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以那」
見弟兄們一臉似懂非懂,迷茫的樣子,謝依似乎也覺得自己講的太深奧了,未必能讓弟兄們聽的懂,在那停頓了會,重新組織了下:
「日本人那,本質上就有一種凶殘,就好像在你家隔壁住了一個強盜一樣,早晚都會闖到你的家裡來,燒了你的房子,殺了你的親人,懂嗎?」
「那我們該怎麼辦?」有個冒失的士兵問了一聲。
謝依沉默在了那裡,過了一會,這才一個字一個字地說道:
「殺死他」
對待強盜最好的辦法,就是殺死他讓他永遠也都翻不了身
弟兄們有些明白了,這個時候,槍炮聲又好像約定好似的響了起來
「營長,營長」崔四氣喘吁吁的跑了過來,找到了整個林子裡等待消息的鎖柱:「前面好多東洋人,起碼有幾百號人。佔據了一個村子。人太多了,我們不敢靠的太近。」
鎖柱不聲不響的坐在那裡,不管身邊有些焦急的弟兄們。
他沒有忘記飛哥一直對自己說的話:
「鎖柱,你現在是名少校,是名軍官,不再是當初在大場時候的那個害怕的小兵了,無論遇到什麼事情,都一定要多想想,多考慮考慮怎麼辦」
出發前,飛哥還告訴自己:
「這次增援前面,不是要打死多少東洋人,而是要如何讓東洋人自己亂了,減少151團的正面壓力」
鎖柱知道自己現在已經不像過去那麼怕死了,可打仗,光不怕死也沒有用
前面的偵察員又跑了過來:「營長,在西面的大古村,還駐紮有日軍的一個小隊,和日軍增援主力駐紮的塘西村互相呼應。」
鎖柱的眼睛亮了一下:「拿地圖來」
在地圖上仔細看了一會,抬起頭來,抿了一下嘴唇:「打大古村,把塘西村的東洋人給我調出來」
武漢,下午17點。
飛機的空襲剛剛過去,刺鼻的硫磺味,和永遠也無法揮散的血腥味,充斥在空氣的每一個角落。
遠處,是那些剛剛經歷過空襲的百姓,在那抹著眼睛,收拾著被炸毀的家園。從廢墟裡,扒拉出自己的親人。
一次次的重建,又被一次次的炸毀。可只要人還在,希望就永遠也都不會落空。
高飛站在門外,平靜地看著這一切,一句話也沒有說。
兩個人悄悄站到了他的身邊,高飛不用看,也知道是自己的妻子荊戀雨和符小甘。
高飛覺得欠妻子的太多太多了,新婚後沒有兩天,就帶著妻子重新投入到了戰鬥之中。原本該好好保養的手,卻一次又一次的把弟兄們從血污中救出
她們跟著自己,從來也都沒有享受,有的只是受苦。
可自己沒有辦法,真的沒有辦法,自己太缺乏人手了,尤其是醫護方面的專業人才。
「聽說,你把鎖柱派上去了?」荊戀雨小心的問道。
高飛點了點頭。
一邊的符小甘遲疑了下:「我們剛剛知道,鎖柱的妻子春妹子有下落了」
高飛的身子顫抖了下,但隨即恢復了鎮靜。符小甘接著說道:「是那個美國記者凱瑟絲從重慶方面發來的電報,已經找到了春妹子。本來,我們是想來和你商量商量,能不能給鎖柱請上一個月的假,讓他回去」
「不能」還沒有等自己的妻子說完,高飛已經斷然說道:「就算現在鎖柱還沒有拉上去,我也不能給他一天假期。我現在最缺的,是軍官」
高飛沒有說假話,現在對於他來說,最缺乏的反而不是士兵和裝備,而是富有戰鬥經驗的軍官
軍官不像士兵,不是招之即來的。
符小甘張了張嘴,還想說些什麼,可邊上的荊戀雨卻朝她搖了搖頭,示意她不要再說下去了。
「鎖柱是我的兄弟,如果現在沒有仗打了,我親自送他去四川。」高飛的聲音如此平靜:「他遲早都會成長為一名非常優秀的軍官的,遲早只要,他能活下來」
在那沉默了會,荊戀雨忽然說道:「戴目和林白羽那兩個孩子又來找我了,他們說他們也想上戰場去。」
飛點了點頭:「可以,把他們拉到151團去吧。」
「什麼?」荊戀雨有些吃驚,原本自己說的上戰場,只是拉到二線戰場而已,誰想到自己的丈夫一張口,就要把他們送到最危險的151團去
他們,畢竟還只是兩個孩子
「老黑那裡吃緊,傷亡每分每秒都在增加」高飛太清楚妻子心裡在那想些什麼了:「如果能多些醫生,早一分鐘給傷員治療,就能多挽救一個弟兄的生命。我知道他們還是孩子,可鎖柱在大場的時候,也一樣只是個孩子」
荊戀雨和符小甘不再說話了,丈夫一旦決定了一樣事情,任何人都不可能改變。
這個時候,馬德弼匆匆走了過來:「師座,20分鐘前,我們和獨立營失去了聯繫。」
高飛一怔,匆匆返回屋裡,馬德弼趕緊也跟了進去。
在地圖上看了許久,高飛問道:「最後一次聯絡,他們的方位在哪裡?」
德弼指了下地圖:「塘西村。」
高飛的眉頭緊緊鎖著,死死盯著塘西村的位置,過了一會,目光移動到了大古村的位置,然後,他的眉頭鬆了開來,抬起頭來看向馬德弼的時候,臉上居然露出了笑容:
「我說過,鎖柱遲早都是一名優秀的軍官」
馬德弼怔了一下,沒有明白高飛話裡的意思
「1連在左,2連在右,3連跟著我,4連負責外圍警戒」鎖柱拉動了中正式步槍的槍栓,這是鎖柱怎麼也改不掉的習慣,哪怕當上了營長,他也總覺得步槍使著順手:
「戰鬥一旦打響,10分鐘內務必解決戰鬥,10分鐘打掃戰場」
「是」
這個長著一張永遠也長不大的娃娃臉的小軍官,此時表現的居然是如此的沉穩。
「各連,攻擊」
隨著這一聲命令,先頭班悄悄的朝大古村摸了過去。
夕陽西下,晚霞的餘輝鋪灑在地上,如血一般的紅
遠處的槍炮聲減弱了不少,但誰也不會想到,一個營的人馬,正在東洋人的側翼即將打響一場新的戰鬥
「什麼人?」
那邊傳來了東洋人的叫聲,接著一陣槍栓亂拉的聲音。
「打」先頭班班長怒吼一聲,第一個從地上騰身而起,一枚手榴彈脫手飛出。
「轟」的一聲爆炸,弟兄們一齊從地上躍起,手榴彈接二連三的扔了出去。
連番爆炸之後,弟兄們手裡的衝鋒鎗、機槍一齊發言。
站崗的四個鬼子猝不及防,根本沒有任何反應調整的時間,瞬間都倒在了血泊之中
「弟兄們,衝啊」
「衝啊,弟兄們」
戰鬥甫一打響,三個連的中國士兵,爆發出了潮水一般的呼聲,又如同潮水一般向著大古村席捲而去
突襲、兵力上的絕對優勢、獨立營精良的裝備,讓鎖柱和他的弟兄們,僅僅用了一個衝鋒,就衝進了大古村內
直到這個時候,大古村的日軍這才如夢初醒,慌慌張張的端起了武器加入到了抵抗的行列之中。
豬元平郎小隊長拎著褲子,匆匆從一間屋子裡跑了出來,一枚手榴彈就在他的不遠處爆炸,掀起的氣浪讓他一個趔趄,跌倒在了地上,趴在泥土裡好半天才敢起身。
「偷襲,偷襲抵抗,抵抗」豬元平郎拔出了指揮刀,瘋狂的叫了起來。隨即一把搶過了電話:
「中隊長閣下,我部遭到偷襲,是的,偷襲」
可報告才說了那麼幾個字,電話裡就一點聲音也沒有了。
「八噶牙魯」豬元平郎暴怒的叫了起來:「支那人切斷了電話,立即給我接通,接通展現大日本帝國勇士風采的時候到了,不許放支那人前進一步」
重機槍在那拚命吼叫著,瘋狂的阻擋著中國士兵的前進。
但湧進村子的中國士兵實在太多了,手榴彈就如同下雨一般密集的落下,子彈就好像蝗蟲一般密密麻麻的飛來。
慘呼聲中,不斷有日本人倒下,在鎖柱集中起來三個連的絕對優勢兵力攻擊之下,一個小隊的日軍很快呈現出了潰敗之勢。
無論豬元平郎如何狂呼亂喊,也都已經無濟於事了
不過幾分鐘的功夫,日軍的重機槍陣地在手榴彈密集的攻擊之下,再也無法發出響聲。那些殘餘下來的日軍,端起上了刺刀的步槍,「嗷嗷」叫著朝衝進村裡的中國士兵撲了上去。
「叮叮噹噹」的刺刀聲音亂響,幾個中國士兵圍住了一個日本人,大刀並舉,鮮血亂濺,眨眼功夫,這個日本人已經被砍成了肉醬。
「報告營長,大古村大部已被控制,尚餘少量敵人還在頑抗」
鎖柱看了下時間:「讓1連強攻,三分鐘內解決戰鬥」
說著,轉過身子:「向師座發報,我獨立營奪取大古村行了,就發這麼幾個字,飛哥會明白是怎麼回事的」
電報還沒有發完,村子裡的槍聲一下停止了。
崔四興沖沖的跑了過來:「營長,營長,我們抓到鬼子頭目了。」
「哦?拉上來」
隨著鎖柱的命令,一個又矮又胖,不斷掙扎的日本軍官被連拉帶拽的拖到了鎖柱面前。
「姓名,職務?」鎖柱打量了一下問道。
一個懂些日語的士兵勉強了翻譯了下。
日本軍官不再掙扎,傲慢的挺直了身子:「大日本帝國豬元平郎」
「豬元平郎?」鎖柱幾乎要笑了出來,怎麼取了這麼一個名字?
「長官,長官」
就在這個時候,大古村的百姓一個個都從藏身處走了出來,一個老漢走到鎖柱面前,「撲通」一聲就跪倒在了地上:「長官,你們可來了啊」
鎖柱急忙把他扶了起來,老漢一邊抹著眼淚一邊說道:「打從這幫畜生來了之後,村子裡就被禍害壞了。這幫畜生啊,什麼壞事都做絕了。我們天天等啊,天天盼啊,就盼著國軍能來,現在終於讓我們盼到了啊」
在這些老百姓的心裡,能代表中國軍隊的只有一個:
國軍
「天殺的狗強盜」
鎖柱還沒有來得及說話,一個中年男人如同一隻被激怒的雄獅一樣撲向了豬元平郎,對著這個日本軍官又打又罵,邊上的士兵好容易才把他勸服了下來。
老漢的眼淚又下來了:「老錢他老婆、閨女,都被這個畜生糟蹋了,糟蹋了他閨女,哎,本來都已經要出嫁了」
叫老錢的中年漢子,摀住臉蹲到地上,嚎啕大哭。
憤怒從鎖柱的眼中一閃而過,他忽然想到了很多很多,想到了春妹子的爹娘
「你後悔過嗎?」鎖柱歪著腦袋,居然對著豬元平郎問了這麼一個問題。
「八噶」豬元平郎破口大罵。
「我知道,我知道,『八噶』是你們日本人罵人用的。」鎖柱一點也沒有生氣,從崔四手裡接過了繳獲的豬元平郎用過的指揮刀,在刀口上把玩了一會:
「我不罵人,我其實也挺害怕殺人的。可是飛哥告訴我,對待你們這樣的畜生,絕對不能心慈手軟」
豬元平郎一句也都沒有聽懂,可就在這時,一道寒光閃過,豬元平郎一身不吭的就倒在了血泊之中。
他的腦袋,骨碌碌的滾到了另一邊。
那些孩子和女人,發出了一聲驚呼。
鎖柱把沾滿了鮮血的指揮刀扔到了地上,然後平靜地說道:「我有一個大哥,是26師的師長,他曾經告訴過我,東洋人怎麼對你,你就怎麼對東洋人。不要害怕,你越是害怕,他就越是得意。可你要是不怕了他們反而會害怕了」V!~!