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開槍,開槍!」
惱怒的聲音在馬德弼的嘴裡傳出。
槍聲響成一片,好像過年在那放爆竹一般。弟兄們佔據著各個位置,不斷的朝外射擊。
馬德弼把所有的責任都歸到了自己身上,的確是自己太大意了,中了東洋人的奸計。還有那些助紂為虐的漢奸,也同樣把自己和弟兄們逼到了這樣被動的境地上。
才剛剛救出了一批戰俘,來到這裡進行休整,還沒有來得及喘上口氣,日軍已經包圍了這裡!
兩倍人數於自己的日軍和偽軍,正在不慌不忙的發動著一次接著一次的進攻。周圍都已經被堵死,似乎很難再突出去了!
「長官,我們要死了,怎麼辦?」老黑並沒有表現出多大驚慌,端著槍,準確的射擊,然後語氣平穩地問道。
「到了下面,我給你們當牛做馬補償!」馬德弼紅著眼睛,用力扔出了一枚手榴彈,爆炸聲裡,大聲說道:「弟兄們,是我對不起你們。要怪我的,趁早罵出來!」
「長官,不怪你。」鄭逸一邊在附近安放著炸藥,一邊悶聲悶氣地說道:「反正到哪都是打鬼子,在這痛痛快快的死了,值!」
那邊是最早獲救的榮光帶著幾個弟兄,阻擊著企圖從西面摸上來的敵人,聽了鄭逸的話也說道:「長官,不是你,我們這些人早就死了。權當我們又活了次,現在我們把命還給你。弟兄們,打啊,打啊!」
馬德弼笑了!
有這樣的兄弟陪伴在身邊,沒有什麼事情是能再讓自己放不下的了。
「長官,炸藥都放好了,呆會,等東洋人衝上來,一拉,轟的一聲什麼都沒有了。」鄭逸坐到了馬德弼身邊,點著一枝管狀炸藥,用力扔了出去。
這些中國軍人,已經不想再衝出去了,他們死,也決議要和這些侵略者同歸於盡!
機槍的聲音,一陣高過一陣;爆炸聲,在四周此起彼伏。馬德弼現在只有一種感覺:
漢奸,遠比日本人更為可恨!
「長官,我要走了。」一個士兵的聲音在馬德弼耳邊響起。
馬德弼看去,是個二十左右的士兵,他的雙眼已經被炸瞎了,血,正順著兩隻空洞的眼睛中流淌下來。在他的身上,綁滿了炸藥,導火索,就死死握在他的手裡。
絕不拖累自己弟兄,該死就死,這,就是這群忠誠無畏的中國軍人的信條!
「兄弟」馬德弼拿出了一本筆記本:「叫什麼名字,哪人?」
這是他唯一能做的,盡自己一切可能,記下每個陣亡弟兄的名字,等到抗戰勝利的那一天,要讓這些曾經為了國家民族奮戰到底的英雄名字,永垂史冊!
「李紙安,貴州茅台人。」李紙安說著,忽然裂嘴笑了一下:「長官,你喝過我們那的酒沒有?香著呢,有機會去我們那,一定要嘗嘗!」
「下輩子!」馬德弼拉開了嗓子說道:「下輩子,我一定要嘗嘗你親自為我釀的酒!」
「嗯!」李紙安用力點了點頭,然後一拉導火索:「小鬼子,爺爺來了!」
「兄弟,走好!」馬德弼聲音哽咽,然後拿起槍,發狂似的把槍中的子彈掃了出去,又大聲嚎道:
「兄弟,走好!」
那一聲震徹天地的爆炸,帶著的,是中國軍人的決心:
死戰到底,永不後退!
在這裡,在整個南京,他們早就已經成為了一支孤軍,但他們卻沒有選擇退縮,沒有畏懼害怕,在他們的心中,血灑南京,將是他們最好的歸宿!
他們中有的人是幸運的,比如李紙安,好歹還能留下自己的姓名,而他們中的大部分人,當為捐軀之後,甚至沒有人知道他們姓什麼,叫什麼!
他們的家人,也許正在那裡癡癡的等待著他們的歸來。但家人們並不知道,他們的丈夫、他們的父親、他們的孩子已經永遠回不來了
無怨無悔,為國盡忠!
爆炸讓日軍暫時停止了進攻,馬德弼又掏出筆記本,看了一下,上面記錄著陣亡者的名字:
「錢盼福,西川成都人,陣亡於江陰唐西華,四川瀘州人,陣亡於江陰李紙安,貴州茅台人,陣亡於南京」
下一個呢?下一個會是自己嗎?自己盡一切可能記錄下了這些兄弟的姓名,但當自己死後,誰會記錄下自己的名字?
馬德弼小心的收好了筆記本,這時在邊上傳來了老黑的歌聲:
「小妹妹,我摸一下你的腿那,你的腿那真白淨」
唱著,歎了口氣:「秀才那個龜兒子的,還有鎖柱,真想他們啊。雷霆,老子們都要死了啊。」
「死就死吧!」雷霆小心而仔細的檢查著自己的機槍:「殺了那麼多的鬼子,值了!」
話音未落,忽然聽到外面傳來了激烈的槍聲,所有弟兄都探出了頭。
日軍的背後傳來了震天動地的喊殺聲、機槍聲、爆炸聲。接著,無數頭頂M35鋼盔,拿著各式武器的國軍將士出現,子彈旋風般的掃倒著一片片的日軍。
「天那,天那,是,是中央軍?」馬德弼有些發呆,幾乎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對面那群國軍將士的裝備,分明就是中央軍嫡系才有的!可現在在整個南京,哪裡還有中央軍有組織的抵抗?
「不是中央軍,是秀才!是秀才那個狗日的!」老黑嘶聲力竭的叫了起來,接著手一指前面:「看,看那!咱們的死字旗!」
老黑沒有看錯,在那群矯健威武的中國軍人之中,一面軍旗正在那裡宣示著中國軍人的威武不屈:
死!
這已經成為了一個標誌,無論是對於川軍弟兄,還是對於整個中國軍隊來說!
「他媽的,高飛從哪弄到的裝備!」馬德弼嘀咕了一聲,接著猛然站起:「弟兄們,跟著我衝啊!」
1937年12月淪陷後的南京,依然有一支中國軍隊在英勇奮戰著:
川軍第26師!