抗戰之血色戰旗 第三卷:會戰!會戰! 第三百五十二章 不成功,則成仁!
    漢口「大世界」夜總會依然燈火通明,歌星舞星yan星的馬路廣告漫天飛舞。只有當戰事漸漸bī近,荷槍實彈的城防團在武漢街頭壘起沙袋修築工事,這才提醒人們和平日子好景不長,日本侵略者的腳步聲已經隱約可聞。

    人口膨脹帶來的最緊迫問題是吃飯。

    1938年南方大旱,原本稱為「米糧倉」的華中各省赤地千里,災民紛紛離鄉背井外出逃荒要飯。如果災害發生在和平年代,各級政fǔ當可組織民眾抗災自救,或向富裕省份調集糧食號召賑災,或向國際社會呼籲救援等等。可是值此兵荒馬luan,日本侵略者步步緊bī試圖滅亡中國,前方打仗需要糧食,後方救災也需要糧食,在當時生產力低下,即使豐年糧食也不富裕的中國,哪有多餘存糧救濟災民呢?一些省份官shānggōu結趁機囤積糧食哄抬物價,一面是災民餓殍遍地慘絕人寰,另一面則是jiān商囤積居奇財源滾滾,於是各地相繼發生搶糧風chao,軍隊出動彈壓,she殺災民無數。

    漢口出事那天是個yīn雨天氣,街頭到處都是積水,行人舉著油紙傘低頭趕路,馬路上跑動的多是人力黃包車,偶爾也有一輛xiǎo汽車急駛而過,向道路兩旁濺起骯髒的泥水來。放學時我父親看見從江漢關方向辟辟啪啪跑過來許多人,有男人,也有nv人,還有老人孩子,他們都在激動地大聲嚷嚷,nong得人心跳加速。他跟著跑了一陣,才明白他們都是趕去「恆昌米店」買米的。

    「恆昌米店」men外早已人頭攢動,有消息說米店夜裡從四川運來數船大米,但是米店大men緊閉,並無開men營業的跡象。買米的人越聚越多,有人開始不耐煩,大吼大叫捶打大men,但是店內仍無動靜。於是就有一些更加狂躁的年輕人開始砸men,還抬來一根粗大的圓木,居然把一座厚實的大men撞得鬆動起來。正在這時一隊揮舞警棍的警察跑步趕來驅散民眾,人們正在火頭上,同警察發生肢體衝突。事態激化的後果是激怒的人群不僅繳了警察的械,還把一個警察扔進河水裡。等人們砸開米店,赫然看見倉庫裡大米堆積如山,於是搶米事件就順理成章地發生了。

    消息一經傳開,更多人趕來加入搶米者的行列,搶米風chao殃及武漢多家米店。不久全副武裝的軍隊開來鎮壓,槍聲一響,原本混luan不堪的場面立刻就炸開鍋。被子彈擊中的人仆倒在地,鮮血同淅淅瀝瀝的xiǎo雨匯合在一起,驚恐萬狀的人群在逃命中互相踐踏,死傷無數。

    抗戰八年,中國天災人禍不斷,被飢餓疾病奪走生命的民眾難以統計。有學者估計這個數字接近戰爭死亡人口,也有人認為高於戰爭死亡人數。

    抗戰結束中國人口比抗戰前的1937年減少約五千萬,加上八年期間應當正常增長的人口,兩個數目相加當在一億上下。

    這筆天文數字的血債必須記在至今仍不認罪的日本侵略者頭上。

    蔣介石調集jīng兵強將,決心不惜代價殲滅送上men來的土fei原師團。他派出兩位總參謀長趕赴開封前線,蔣介石對薛岳下達的手令只有短短六個字:

    不成功,則成仁

    在外人眼裡,中央軍應該都是蔣介石嫡系隊伍,沒有遠近親疏和內外差別之分,其實不然。中央軍非鐵板一塊,國民政fǔ派系林立,「黨中有黨,派中有派」,比如國民黨四大家族蔣、宋、孔、陳分別掌握著戴笠軍統派、復興社、陳(立夫)氏「中統派」、「cc派」、何(應欽)派、陳(誠)派、宋(子文)氏稅警派、孔(祥熙)派等等,這些黨派組織同軍隊都有千絲萬縷的聯繫。即使同為蔣介石心腹的黃埔嫡系也大有區別,比方「江浙幫」陳誠就遠比其他將領更加得勢,因為江浙幫大都來自蔣介石老家,許多人還與蔣氏沾親帶故,他們自然成為親信中的親信,核心中的核心,一路飛黃騰達青雲直上也就不足為怪了。

    豫東會戰伊始,號稱「川軍第一師」的第26師高飛師長忽然接到一道來自武漢的指令,要他「暫時脫離第七十一軍建制,配屬第二十七軍指揮」。

    在不明內情的人看來,這不過是指揮系統臨時變動而已,何況命令來自大本營,絕無討價還價的餘地。

    但是逐漸熟悉官場內幕的高飛卻暗暗吃驚不xiǎo,他對這兩支同為國民黨王牌軍的派系背景再清楚不過,第七十一軍被公認是「何應欽派」,而第二十七軍則屬於「陳誠派」,「何」、「陳」兩派爭鬥激烈,大本營為何偏偏要將第26師配屬給二十七軍指揮呢?

    當然,陳誠始終都是非常器重自己的。

    原來早在鄭州開會之前,第二十七軍軍長桂永清就向委員長當面請纓;所轄之鐵軍已秣馬厲兵,摩拳擦掌,官兵熱血賁一舉殲滅土fei原師團主力,當為學生之神聖使命。云云。

    蔣介石深為嘉許,勉勵有加。不料軍政部長陳誠又以集中兵力作戰為由,建議將先期抵達的宋希濂第七十一軍配屬給桂永清統一指揮,這樣一來事情就變得有些微妙起來。宋、桂都是黃埔一期畢業生,同為中央軍主力和王牌軍長,兩人還是特務組織藍衣社的核心人物,與賀衷寒、康澤、戴笠等人一道並稱「十三太保」,都是國民黨軍界的後起之秀。論戰力兩支部隊不分伯仲,論地位兩人均為紅得發紫的少壯派寵將,只是二人眼下境遇稍有區別,南京失守後宋希濂受到蔣介石呵斥,一度遭受冷遇;而桂永清則在湖南大力整訓部隊,推行新式練兵運動,打造現代化軍隊,深受蔣介石讚賞和器重。

    軍政部長的建議果然起了作用,蔣介石考慮再三最終決定由第二十七軍擔任主攻,但從維護第七十一軍建制更新ω出發,他從武漢發佈命令時只將其中最jīng銳的第26師暫時劃歸桂永清指揮。這樣桂永清不僅徹底超越競爭對手,而且還得到宋希濂一個主力師。如果此役大勝,一舉消滅日本王牌土fei原師團,第二十七軍理所當然譽滿天下,中國抗戰的頭號功臣非桂永清莫屬。相比之下,第七十一軍被釜底chōu薪,三師人馬只剩下兩師,宋軍長就是有心擔當重任殺敵立功,恐怕也只是心有餘而力不足了。

    大軍東進,十萬火急,敵情傳報,刻不容緩。第26師連夜轉進蘭封縣城,前衛部隊當日即在城外與日軍遭遇。

    氣壯山河的豫東大戰全面爆發。

    戰鬥一開始雙方便展開殊死搏殺,戰場立刻呈現白熱化狀態。師長高飛親自趕到前線,他從望遠鏡裡看到,已有數百名敵人在坦克掩護下氣勢洶洶地向我軍撲來。敵人氣焰十分囂張,他們自恃有坦克開路,連腰都不彎地舉著太陽旗衝鋒。見此高飛不由得暗自慶幸領袖電話的英明決斷,要不是第26師及時趕到,敵人一旦長驅直入後果不堪設想啊。

    參謀長報告說,炮兵已經趕到,隨時準備she擊。

    高飛大手一揮,命令全體齊she,堅決消滅這股敵人。

    狂妄的敵人哪裡知道,此刻他們的對手不再是那些不堪一擊的地方雜牌軍,而是裝備jīng良,身經百戰的「川軍第一師」。

    我軍大炮怒吼起來,冰雹般的炮彈飛向敵人,很快就有一輛坦克中彈癱瘓,其他坦克見勢不妙紛紛掉頭後撤。與此同時,我軍步兵的輕重機槍一齊she擊,強大的火力風暴頃刻間席捲敵人步兵,敵人遭受重創,攻勢很快崩潰,扔下一大片屍體豕奔狼突。

    我軍官兵豈能輕易放走敵人,指揮官一聲令下,已經運動到側翼的突擊隊快速出擊包抄,他們像一張兜捕兔子的大網張開來,眼看就要把那些逃得慢或者來不及逃命的日本鬼子統統裝進網裡。

    這時一輛敵人坦克突然調轉車頭趕來救援,車上機槍xiǎo炮一齊開火,許多突擊隊官兵躲避不及紛紛中彈倒下。高飛不由得兩眼噴火心急如焚,因為兩軍短兵相接大炮已經不起作用,如果不能打掉敵人坦克我軍必將遭受更大損失。危急時刻一個人影忽然從敵人坦克側面一躍而起,機智沉著地扔出一捆集束手榴彈,隨著濃煙騰起,敵人坦克被炸中油箱,頓時燃起熊熊大火。

    初戰告捷,敵人大敗而逃。第26師取得斃敵百餘人,擊毀擊傷坦克多輛的重大勝利。高飛心情激動jīng神振奮,他在前衛團長陪同下親自走進戰壕裡接見炸毀敵人坦克的有功之臣。

    出乎這位年輕的少將意料的是,站在他面前的英勇無畏的戰士竟是個娃娃臉的靦腆軍人,名字叫高敬遠,是個從軍校畢業還不到三個月的見習排長。

    高飛不禁嘖嘖稱讚,勉勵有加。

    高敬遠的沉著冷靜充分說明敵人坦克並不可怕,只要戰術運用得當完全可將其擊毀,要是全師官兵人人都能像這個見習排長一樣,那麼消滅土fei原師團乃至打敗日本侵略者決非一句空話。高飛當即下令提升高敬遠為正式排長,立功受獎,軍餉提升一級。

    吃了敗仗的日本人惱羞成怒,頻頻調動兵力發動進攻,敵我雙方在蘭封城外展開拉鋸戰。不久我軍各路主力陸續趕到,豫東戰場大軍雲集戰雲密佈,只待部署完畢對敵人發起總攻擊。這時候一輛軍部開來的軍用三輪摩托車駛上陣地,把一份軍長命令送達高飛手中。

    軍威赫赫的中國王牌第二十七軍前身為南京中央教導總隊,下轄四個「德式師」和直屬部隊,近五萬人,無論其規模還是裝備均創下中國軍隊之最。

    1937年蔣介石南京閱兵,留德歸來的桂永清親自駕駛一輛德國三輪摩托車開道,率領部隊列隊通過閱兵台。中國官兵一律頭戴德式鋼盔,胸挎德國衝鋒鎗,腰間掛著德國制式牛皮子彈盒,其不可戰勝的威武氣概與歐洲德軍如出一轍,因此有人乾脆將這支王牌軍稱為「中國黨衛軍」。

    但是中國畢竟不是德國,黑頭髮的國人也非金髮碧眼的日耳曼人,何況這些裝備還大大打了折扣。比如除了軍直屬部隊配備摩托車和汽車外,部隊官兵主要還是依靠雙腳行軍走路,這樣對外宣稱的「機械化師」當然就有些名不副實。又比如本來大本營應德國顧問要求為「德式師」配備無線電台,當時即使在西方軍隊中電台也遠未普及,而中國大多數軍隊乃至兵團級單位也沒有一部電台,1937年川軍兩個集團軍出川抗日,一去半年無消息,究其原因是缺少先進的通訊工具。

    可是「德式師」的電台很快被擱置起來,原因是缺少進口電池,所以傳遞命令主要還是依靠傳統的人工方式來完成。

    第二十七軍派出一輛三輪摩托車,前往第26師傳送軍長桂永清的緊急命令。這道命令被寫在一張紙煙盒背面,內容為第26師立即放棄蘭封縣城,向東北方向的紅廟陣地轉移。由於這項命令十分重要,關係到全軍作戰部署的成敗,所以軍部專men指派一位姓秦的通訊參謀執行任務。秦參謀將命令裝進公文包,摩托手發動馬達,三輪摩托車駛出軍部箭一般絕塵而去。

    命令於當天中午順利送達第26師指揮部,秦參謀得到高飛簽字作為回執,許多目擊者都看見那輛德國製造的三輪摩托車一溜煙開出陣地,然後消失在道路兩旁即將成熟的滾滾麥海之中。但是摩托車從此再也沒能返回軍部,秦參謀和摩托車手一起失蹤了,後來人們在田野裡找到摩托車殘骸和兩具燒焦的屍體,才據此推測他們可能遭遇空襲不幸犧牲。

    這道軍部命令卻使正在指揮作戰的高飛眉頭緊蹙頗費躊躇。

    本來下級服從上級天經地義,沒有討價還價的餘地,何況戰場形勢瞬息萬變,誰敢拿軍長命令當耳邊風呢?然而問題在於,第26師轉進蘭封是領袖親自下達的電話指示,那個嚴厲的浙江口音猶在耳畔,令高飛一想起來仍然心有餘悸。

    高飛站在作戰地圖跟前思考。

    情報表明,來犯的土fei原師團十分狡猾,其主力盤踞在黃河岸邊考城一線,這個位置恰好不利於我優勢大軍運動圍殲,說明土fei原對於全線壓上還是有所顧忌。桂永清下令放棄蘭封的目的恰恰在於調動敵人,以蘭封城為you餌you敵深入,而第26師即將轉移的紅廟陣地就是這只口袋的袋口,一俟土fei原鑽進去就好紮緊口袋斷其退路。

    公正地說,這是一個相當有氣魄的作戰部署,即使他心存芥蒂也不得不佩服桂永清的大將風度,敢於主動把敵人放進城來決戰。

    可是蘭封為舉足輕重的戰略要地,他拿不準領袖會是什麼態度。既然他是領袖信任的學生,就該替領袖守好蘭封縣城,萬一領袖不同意怎麼辦?

    這就是中國官場的奧妙。只說知道了,就是不表態的表態,如今第26師已不歸宋希濂指揮,他只能含含糊糊模稜兩可,否則就是手伸得太長,犯了官場大忌,所以怎麼做還得高飛自己拿主意。

    高飛召集幕僚商議,參謀長諫言道桂軍長現在是師長的長官,誰敢不服從長官命令呢?再說軍長奉命全權指揮,「將在外,君令有所不受」,他的命令等於就是領袖命令啊,如果將來領袖怪罪當以軍長命令為憑。

    高飛停止猶豫徘徊,決心執行軍部命令。他指示副官在《陸軍第26師作戰日誌》上詳細記錄軍部命令到達的時間、地點、傳令人員、命令內容以及執行時間,該作戰日誌現存於南京國家第二檔案館。

    第26師於命令到達當天放棄蘭封縣城,轉移到紅廟陣地準備戰鬥。經查明,蘭封縣城至少在二十四xiǎo時之內處於無人防守的真空地帶,說明狡猾的土fei原心存狐疑並不肯輕易上鉤。直到次日下午,敵人才xiǎo心翼翼地開進城來,隨即在蘭封城頭和火車站升起象徵佔領的太陽旗。

    當土fei原師團佔領豫東要地蘭封之後,一直守候在作戰室的寺內壽一總司令才大大鬆了一口氣,他立即給第十四師團拍發電報指示說:你部必須不惜代價堅守蘭封縣城,尤其要保證火車站不被敵人佔領,直到派遣軍主力到達為止。

    第一軍軍長香月清司也指示土fei原說:你應派出堅強有力之部隊增援羅王寨火車站,不使敵人打通隴海鐵路的企圖得逞。

    本來生xing多疑的前特務頭子土fei原賢二對這場深入中原腹地的冒險行動一直顧慮重重,所以始終將其主力蝟集在考城、東壩頭一帶的黃河沿岸,xiǎo心翼翼步伐緩慢。派遣軍對於第十四師團的戰鬥進展很不滿意,多次來電催促土fei原堅決進攻。寺內總司令更是怒不可遏,斥責土fei原為「不稱職的軍人」,甚至警告說如果貽誤戰機他將為嚴重後果負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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