有大石橋和木板橋。堤下的水田,乾涸了幾寸長的稻樁子在田里齊齊整整地排列著。遠看著,它這密密層層的點,和那彎彎曲曲的河堤相配合著,構成一幅美麗的圖畫。在這美麗的圖畫上,有些散漫的村莊,帶著丫叉的樹林,分散在各處。那樹枝雖是落了葉子的,可是因為它大xiǎo的樹枝,非常的繁密,彷彿在樹頭上湧出一叢稀薄的煙霧。
這一陣子,天氣老是不晴不雨,構成了灰se的天幕。這樣上下的顏se頗有些像米襄陽的淡墨畫。鎖柱心裡又在想著,好美麗的湖山假使在太平年間,這種餐魚稻飯的地方,老百姓在收足糧食的冬季,又是怎樣快活地過著日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